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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只要让他缓得一口气,他就可以逃逸而去。

谁都知道这样的局面,是难以讨好的了,就算把这些人全部杀干净,只怕也难免被人发现,事到如今,只有全身以退,以待日后报仇。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这“霸王花”虽曾令赵燕侠寄于最大的心机,但情形不妙,他也决不留恋,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燕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做孤注一掷的背水战、困兽斗!

但是谁都没有来让这聪明人缓一缓。

因为谁都没有机会为自己缓一口气。

冷血带来的高手,已全杀入山谷。

追命在山洞内与吴铁翼一面交手,一面还下了一道命令:“放火,烧!”

这一个“烧”字,像灼炭一般炙了吴铁翼的心口一记。

吴铁翼可不似赵燕侠这般洒脱。

他弃了官,不惜众叛亲离,舍弃了功名,残杀了旧部,策划了八门血案、习家夺权、富贵之家劫杀、飞来桥恶斗,为的是吞卷一笔骇人见闻的财富,来与赵燕侠培植霸王庄,一旦得成,可控天下。

这跟他所抛弃的小功名富贵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但如今一烧,大半生心血就白费了!

吴铁翼怒吼,情急,洞外映现的火花,映红了他的眼珠,那灿烂绚丽的翠叶金花,熊熊地烧了起来,成为一片火海,火星子和着焦味,漫天卷起,灰烬发出啪啪的声响,在吴铁翼耳中听来,每一声响俱似他心折的声音。

在又急又怒之下,他像狮子一般,不断的发出怒号,本来洒逸的长髯,此际也像狮鬃一般猬张抖颤了起来。

洞外花海,烧成了大海。

吴铁翼内心也五脏俱焚。

一个愤怒的人,除非他的武功是在愤懑中更能发挥的神技,否则,就难免增多了漏洞与疏失。

吴铁翼的“刘备借荆州”神功本来就是一种很冷静、很深沉,甚至相当可怕的武术。

这种武功在忧急中大打折扣。

追命因为受伤,功力也大为减弱。

只是吴铁翼急,他不急,终于吴铁翼为求扑出山洞,指挥部下救火,胸际吃了他一下膝撞。

吴铁翼掠出了山洞,但发现已无人可以指使:人人都在浴血苦斗中,为他自己的生存而挣扎。

他挨了一记膝撞,再与追命相搏,便已落尽下风了。

在这场风头火势中,花林尽成火海的景况里,晨曦也不知在何时淡去,乌云低布,一片灰蒙,只有习玫红得暇痴痴的望着火中的花,带着七分惋惜二分哀怜一分好玩的道:“唉,开谢花,开谢花,开了匆匆就谢了,而且还烧成了灰飞烟灭。”

“唉,开谢花。”

她不知道这花原名叫霸王花。就算她知道,她还是坚持她所取的名字。这样娇柔绚丽的花,原是罕有的,也是无辜的,怎能叫做霸王花?

第四章喷嚏与呵欠



赵燕侠情知无人来援,他只有自己找出一条活路。

他稍一分神间,“太乙五烟罗”突被冷血无坚不摧的剑光所绞碎!

冷血一招得利,剑势立时长驱直入。

就在这时,他只觉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力,要把他掌中剑震脱而飞。

冷血的武功全在他的剑上。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他的剑飞出,但并未脱手,他的人竟似比剑还轻,随着剑势斜飞出去。

赵燕侠迎空追击,两人在半空相搏七十二招,冷血掌中剑第二度被打飞。

冷血只觉得自己出手愈快、愈狠、愈强,回击的力量就越大、越疾、越劲!

他不知道这就是赵燕侠的“移山换岳”神功!

他第二度随剑势飞飘,长剑依然并不脱手。

赵燕侠的“移山换岳”借对方剑气反攻,二度震飞长剑,但震开的仅是人已跟剑合一的躯体。

赵燕侠第三度发出“移山换岳”神功,同时,回手抽出一支一十七节三棱钢鞭,一鞭横扫冷血!

冷血飞跃闪躲,已不及迁就剑势,眼见剑就要被自身之剑势带飞,冷血闷哼一声,“崩”地一响,剑自首端七寸处折断。

剑自崩折,赵燕侠的内劲“移山换岳”全宣泄在断折的剑尖上,“哧”地那一截剑尖迸射三丈,直入巨石之中,多年后,有矿工采石时无意间发现剑尖在石心之内,苦思不出有何力量能致石中生剑的奇事。

