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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他一见此情景,便呐喊着,抡着斧钺,冲杀过来。

——冲向冷血。

他冲杀过来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发出喊杀之声,而且也不得不大声呐喊。因为他怕。

他怕冷血。

他曾是冷血的手下败将。

他曾受制于冷血剑下。

冷血认得他——“砍头将军”莫富大。

高喊可以自壮声威。

莫富大挥舞大斧,冲了过来,还摔了一跤。

就摔在小刀身边,跌个仰八叉。

他随即又爬起了身。

他并没有去对付小刀。

——他似乎不知道他是可以去挟持小刀来对付冷血的,他见小刀衣不蔽体,还以为是冷血干的好事!

他依然向冷血冲去。

冷血的“树剑”,已被于春童生生拗折,一时抽不回来。

莫富大已冲近身后。

他要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是他的同胞。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位同胞,刚在片刻之前,还在恣意屠杀他的同僚!冷血已来不及解释。

他也一向不解释。

他不是个爱解释、善于解释的人。

就在那一张大斧快要劈着他之际,他霍然返身,“刺”中一“剑”。以掌为剑。

“掌剑”。

剑正着莫富大前额。

莫富大整个人象给魔法定在那儿,只僵立了片刻,然后便如一棵给砍伐了的大树一般,隆然倒下,晕了过去。

冷血是下了重手。

——但并未下杀手。

可是就在冷血这一分心对付莫富大之际,蔷薇将军已遽然放弃了争夺树干,而猱身扑出,直攫小刀。

——唯有抓住小刀,才能威胁冷血。

蔷薇将军这下不但是故技重施,而且是惯技屡施。

不过他却不知道,小刀正等着他来。

小刀手里握着一块碎裂的瓷片。

这瓷片约有巴掌大,裂处尖而且锐。

蔷薇将军一手攫住她,她也立即把整块瓷片都送进他小腹里去。

蔷薇将军“喔”了一声。

他的双眼瞪直,红得象要滴出血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放手。

他依然攫住小刀。

冷血一看,不立时掠向小刀那儿,却向爱喜扑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爱喜乍见莫富大被冷血击倒,却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何要抓住小刀,正错愕间,只见兄长已让小刀刺中,而冷血正向自己奔来。

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种种情景。

冷血要制住爱喜。

爱喜反击。

——这女子的武功,也好得出人意外。

冷血不管了。

他已没了退路。

——这是为生而战。

——为了小刀的生命而战。

他一拳击中对方的小腹,在爱喜惨叫声中,软倒之际,他已制伏了她。这时候,于春童也制住了小刀。

完全制伏了她。

——蔷薇将军也是为生而战。

——为了自己生存而浴血苦战。

“你放下她!”蔷薇将军怒吼。

“你先放了她!”冷血叱道。

“这不关她的事,放了我妹妹!”

“你凌辱她还不够么,先放她再说!”

“你信不信我宰了她?”

“你杀她,我就杀你妹妹!”

——对付于春童这种人,只有以这种方法。

虽然“这种方法”,是为冷血一向所不愿、不齿、不取。

蔷薇将军红了眼、红了脸、红了身子,押着小刀,向前逼近。

——他要救他的妹子。

——他是爱他妹妹的。

冷血正等着他来。

爱喜哀呼:“哥哥,不要,不要,你先逃……”

