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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当下与于承珠别过,各自赶路。

贯居走后,张玉虎道:“真是晦气,碰上了这样的人,还要与他称兄道弟。”于承珠道:“他丢官之后,改行去做生意,也还算得是安份守己,不必过于苛责。你们的父亲倒底曾是八拜之交。”张玉虎道:“我早已听说过他丢官的故事。试想樊大哥对他恩义如山,他竟然漠不关心,还好意思说不知道樊大哥的下落呢?我看他眼光闪缩不定,一定不是好人。”于承珠道:“也不能就这样的去断定一个人。古语有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他以前是个贪官,咱们虽然不知道他这十年来的行事,但最少他没有再做官,也算得是好了些了。”张玉虎笑道:“师姐,你对人总是往好处着想,这点我学不来。”

大家对贯居此人都有点讨厌,事情过后,便不再提起他。再走两天,到了北京城外,就在城外西山的玄妙观住下,观主玄鼓道人乃是七星子的知交,与于承珠也相识。七星子与于承珠早就决定要借住他的道观,于承珠碰到贯居,不肯对贯居实说,当然是为了并不完全信任他。

于承珠住进玄妙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打听铁镜心的消息,原来于承珠此次进京,正是想用铁镜心作为桥梁,想个法子,再见皇帝。张玉虎对铁镜心殊无好感,不过于承珠既然计划好了,他不便违拗师姐,也就算了。要打听铁镜心的消息并不难,北京丐帮的副帮主褚元先到北京,早就打听明白第三天便来到玄妙观来见于承珠。说道:“铁镜心这小子现在可抖起来了,天下各省,只有他将云南省的贡物护送到了,套一句官儿的话来说,当真是龙心大悦,何况又有沐国公的关系,于是皇帝立即下令,封他为世袭龙骑都尉,兼御林军副统领,并赐他一座府邸,就在御林军统领翦长春府邸的对面,警卫森严,伊然是大官的派头了。”于承珠叹口气道:“但愿铁镜心不要因为富贵迫人,连读书人那份骨气也都失掉。”铁镜心的消息虽然打听到了,可是怎样、去见他,可还是个难题。

暂且按下于承珠等人不表,且说铁镜心此际,也当真是踌躇满志,他并不怎样热中利禄,但这次出尽风头,自皇帝以下,满朝文武,人人对他称赞,那却比他做了大官还要得意得多。初初几天,他还未到御林军上任,天天和大官们应酬,腻烦得很。这一日他恰巧没有约会,一早起来,在花园里看园丁剪花,正在想起沐燕,心道:“若是将沐燕接来,她一定会把花园布置得更为美丽。”想起沐燕,不自觉的又想起了于承珠。正在神色飘忽,有一个锦衣卫士,却已走进园来,正是:

风云际会日,扬眉吐气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七回  梦醒黄粱  功名随逝水  心悬知己  鲜血溅尘埃

铁镜心定睛一看,却原来在翦长春家中见过的一位御林军军官。那御林军军官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张请帖,说道:“翦大人请铁都尉过去,便饭候教。”翦长春是御林军的大统领,正是铁镜心的顶头上司,铁镜心一想,大约是翦长春要和他商量上任的事情,便道:“是请午饭吗?”那军官道:“是的。不过翦大人请铁都尉早些过去。听说还有要事奉商。”铁镜心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换过衣服就来,反正大家是对门,方便得很。”

那军官走后,铁镜心问园丁道:“小公爹还来没有?”那园丁道:“小公爹,一大清早便出去了,如今尚未回来。”铁镜心眉头一皱,心道:“磷弟真是未脱孩子脾气,这样贪玩,一到京都,就像没笼头的野马一般。”沐磷到了京师之后,皇帝为了要笼络沐国公,对他甚为宠爱,曾召过他进宫两次,许多王公大臣也请他去玩,可是沐磷却不欢喜和那些达官贵人应酬,常常一个人跑出去玩,累得铁镜心要经常替他道歉,玉公大臣们当他是个孩子,不便执怪,也就算了。

那园丁答了话后,自去修剪花枝。这花园好大,这时正是凉秋九月,满园黄菊,开得花团锦簇,整个园子,就似披上了黄金甲一般。铁镜心道:“想不到我也有今日之富贵,不必依靠沐国公,自己也可以自立门户了。富贵虽不足喜,但我手握兵符,却可以舒展我胸中抱负!哈,哈,以前张丹枫很看重叶成林,在张丹枫心目之中,似乎叶成林比我还要高明。哈,哈,现在看吧,叶成林顶多不过是个草莽英雄,而我却是掌管御林军的副帅了。以我现在的威名和皇上对我的看重,将来还怕不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吗?”

