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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冷血、铁手当然也尝遍这种生活。

所以他们反而对这个“家”,心里生了温暖、亲切。

习玫红可不。

虽然她在庄里从不必收拾她弄乱和丢弃的东西,但反正庄里永远有人帮她收拾干净;她看到郭秋锋的家,就忍不住想起:“猪窝”这两个字。

不过此刻这“猪窝”里面倒是干净。

不但干净,而且一尘不染,所有的器具物件,都放置在它们应在的地方,由于它们放得如此妥贴,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无法作出任何移动。

这样的格局,郭秋锋当然是收拾不出来。

习玫红一面走向茅屋,一面大声叫:“二哥,可怜二嫂子、刮秋风的,我们来了,我们来啦。”这倒有点像县官出巡时的喝道,惟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不过屋子里面倒没有她所想像的那未多人。

里面就只有一个人,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由于她那么白皙温文,于是在暮色中也可以明显地见出这女子的两道眉毛,是那么浓密柔静。

这样的一个女子,无论她站在华宅还是寒舍里,都那么柔顺,仿佛那地方都是属于她的,就像一尊玉彤的观音菩萨宝相,放到哪里,都能使那地方明净了起来。

习玫红看见了那女子,也柔静了一些儿,走过去,握着她那双柔荑,轻轻的说:“我可怜的二嫂子,我真服了你,把这样一间猪窝,也布置得那么宁静。”

女孩子笑了。她微微地笑,那么文静,可是又分明带着些骄做。她笑,可是她没有望向铁手。

她始终没有真正望过铁手,除了铁手转过身去的时候大步迈开会的魁梧身影。



这女孩子当然就是小珍。

她自小在青楼里长大,除了自己勤力用心,勤于练音律歌舞外,还着实读了些诗书,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她的命运也似乎被编定了似的,养成了一种逆来顺受的个性。不管她如何出污泥而不染,但她的前程都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直至她遇到了“习家庄”的二庄主习秋崖。

习秋崖就似她悬崖峭壁上的长藤,她除了紧紧抓牢,已别无选择。

所幸习秋崖是“习家庄”的二少爷,有他关照一句,鸨母自然不敢对她相胁,而习秋崖又是一个能文能武的温柔男子。

比起她一同长大的姊妹们,小珍自然感觉到自己着实比她们幸运得多了,但在庆幸之余,心里又不禁有一股莫名的淡淡哀愁……

——这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她已别无选择……?

小珍不知道,她只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宜多想的。她最应该做的是去感觉到自己的幸福,而她的幸福就系在习秋崖的身上。

这样她才能安慰自己满足和快乐。

可是这种感觉,在三天前被打碎了,像江水中的皎月,一下子,被捣得一盘零散。

——习家庄的大庄主,习秋崖所崇仰的大哥,竟令自己和他,脱掉衣服……

小珍不敢再想下去。

她被几条大汉,脱去了衣服,那一刻的羞愤,她只情愿死了的好,永远也不要再在尘世间丢人。

她迄今仍奇怪自己,虽然生长在青楼之中,这种事情理应司空见惯,怎么一旦落到自己身上时,会有那么大的痛苦,那么可怕的羞愤!

羞愤得令她真恨不得立刻死去——所以她根本不用别人抛丢,是自己跳下江中去的。

——那么多人看见她赤裸的身体……其中还包括习秋崖!

这虽然全是习笑风一人逼使的,但小珍心里深处已立下誓愿:她永远永远不要再看见习家庄的人,永远永远也不要踏入习家庄一步!——因为她在习家人的心目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牺牲者,一个可以随便受到牵累就丢掉的陪葬品!

她掉下水去,喝了几口水,觉得整个人都像月光一般浮起来的时候,没想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就扶住了她,把她拉拔了起来,使她重新有了实在的感觉,而且从那温厚的手掌传来的热流,使她喝下去令胃里又胀又难过的水,全都吐了出来。

吐在那个人的身上。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人。

一个温厚的、了解的、脸带着关怀神色的,刚从青年变作中年的人。

小珍那时好想哭,她就在他壮实的怀里,哭了一大场,把自己过去十六年来的悲哀身世,全都哭了出来,眼泪几乎可以洗湿那个人的一双袖子。骸坝着下来,另一个年轻人也把习秋崖救了上来了。

从此以后,小珍再也没有去正式看那一张脸,那一张温厚的脸。

虽然她知道那个人叫做铁手。

而她知道他的手不是铁镌的,因为铁铸的手,不会那么暖。



铁手跳进河里救她的时候,河里的月亮都碎了。铁手把她救了起来,尽量不去看她的身于,可是他永远忘不了那月牙儿一般的皎洁的身躯……他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这女子活下去,不惜耗费他的内力,甚至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喝下那些水……