话未说完,两个男人已开始交手。

冷血左手揽住爱喜。

——将军右手箍住小刀。

两人急急交手,有时攻向对方,有时抢救对方手上的人,乃至后来,两人各攻向对方关心的人,以致两人忙着抢救,忘了互攻——而这比互攻更为凶险。

凶而且险。

无论遇到任何惊变,小刀都紧咬着唇,不作声。


——她已受尽凌辱。

——她记住了温约红的话。

爱喜却乍逢巨变,忍不住泪,忍不住怕、忍不住惊呼。

小刀的“瓷刀”仍留在蔷薇将军腹里。

——小刀虽给制住了,但仍不放弃“瓷刀”。

她的手腕正在用力。

她的五指因用力而完全发白。

白得象冷冷的月。

月色冷如花。

六十五、解决我吧

“我的敌人是整个夜,不是那一点黑。”这原是冷血对付恶势力的一贯抱负。而今,他却害死了全村的人,包括他的恩人和心仪的女子,达使他性情大变,做出从来不屑为的事。

——用对方所爱来换自己所爱。

——以残害敌人之爱来打击敌心。

——对穷凶极恶、耍权逞力的人,原该论势不论理的。有理,反而说不清。以恶制恶,制了再说。

这种事,蔷薇将军一向都做惯了的,做来也比较驾轻就熟、熟能生巧些。不过,蔷薇将军身上所受的伤,所流的血,已不是常人可以忍耐,甚至也决不是高手所能忍受的。

——要不是为了解救爱喜之厄,于春童早就倒下了。

他怕。

他是小人。

所以他以小人之心去想度事理。

——他怕冷血会用自己对付小刀的方法去对付自己的妹子。

故此他竭力要救爱喜。

死而后已。

是以,两人都有顾忌。

两人都投鼠忌器。

不过,冷血没伤得那么重。

冷血也没有蔷薇将军现在的惨烈处境。

小刀的瓷刀,仍在他的腹腔之间,大切大割,一如他的刀法,大割大引。“噗”的一声,血雨纷飞。

小刀的“瓷刀”因于春童的腾动,而自腹间直划裂至鼠蹊,破腹剖肌而“跌”了出来。蔷薇将军痛不欲生,狂嚎一声。

冷血忽然把手上的女子向他一推——这正是于春童惯使的伎俩。

于春童狂痛之余,仍不忘了接下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泪流满脸。

——但穴道已被封住。

冷血也在这一霎间,夺回了小刀。

于春童已来不及解开爱喜被封住的穴道,冷血已至。

他手上抄了一把十彩迷幻的剑。

蔷薇将军忽然放弃了抵抗,跪地狂喊:“杀了我吧,解决我吧,只要你放了我妹妹……”

冷血剑如急雨,刺向他。

血血。

血血!

剑雨中血雨纷飞。

血雨中泪雨纷飞。

流泪的是爱喜。

——她永不能忘的惨状。

小刀也哭了。她抽搐着双肩,以一种莫大的忍耐,在蔷薇将军死前一刹那,解开了爱喜的穴道。

“我恨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于爱喜在目睹这对男女如此残杀她所敬重、她所至爱、而且为了她不惜舍身相护的哥哥,过去搂着于春童,以一种哀愤的悲鸣,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会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你们也把我解决掉吧,否则,我一定会为我哥哥报仇的!”

冷血与小刀相顾一眼。

——在爱喜心目中,于春童仍是她所敬重的人,而且是个被害者。

小刀觉得很累。

——很倦。

冷血及时扶住了她。

她的身子仿佛就长在他的身上。

六十六、请你现在解决

他是一种猛烈的生存。要生存,唯有猛烈。猛烈的生存尚且不易,若不猛烈,则根本连生存都不可能了。

他是谁呢?

他是冷血。

——那么,他的情呢?他的柔情,是否也刚烈如故?

杀了蔷薇将军于春童之后,这一路来,冷血好象全没望过小刀,但他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留意着小刀。

他怕小刀寻死。

他怕小刀不见了。

他怕小刀想不开。

他怕小刀……

他怕小刀。

——他为什么要怕小刀呢?

小刀只是一个清丽、亮艳的小姑娘。

在千军万马、高手环伺中取敌性命的冷血,从不言怕。

也许,他“怕”的就是她的清丽亮艳吧?

冷血自己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他就不再想。

他继续暗中留意小刀的一举一动,然而小刀却只留意着花。

大白花。

——这一路上,自那四房山上,到“乳房”受辱的湖边井旁,及至现在重返老渠的路上,都长着这种又大又香又美的白花,看去那么柔的花瓣,然而又那么有分量,以致花朵都重得把茎叶都弯垂了下来,象果实累累的玉瓜一般。

小刀看花的神态,象在照镜子。

她有时用手去摸一摸花,很高兴的笑了起来。

冷血却感受到那笑意有些凄凉。

——一个如此亮丽的女子,出身名门,芳华正茂,为何在她的欢笑里,却总带微微的愁伤?

这一路上,他们也带着小骨,因为要照料他,所以走得特别慢。

他们雇了部马车,花去了小刀的一对耳坠子,当小刀把耳坠交到冷血的手心,要他去变卖的时候,冷血觉得那一缕幽香,就留在掌心里,久久不去。

小骨在马车里。

小刀在车里照顾她的弟弟。

冷血负责赶车。

他不敢奔驰太快,生怕令马车太过颠簸,致使受伤的小骨受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