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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再除去罗袜,赫然便是一对纤秀的玉足,晶莹玲珑、不胜纤弱。

高镜如瞠目结舌,隐隐明白了什么。

西门逸客倒抽一口冷气,心痛地一握东野浩然的手,叹道:“风丫头这次可真是绝,点子馊到家了!‘轻疯寨’、‘任意编’,哼,原来如此!”

北宫庭森拭净“任义边”脸上的药物,露出的果然是北宫千帆的苍白脸庞。他转头过去,见高镜如惊诧不语,庄诗铭肩头微颤、神情激动,东野浩然与西门逸客则相对垂泪,便宽慰道:“死不了!风丫头自作自受,权当教训!”

北宫千帆身子微侧,呻吟了一声,睁开眼来,见大家都神情古怪地瞧着自己,又见北宫庭森竟也坐在身边,不禁撅嘴嗔道:“是不是爹拆穿了我?哼,不好玩!”

北宫庭森笑也不是,恼也不忍,心痛地道:“小祖宗,要是你旷姑姑和你娘——你堂嫂见到这状况,我非被这两个女人千刀万剐不可!你要找诗铭,不能想点好办法么?”

“这点子不妙吗?”北宫千帆不服气地道:“你没看到,呀,可惜!诗铭哥哥和二姐那么心意相通、心有灵犀地联手对付我,简直就是郎情妾意、珠联璧合,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啦!”向东野浩然虚弱一笑,又道:“你看,诗铭哥哥心甘情愿地求着回来了,没过三个月,我没食言吧?还是我聪明!”

北宫庭森哼道:“若非我发现这群乌合之众大有蹊跷,偷听到他们是受人钱财演戏,提前赶上骊山,你已被诗铭和裁云打去见佛祖了。反正你死不足惜,可是拖人家下水,你想叫他们后半生每日负疚遗憾呢,还是要他们横刀自刎以谢天下?”

北宫千帆乍舌道:“哪有这么严重?”

庄诗铭鼻子一酸,湿着眼睛道:“谢罪自刎,到了黄泉也没脸见你,严重么?”

“怎么会下黄泉呢?”北宫千帆做个鬼脸,笑道:“专情的人只会上天堂,不会下黄泉!”

东野浩然忍不住泣道:“你想要我们怎么处置你?疯丫头,你快气死我了!”

“这么快就‘我们’了,没有白被你们打。只不过,现在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堂兄爹,若你非输真气给我不可,我不会嫌多的!”

“堂兄爹?不敢当!”北宫庭森忍住心痛,责道:“我从来都是你的受气包、出气筒,什么时候被你当成兄长来尊重过?就会让我担心,哼!”

“还不是被你们宠的?活该!”北宫千帆打个哈欠,悠然将手伸出,让北宫庭森输真气,她则毫不客气地睡着了。

“活该挨打!”西门逸客心痛之下,第二句讥讽再也说不出来,叹息着替她盖上被子,只露了手出来。

北宫庭森触到她脉膊渐渐正常,这才转头道:“诗铭一个‘冲天腿’,踢折了她一根肋骨,我已替她接上。裁云在她肩头、小腿的三剑,刺得也够准,所幸血已止住。你们打累了,多订几间房,回去睡觉!”

庄诗铭与东野浩然相对摇头,不愿离开。

北宫庭森见他们依然如此不安,便道:“我要去歇了,你们想守她就守罢。邀月你替我去订房,镜如回去睡觉,明天来助拳的人不少,你们还要去应酬。”

庄诗铭奇道:“会有什么人来助拳?”

“近两个月来,整个江湖沸沸扬扬,传的便是此事。雪萍、飞灵、韵冰、婉儿不用说了,一定会来;丘二娘会带着儿子丘逸生,与东土一起来;湘云和饮雷、审同审异、俞清泓、俞清涟姐妹会来;董非和西天、谷帮主和北斗丫头、白帮主带上妙语,都会赶来;少林寺除镜如外,另有李卫如、梅淡如、杨天如,都会前来助拳。说不定摘星丫头着了急,已和芷雯、公侠在赶来的路上了——大家都知道裁云丫头耿直磊落,怕她孤身犯险,着了任义边的道儿!”

高镜如道:“如此一来,临风岂非更加难堪?”

北宫庭森摇头叹道:“这个残局当然不能让风丫头一人收拾,走罢,天亮了还有许多事!”

东野浩然等他们都走了,才回头道:“别在被子里偷笑了,知道你没睡着。饿了吗?”

北宫千帆睁眼笑道:“如此轰动江湖的壮举出自我手,怎么舍得睡着?”

庄诗铭叹道:“出了这么馊的点子,你还敢得意?唉,哪一回你出的点子不馊?”

北宫千帆忿然撅嘴道:“至少一手促成了两桩姻缘,点子馊不馊,也顾不得了!”见二人相对瞠目,心里一得意,忍不住将三个目前误伤客北斗、被梅淡如当胸一掌的辉煌历史当作丰功伟绩描述了一番。说完之后,见二人相对摇头叹息,似乎并无恭维之意,不禁大为失望。

东野浩然忽道:“今夜单独赴约,我连邀月都瞒了,诗铭怎会知道?”