陡然间他想起今日的地位,实在是出于叶成林夫妇所赐,若非他们一力保护,自己的贡物焉能运到京师?想到这点,铁镜心稍稍气沮。叶成林的影子在眼前一晃即过,于承珠的影子却留在他脑海之中,好像她正用着责备的眼光看着自己。铁镜心忽觉心头一凉,想道:“我若是贪图富贵,只怕要与她离得更远了!”不知怎的,虽然彼此都结了婚,又隔了这么多年,但于承珠的一言一语,铁镜心总还牢记心中,虽然他不一定同意,甚至有时还对于承珠气恼中是他每做一件事,却总会想起于承珠来。于承珠对这件事是怎么样的看法呢?此际他在心中默默说道:“承珠姐姐,但请放心。我虽然有了功名富贵,也不至于随波逐流。我铁镜心,还是以前的铁镜心!”

铁镜心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刚刚换好衣服,一个家丁忽地进来报道:“有位阳大人求见大人!”铁镜心怔了一怔,问道:“哪一位阳大人?”

家丁禀道:“就是以前曾做过大内总管的那位阳大人。”铁镜心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道:“原来是阳宗海!”他对阳宗海此人一向憎恶,但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往日自己只是一介书生,无官无职,对阳宗海不用卖帐;而今却是新登仕路,做的又是御林军副统领之职,御林军中许多旧人,都曾经做过阳宗海的部属;俗语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铁镜心思念及此,只好压抑下憎恶的情绪,请阳宗海进来。

阳宗海见了铁镜心,面露诌笑,拱手说道:“恭喜铁大人。”铁镜心还了一礼,道:“阳大人是老前辈,还请阳大人多多赐教。”阳宗海哈哈笑道:“铁大人年轻英俊,文武全才,又有沐国公的冰山之靠,简在帝心,定必禄饺高升,前途似锦。阳某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岂敢以前辈自居?”铁镜心听得恶心,勉强笑道:“阳大人说笑了。”阳宗海面色一端,忽地郑重说道:“一点不是说笑,阳某确是为了向大人请教来的。”

铁镜心瞻他神情有点古怪,心头一凛,拱手说道:“阳大人有何见教?”阳宗海双眼滴溜溜一转,打量了铁镜心一番,微笑说道:“不知铁大人这几年来练了些什么厉害的武功?”铁镜心心头一气,冷冷说道:“阳大人是来较考我么?”阳宗海笑道:“岂敢,岂敢!这次新君即位,各省都聘请有能人押解贡物进京,只有铁大人所保的云南省贡物得以安全到达,若非武功超群,焉能如此?哈哈,想不到几年不见,铁大人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斯,真乃可喜可贺!”铁镜心何等聪明,当然听得出他话中含意,原来在铁镜心未是沐国公女婿之前,和阳宗海也曾交过几次手,铁镜心的武功深浅,自是瞒不过他。铁镜心听出他话中有话,心头气极,却是不便发作,只好佯作不知,含混应道:“阳大人过奖了,我本事低微,这次幸未遇险,全仗圣上鸿福所赐。”

阳宗海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铁大人毋乃太谦,只怕不只是仗圣上的鸿福,还仗着铁大人自己的面子吧?哈哈,铁大人交情广阔,好生令我羡慕呀!”铁镜心面色大变,高声问道:“阳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阳宗海道:“铁大人不但与满朝文武俱有交情,而且和劫贡物的贼人也是知己。交情广阔这四个字,我可没有用错吧。”铁镜心怒道:“好呀,你这存心找碴子来了?你纵然含血喷人,我亦何惧?”阳宗海冷冷一笑,马上接口说道:“铁大人此言差矣,事不离实,岂能说我含血喷人?这次劫贡物的首脑人物,正是叛贼张丹枫的徒弟,你和于承珠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张玉虎将你打败,却又故意将你放走,于承珠后来还给了你一面绿林令旗,这些事该不是无中生有的吧?铁大人,你饱读诗书,想来不至于公然抵赖吧?”

铁镜心面色铁青,端起茶杯,起立说道:“阳宗海,你到万岁跟前告我好了,看我怕不怕你!”阳宗海道:“铁大人,我还有话要说,未想走呢,你何以就要端茶送客?你怕听我的说话么?”铁镜心气得浑身发抖,若非顾着自己的身份,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只听得阳宗海笑道:“铁大人,你误会我的来意了,我对你是一片好心,此来正是送乌纱来的呀!你不想做更大的官吗?”铁镜心怔了一怔,大出意外,说道:“阳宗海,你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来此胡说八道。”

阳宗海哈哈笑道:“铁大人你对我成见太深,怎见得我是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是丢了官失了势的人,就没办法帮你升官吗?实在对你说,我可以毁掉你的功名,也可以帮你青云直上,荣辱两途,惟你自择!”铁镜心想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强抑怒气,坐下来说道:“好吧,那你就说来听听?”

阳宗海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热茶,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据我所知,于承珠与张玉虎都到京城来了。他们是这次劫贡物的首脑人物,以他们和你的交情,说不定会来找你,就是不来找你,我也有办法叫你与她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