但剑的另一端,已刺在赵燕侠身上。

断剑本就是冷血的剑招。

可是冷血刺中对方左胸一剑,右胸也犹似着了对方一击,力道与自己所发完全相同。

他虽然伤了赵燕侠,但“移山换岳”功把其剑身蕴含的巨劲全击在他的身上。

一刹那间,两败俱伤。

赵燕侠不敢恋战,纵身飞遁。

两人虽同时受伤,赵燕侠溅血,冷血内创,但以冷血之坚忍耐力竟仍不如赵燕侠恢复得快。

就在这疾如电掣的瞬息间,两道人影飞起,一左一右,夹击赵燕侠。

三人空中交手,一起一伏,又一纵一伏,再一跃一沉,总共三起三落,三个人,就像履半空为平地一般,也像是三个知交,在并肩踏步,但冷血却瞧出三人在阴霾密布的晨色空中已交手九十三招,是这全场厮杀里最险的恶斗。

左边出手的是神剑萧亮。

右边出手的是大梦方觉晓。

要不是这两人的袭击,赵燕侠早就逃逸而去了。

三起三伏后,三人同时往地面一沉,他们沉伏得快,窜起也极之迅疾。

但是在三人第三度落下之势,三人之膝俱为之一蹲,却陡然顿住,没有马上弹起来。

然后是“咕咚”一声,一人仆地。

仆倒的是方觉晓。

余下二人,稍稍一顿,即刻像在劲簧上的弹九般跃起。

冷血清清楚楚的目睹空中惨烈的战况:萧亮一剑抵住赵燕侠的咽喉,但没有刺下去,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就在电光石火间,赵燕侠的十七节三棱钢颔,已劈击在萧亮门顶上。

萧亮闷哼一声,出剑。

剑并不刺向赵燕侠咽喉,只刺穿他的左眼,即是因为萧亮在刺出之际把剑锋陡然一沉之故。

萧亮落下,鲜血已遍洒他的脸孔。

赵燕侠落地,但因腿伤无法再跃起。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在自己脸颊上,拍地打了一掌,原来有一只蚊子,竟在这个时候,叮了他一口。

他开始还不觉什么,但这一叮之痛,非比寻常,整张脸都火辣辣像焚烧起来一般!

赵燕侠此惊非同小可,想勉力起身应敌,忽觉脸上像浸在熔岩里搅和一般,全身血液都变成了熔浆,他狂呼道:“蚊子,那蚊子——!”

螫他一口的蚊子,当然就是那三只放出来吓走大蚊里的三只有毒蚊子之一。

这只蚊子已被他一掌打死了,可是赵燕侠现在的情形,只怕比死更惨。

冷血微叹,出手结束了半疯狂状态的赵燕侠之生命。



大梦方觉晓除了口边又添了两缕血迹外,耳孔也正淌着血,但他完全忘了自己曾受伤,只呆呆怔怔看着神剑萧亮掀起的额骨和脸上的血。

萧亮喘息笑道:“我……我赢了他,但我……我不能杀他,他……”

方觉晓的声音里有一种出奇的悲哀:“因为他的上一代,曾对你有过微薄的恩情。”

萧亮正喘着气,点头。

方觉晓恨声道:“但他却对你下了毒手!”

萧亮只反问了一句:“他……他逃走了没有?”

方觉晓道:“逃走了。”

萧亮没有神采的眼珠翻了翻,似有所安慰:“总……总不能……因我而死……”

方觉晓咬了咬牙,大声道:“他已经逃走了,是走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你,你放心吧!”

萧亮的五官似乎因感觉到澈骨的疼痛而痉挛在一起:“我看……我的梦……要醒了。”

方觉晓哀痛地道:“不,你才刚刚入睡,刚刚要入睡……你的伤根本不重要。”

萧亮苦笑道:“怕真的是睡了,没有……梦了……”

方觉晓忽道:“你骗了我。”

萧亮因痛楚刺戳着他的神经,没能说出话来。

方觉晓道:“你的武功,明明在我之上,但你跟我决斗时,假装输了给我,才致受伤……刚才我们两人一起截击赵燕侠,你伤得比我重,但还是你才能截得住他。”

萧亮微微张着眼,苦笑着,他一张开口,血水就淌入他嘴里,但他还是说:“你……你也骗了我。”

方觉晓问:“我骗你什么?”

萧亮露出了更多的一点笑意:“你也留了手。”

忽然,他握住方觉晓的手指,紧了一紧,“哈啾”地一声,仰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令他脸上的血水,都喷溅了开来,有些还喷到方觉晓的身上,以致方觉晓白衫上有个腥红点点,这一下喷嚏之后,萧亮再也没有动过,但他的手指,仍紧紧握着方觉晓的手,并没有松开来。

这时候,一阵稀疏的晨雨,大点大点的滴了下来。

方觉晓俯视着他,良久,发出一种低沉沉的悲鸣,由于声音冗长悲哀,恰似一个夏夜里的呵欠,充满了人生的无奈与寂寞。



神剑萧亮死了。

萧亮的枉死令冷血的斗志像燃烧的花海,烧痛了他的意志肌骨!

冷血的武功,练的就是愈在愤怒中出手越如神助的剑意。

他过去夹击吴铁翼。

吴铁翼又挨了追命一记扫腿,折了足踝,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