“当日诗铭哥哥捉住的六个人中,敲铁板那个就是我易容的。不是见了他,我怎舍得说?”北宫千帆说罢,沾沾自喜地作了个鬼脸。

“我懂了!”庄诗铭叹道:“‘死性不改’,原来说的就是这种人!”

北宫千帆还想争辩,却已精疲力竭,兼又遍体鳞伤,只好叹道:“我睡不着,我要像小时候那样睡!”

庄诗铭笑道:“想拿谁做枕头?”

“当然是二姐!你皮粗肉厚,我怕枕你睡会磕破脑袋!”北宫千帆一拽东野浩然,把她拖到床前坐下,自己枕在她腿上,再伸手一拉,让庄诗铭与她并排而坐,顺手把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当作枕头搁在自己头下。

东野浩然皱眉道:“这种睡法你倒逍遥,可是我一点也不舒服。不如你只找我们其中一个人来枕罢,任你挑谁都可以。”

北宫千帆不依不饶地道:“管你舒不舒服,反正我舒服就好。你们的手最好握紧些,我才枕得逍遥。别吵,我要睡了!”一拉薄被,不由分说就闭上了眼睛。

庄诗铭与东野浩然并肩靠在床上,两手紧握却不敢说话,生怕吵醒了腿上这好不容易才肯睡下的小祖宗。

他们静静地握着手,互相无言地凝视。

一切,当然尽在不言之中。正文  下——第十回  人生愁恨何能免

望江南

——李煜

多少泪,

断脸复横颐。

心事莫将和泪说,

凤笙休向泪时吹。

肠断更无疑。

“淡——如——”北宫千帆低低地唤了一声,又轻轻叹了口气。

庄诗铭低头看她一眼,忽向东野浩然悄声道:“如果我替风丫头捉姓梅的,依你看,捉不捉得到?”

东野浩然横他一眼,道:“你们的武功原在伯仲之间,捉他本就没什么把握。何况你敢动他,风丫头饶得了你吗?天快亮了,等到正午,梅公子不是会来助拳么?”

庄诗铭道:“姓梅的当胸拍了风丫头一掌,风丫头咽不下这口气,会不会和他动手?”

东野浩然轻轻一抚北宫千帆削瘦的肩膀,低眉笑道:“两个人骨子里一样的傲气加牛脾气,而且,一个不爱笑,一个不会哭。你不觉得他们庄谐互衬、相映成趣么?”

“风丫头开心就好!”庄诗铭莞尔道:“每次出了馊点子都沾沾自喜。这次闹这么大,看她如何收场!”

“淡——如——”北宫千帆又低低一唤,“咕咚”一声,转侧间竟从床上滚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庄诗铭与东野浩然又好气又好笑,慌忙伸手去搀她。

“睡得好好的,怎么会摔下来?”东野浩然心痛不已,又不忍责备。

北宫千帆抬头一看是他们,忽然怔怔地道:“淡如走了么?”

“天还没亮呢!”庄诗铭扶她重新躺下,笑道:“他正午才会到骊山去。”

北宫千帆皱眉道:“我躺在床上这么狼狈,不想让他看见!”

东野浩然忙柔声道:“脸上幸好没有伤,待会儿换件衣裳,稍微梳妆一下,就不狼狈了!”

“如此说来,现在我真的很狼狈?”北宫千帆又跳起来,拽着东野浩然道:“现在就更衣梳妆好么?若是淡如早到了,看到我这么狼狈,会取笑的!”

“现在太晚了!”庄诗铭顿了一顿,又道:“现在天色太早了,你先歇一会儿,好么?”

“不过才打折一根肋骨、身上中几剑而已!”北宫千帆不屑地一撇嘴,岂知伤处又痛起来,她一边抽冷气,犹自嘴硬地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偏要现在就起床!”

庄诗铭见拗不过她,只好向东野浩然道:“我出去,让你给这个活宝更衣梳洗好了。风丫头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想吃平安堂的芝麻糕和玫瑰糖,如果庆乐坊的西凤酒也买得到,当然更好!”

庄诗铭笑道:“要求不高!反正快天亮了,我去买你的零嘴,让裁云替你梳洗。”说罢,起身出去,让东野浩然替她敷药更衣。

东野浩然替她梳洗了一番,忽问道:“你怎么不告而别,害你舅舅操心?看你风风火火毛毛躁躁,哪有半分公主风范?”

北宫千帆不耐烦地道:“我本来就不是公主,明明是个庄主,现在还作了贼窝的寨主,谁让他们非给猴儿穿龙袍的?自作多情!”

“我忽然好生佩服梅公子,他怎么就容忍得下你呢?胸襟真是超群!”

“他发现快要容忍不下了,赶快仗剑远去也!”

东野浩然听她调侃自己,心中稍宽,低声道:“诗铭真混帐,怎么可以把你打成这样?”

“二姐出剑可更准更稳更狠呢!”她依然满不在乎地道:“一没死到地府去烧阎王的屁股,二没毁容变成美女,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如替阎王爷庆幸罢!你们联手那么默契,那么心有灵犀,不证明我的馊点子也妙用无穷么?”

“答应二姐,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

“好,答应你,下次胡闹绝不被你看到。就是你看到了,我也会抵死赖帐不承认!”

东野浩然气得一拧她耳朵:“还敢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