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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王娘娘哭着说:“要不得哟!”

雪柠马上回答:“我听见了,梅外婆叫我,她要我这样做!驴子狼多吃一个死人,就会少吃一个活人。只要能救活人,死人也会乐意的。”

最先被扔出去的是雪大爹。

两个伙计抬起那具硬邦邦的尸体吆喝着抛出窗外后,钟楼上的段三国用力敲了三下锣。

“雪家人带了头,将牲畜扔出来了!又扔了一头牲畜!雪家扔第三头了!还有一头,一共是四头!”

那些还没被驴子狼攻破门窗的人家,终于将养在屋的大小牲畜纷纷扔上小街。有了吃食的驴子狼们,停止了攻击,挤在一起乱哄哄地抢个不停。

段三国又在钟楼上敲着锣叫开了:“杭大爹,轮到你显狠了!没有铁沙炮,炮药总还有吧,找只土罐,装上药扔到街上,也可以将驴子狼炸得四面开花!”

段三国拼命地敲着锣,除了烟囱冒烟,杭家屋里一点回应也没有。

离天门口很近的地方传来一阵机枪声,枪声越响越密。比过路蚂蚁还多的驴子狼匆匆吃完嘴边的牲畜,在小街上东奔西突地骚动一阵后,像那过街的狂风,向东跑得踪影全无。

段三国从钟楼上探出身子冲着枪响方向拼命敲着锣:

“独立大队走了!”

“驴子狼也走了!”

“不要打枪了!”

圣天门口三三(1  )

失去回音的天门口格外恐怖。

自卫队在前,政府军在后,五百多杆枪一齐瞄着天门口。

马鹞子的一只手也像杭天甲那样被布带吊在胸前。杭天甲吊手的布带脏得没法看,马鹞子吊手的布带白得像婊子的屁股。他挥舞的手枪也是崭新的,上好的烤蓝在阴沉沉的天气里还能放出刺眼的光芒。当上了自卫队长的马鹞子,一边骂驴子狼与独立大队同流合污,一边要所有人开门出来,站在街边不许动。

段三国提锣沿街叫了三遍。

杭家大门曾开过一道缝,随后就关得死死的。

天黑之前,麦香同她丈夫将刚分到手的一张饭桌、八只凳子还给雪柠。麦香对雪柠说,家里开饭店的东西本来都有,因为大家都拿了,她才想着要这桌子板凳。段三国仍在到处敲锣喊话,让所有拿了富人家东西的人,半夜以前全部还回去。雪家伙计记得麦香的丈夫从水缸里捞走十块糍粑,还回来的只有两块。马鹞子每次来天门口都要在麦香的饭店里吃饭。

仗着这点交情,麦香的丈夫嬉皮笑脸地说,剩下八块已经吃进肚子里了,就算屙出来,也是屎坨子,不可能还原成糍粑。雪家人不笑,马鹞子更不会笑。他让那些反水回来的富人亲自动手,将因为各种原因看不顺眼的人全都捆起来。

不到半夜,小教堂前面的空场子上就被扔满了人。

马鹞子将那支崭新的手枪,递给一个反水回来的富人。

麦香的丈夫还在说笑话,他认定马鹞子和反水回来的富人不可能杀人,因为东西已经还回来了。反水回来的富人听不惯他那刺耳的笑声,从人堆里把他拎了出来。麦香的丈夫拼命扭着身子:“我家开着饭店,"奇+---書-----网-QISuu.cOm"不是穷光蛋!”富人将手枪往麦香丈夫嘴里一捅,一声闷响之后,麦香丈夫的后脑勺不见了。

麦香哭喊着扑过来。反水回来的富人冲着她甩手就是一枪,尖叫着的子弹在麦香的头发上犁出一道沟。吓趴下的麦香从地上爬起来后,一点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做,乖乖地照着马鹞子的吩咐,背起丈夫的尸体,放到杭家大门前,然后贴着门缝朝里喊,让杭大爹出来替儿子认罪,否则,这些捆起来的人,都会死在杭家门口。

杭家大门照旧关得严严的,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反水回来的富人,一个个眼珠子红得像樱桃。麦香丈夫的死无法满足他们内心复仇的需要。

马鹞子比他们有耐心,他对所有眼巴巴盼着杀人的人说,凡是闹暴动、搞苏维埃的人,都得杀。可今日天气不好,他更喜欢晴天。晴天杀人,上面有太阳照着,可以让别人看清楚人是怎样死的。落雨天不好,人还没死,就闹得到处哭兮兮的,像是天怒人怨。雨过天晴的日子出现在第四天早上。