然后他就听到冷血救起的男子,在昏迷中仍呼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小珍。

铁手即刻尽一切力量来敛定自己的心神,救活了她以后,他就很少跟她说话,一直很少。

第三章铁手的手冷血的剑



小珍看到习玫红来,就拉着习玫红的手,两个女子这样子的时候,男人就知道女孩子们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如果自己不先行回避,就得把隔壁阿珠买了条红裙子,人家阿玲七老八十还扎了根小辫子好不要脸诸如此类事情,当作四书五经一般恭听。

不过这样的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只怕谈的话不会大多,倒是彼此欣赏时候来得多一些。

就算是说女儿家的话,也只是习玫红说,小珍在听。

“我二哥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小妻子,他嘛,他要是再敢胡搅,就不是人了,让我给知道了,就把他----”

铁手、冷血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郭秋锋。

也许只有这个六扇门里的鬼灵精在,才能应付这种场面。

幸亏,习玫红因话题问到了主题。

“他----他呢?”

小珍淡淡地问:“谁?”

习玫红更感惊诧:“他呀,我二哥呀,你的——”

小珍赶快打断她的话,语气比她更感惊诧:“他刚刚不是被你们叫去了吗?”

铁手几乎整个人跳了起来,问:“你说——?谁?谁叫习二公子的?”

小珍茫然道:“你们啊。”

铁手急:“那么,是谁来叫的?”

小珍也感觉得出事态不妙了,想了一想,说:“当时我在屋里……二少爷在庭园里跟郭大爷闲聊,后来好像有人来到,谈了一会,我也没有出去看,似乎是个相当熟的人。后来二少爷走进来,他……”小珍说到这里,耳根绯红了一片,别人没有察觉,铁手倒是看出来了。

也许,也许以习秋崖这样一位二少爷,走进来的时候,而屋里只、剩下了小珍一个人,他难免会有一些什么特别亲昵的举动吧,反正,小珍迟早都是他的人了。

小珍却很快地接上了话题:“他……他说,铁二爷和冷四爷叫他去,他去去就回来。我问他,有没有叫我去,他说没有,又说留在这儿很安全,没有事的,就走了……”

铁手勉强镇定心神,问:“那么郭捕头呢?他有没有一起去?”

小珍知道情形十分不妙,急着道:“我听到院子里有争执声,好像是郭捕头不放心,也要一块儿去,二少爷说不用了,好像说是回去习家庄罢了,用不着保护,何况是冷四爷、铁二爷叫他去的,自然不会有事,但郭捕头好像执意不肯……”

铁手不禁苦笑起来,他知郭秋锋的脾气,既答允了自己保护这两个人,就决不让他们受到任何损伤的。

“……后来二少爷说我一个人在屋里,也要人保护,我听了就扬声说:‘我不会有危险的,郭大爷,你就烦走一趟吧。,二少爷不再作声,随后我便听到:‘小珍姑娘,自己小心了。’是郭大爷叫的声音。然后是二少爷不情不愿的嘀咕声,便是开启篱笆竹栅的声音,走出去了……”

铁手也知道小珍说的甚是,就拿坠河事件而言,针对的只是习秋崖,小珍只是个受累者,对方根本没有必要加害她,危险的倒只是习秋崖又极听小珍的话,小珍叫郭捕头陪他一道去,习秋崖也没法子不听话。

冷血即问:“你可知道那来叫的人是谁?”

小珍道:“我没出去看,但似乎是跟二少爷相熟,但与郭捕头并不相识的人。”

冷血再问:“你听他们是说要到习家庄?”小珍点头。冷血立时望向铁手,铁手立刻说:“我们这就赶去。”

习玫红反应也极快,铁手“去”字未完,她已抢着道:“我也去。”

铁手迅速作了决定:“好,都一起去。”他实在不愿剩下的人还出什么意外。



习玫红自视刀法甚高,虽曾被冷血那种不要命的闪躲法慑伏,但是她仍充满自信。

可是现在她想不自卑都不行了。因为铁手,冷血,一左一右,扶着小珍疾掠,小珍完全不会武功,扶她行走颇为费力,但铁手冷血仍遥遥领先,在她前面。

看来如果铁手冷血不是为了等她那未一等,绝对可以更快。

只是习玫红已经用尽全力,仍是追赶不上。

她本来可以索性停下来撒赖,但是她这回却说什么也不敢把她那三小姐脾气发作出来,因为她知道她二哥只怕此刻已遇了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