住在小教堂里的马鹞子爬上钟楼,伸了个懒腰。

段三国的双胞胎女儿丝丝和线线正在屋檐下走着。

马鹞子盯着丝丝和线线,笑嘻嘻地说:“这么好的天气,不管杀谁,都对得起他!”他走出小教堂,对着太阳抬手就是一枪。

手下的人听到命令,抢着将常天亮叫来,架好了鼓,冲着杭家大门说书。

一条冲担两头尖,冲担尖上搁鸡蛋,鸡蛋上面搁鸭蛋,鸭蛋上面搁汤碗,汤碗上面搁石板,石板上面盖牛栏。别人吹牛不要本,我的说书句句真。咸丰十一年落大雪,闺房的马桶都冻裂,寡妇的尿脬也结冰,没有男人怎么热!有一人,了不得,后人叫他杭大爹。雪中骏马进县城,刀枪剑戟考武童,年纪只有十一二,一举得中好武功。第三年,号同治,五月来了长毛军。兵马纵横两百里,烧光太湖和蕲春。天上仙人捉恶鬼,地上菩萨打妖精,无头苍蝇落厕所,妖兵进了我县城。蒋道台,奉朝廷,八座大营连大营。吃喝屙撒十万众,不及武童一个人。杭大爹,年纪小,日日夜夜出奇招。白日枪挑长毛汉,三更剑指女长毛。十天杀了九对半,十八首级箩筐挑,剩下一个没抓牢,没手没脚顺坡跑。十月青,十月黄,来了僧格林沁王。隔山抄了长毛的后,好比亲夫捉奸夫。道台鼠胆变狗胆,放出兵丁万万千。顺河一赶水推沙,沿山一追风过岭。小小武童真英雄,一把钢刀砍到钝。钝刀杀贼也管用,葫芦落地踩成饼。天不应来地无门,山沟成了好大的坟。从此长毛没有毛,世上少了一类人。好武童,得胜回,一乘大轿抬着请,道台想招乘龙婿,见面方知没成人。赏银封了二百两,哪知武童不领情。手抱缴来的铁沙炮,八面威风示大人。领赏回转天门口,早有乡亲十里迎。亲娘把儿搂进怀,姨娘将公鸡举过顶。亲娘说,这些时,儿不吃奶怎得饱。姨娘叫,要沾光,杀鸡偏用英雄刀。武童心慌如草荒,先声应了二姨娘,回头再把亲娘叫,快把肉葫芦端出来,道台千金红牡丹,难比娘亲黑枣鲜。父亲听了笑连连,骂一声:破窑出好瓦,茅屋生好汉,细怪种儿逞英雄,还剩卵子没长圆!

圣天门口三三(2  )

一段说书帽正让人荡气回肠,常天亮猛地收了鼓点。

那些等着杀人的富人和士兵,不由得喝了一声彩。

“杭大爹,我敬你是条好汉,也晓得你最爱听说书。

我已经尽心意地做了,不到之处,请您老多多包涵!“

马鹞子大声说着,飘荡在杭家屋顶上的炊烟抖了一下。

士兵们将五个捆在一起的人推到前面。那些人不停地用头撞着杭家大门,哀求杭大爹出来救他们一命。久等之下,仍不见杭大爹有动静,自卫队士兵等得不耐烦了,一阵排子枪打过去,五个人顿时倒在门槛外。第二批推上去的还是五个人,这些人也没有活下来。杭家的门框是用青石条做成的,穿透活人身体的子弹碰在上面溅起串串青烟。死者的尸体将杭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黑红黑红的血汩汩地流过青石板铺成的小街,淌进清悠悠的小溪里。

还有几十个人,但不是死在杭家门前。

反水的富人将他们随手杀死在天门口的各个角落里。

富人们越杀越狠,天门口没死的人也像死了一样。

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排长,顺着墙根,猫一样滚了几滚,狗一样跳了几跳,又像乌龟一样爬了几爬,将捆在一起的三个手榴弹塞进那个曾经有大白狗进出的门洞里。巨大的爆炸声让天门口人感觉到踏实。杭家大门塌得非常彻底,透过没有遮挡的窟窿,站在街上就能望见正厅深处一字摆开的十几副黑漆棺材。松懈下来的士兵们钻进那些没有炸塌的屋子,进进出出了一阵,扔手榴弹的排长不满地叫道:杭家几代人都是强盗,为什么找不到几样像样的家当。得意洋洋的马鹞子心眼一动,突然惶恐地大叫起来:“撤!快撤!有埋伏!”进到杭家屋里的十几个士兵还没撤出来,马鹞子就下令用机枪对着棺材猛扫。

正中间的那具棺材盖飞了起来,露出几日不见的杭大爹:

“老子还有儿子孙子!等着吧,会有人来砍你们的头!”

被机枪子弹击中的杭大爹倒进棺材,又一次飞了起来。

棺材里装着的炮药将杭家的一切全部炸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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