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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倒了一粒在口中吞下。身体颤抖了一会儿後,才渐渐平复下来。她痴痴望了那瓷瓶好一阵,才将它收入怀中,然後站立了许久,终於提起那盏灯笼,步履娉婷地出了桃花馆。  

杨柳斋的院子里,乔翼双手负在身後,在院子里缓缓踱著。月光下他虚幻的影子如同他的分身,随著他沈默地走动。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将身後紧握的手举在眼前张开,用复杂的目光注视著自己宽大的手掌。久久,他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双肩晃处,身子腾起,闪入夜幕中。  

禾香坊内。卓安婕坐在桌前,眯著眼,手持著那个黄色的葫芦,一口口地,缓缓啜著酒。她的眼前,一盏小小的油灯燃著微弱的光茫。桌子上,那个青色的酒葫芦借著这微光映出她的面孔,和那双微带落寞的双眼。许久,她突然放下手中的葫芦,握起桌上的长剑,转身走出屋去。衣袂飘扬,带起一阵轻风。於是,那灯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熄灭了。  

身著夜行衣的班戚虎在林间星丸般腾跃著,向著山庄的东侧不断前近。  

终於,他在铁鸿来的书房前停了下来。静听了好一阵後,身材高大的他象一头巨猫,几个腾掠穿过院子,象上次那样灵活地潜入书房中。  

一进书房,他便开始四处摸索起来。  

这一次,他显得更加的小心和细致,几乎是在逐寸的搜索。  

终於,当他将墙壁上的挂琴摘下,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正要打开,想了想,又侧著身子贴近墙边,掏出一把钢叉斜斜伸手向那暗格一挑。  

噗噗几声,十余枚细小的金针激射而出,钉在暗格前丈许方圆的地方。  

他轻轻吁了口气,重新站到暗格前,将它轻轻打开,翻捡起来。很快,他发出一声欢喜的低呼,将一个长约三尺的卷轴背在身上,毫不停留地穿窗而出。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  

月光下,脸色冷漠的薛昊手持长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班坞主,这麽晚还出来夜游,真是好兴致啊。”他扬起嘴角,略带嘲意地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我,薛昊,识相就赶紧给本坞主让开,不要阻了大爷的财路!”班戚虎索性一把摘下面巾,凶狠地道。  

“别的财路我就管不到,不过你要拿手上登录了本朝所有水师舰船的江山舰楫图去发财,便万万不可。”  

“哼,你管的倒宽,这又碍著你薛家什麽事了?”  

“这不关我薛家的事,却关乎大明国运,汉家百姓的存亡!想不到吧,向你求购这份卷轴的人是来自扶桑的密谍。他们的太阁丰臣秀吉对中土垂涎已久,不日便将对高丽用兵。届时我大明和扶桑水师必有一战,若让他们得了这份宝图,你知道後果会如何吗?”  

班戚虎神色百变,脸上的颊肉颤了又颤:“大明国运,关老子什麽事!何况谁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是你这小子拿来蒙老子的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薛昊的长剑写意地出鞘,神色间到似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也就只好领教坞主的高招了。”  

班戚虎哼了一声,将大刀自背後反手抽出,在胸前一横。  

夜风袭袭,对峙的两人犹如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班戚虎突然大吼一声,身子前纵,大刀上举,似乎便要一刀劈下。人在空中时,左手一扬,三支钢叉分别向薛昊的咽喉和胸前掷出。  

薛昊神色自若,长剑漫不经心地颤了两下,钢叉便倒射而回,向班戚虎飞去。  

班戚虎在空中一个急旋,两支钢叉擦著他的身子掠过,嘴一张,横著将第三支钢叉咬住,同时双手急落,六十四斤重的破山刀如雷霆乍现,以万钧之势劈下。  

以薛昊的功力,也不敢硬撼这猛烈的刀势,身子一摇,退出丈外。  

班戚虎竟不收刀,大刀直劈入地,轰然激起漫天尘砂。  

灰尘弥漫中,他突然弃刀,双手连扬,数十把钢叉连射如雨,向薛昊飞去。  

似乎没有想到这一招,一时间薛昊长剑左拨右挡,只顾著招架接连而至的钢叉。  

铮铮声中,钢叉四射迸飞。  

班戚虎的脸上露出狞笑,左脚一踢,身前的大刀车轮般旋转著向薛昊劈去。不知何时自腰间撤下的软鞭在真气贯注下,笔直如矛,向薛昊刺去。  

刀里鞭!这才是他的杀招。  

拨飞最後一支钢叉,破山刀形成的刀轮便已破空而至,急速旋转而带起的劲风几可令人窒息。  

几乎是同时,班戚虎的软鞭也已向他当胸刺到。  

一时间,薛昊险象环生。  

然而,那绚烂的剑光便在这瞬间亮了起来。  

如同七夕银汉暗渡的鹊桥,一道美丽的虹线绕过薛昊的身前,更照亮了班戚虎那绝望的双眼。  

铛!软鞭断成数截,破山刀也象根飘飘的稻草横著远远飞去。  

同时,一只右耳也血淋淋的落地。  

班戚虎原本赤红的面孔瞬间便失去了血色,颤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麽会使这一招,这明明是峨嵋派的情天难……”  

“现在它叫做情天可补了……”薛昊微笑道,“若非有七姐教我这一招,今天说不定会败在你的手里。”  

“你……你叫她七姐,难道你也是丹青谱中人?”  

“不错,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念你素无大恶,这次就只略示惩戒,饶你一命,交出舰楫图,去吧!”薛昊沈声道。  

班戚虎脸色如纸,一言不发,将卷轴扔给薛昊,拾起地上的耳朵,捂著满是鲜血的右脸,就这样去了。  

“梆梆”单调的更声响起,午夜到了。  

仿佛听到了某个命令,白茫茫的雾气从湖面冉冉升起,犹如恶灵自沈睡中刚刚苏醒,开始盘绕,腾涌,舒展,旋即借著剽急的夜风飞舞起来,沿著大地侵掠。它攀上高梢枝头,钻入石间缝隙,翻过红墙壁瓦,无声地跳动著,狂旋著,摄向它的猎物。  

幽竹居。  

暗室中,小小的铜鼎内吞吐著白色的烟雾,言森仍旧披著那件宽大的黑袍,在榻上盘膝而坐。香烟缭绕,让他深藏在黑袍内的脸孔变得更加的模糊。窗前的一字桌上,一盏琉璃灯透著幽暗的冷光。一只夜蛾扑打著翅膀,绕著这盏孤灯乱飞。宽大的阴影投在墙上,明灭间,房内变得光怪陆离,飘忽仿若鬼域。  

窗外一阵死样的静默,仿佛一切的生命都消失不见。  

恍惚间,女子清脆的轻笑在房间外响起,低低地几声,飘忽不可闻。菱窗“啪”地动了一下,被一阵厉风吹开了。於是,那夹杂著尸臭的香气开始在屋内弥散。  

那只飞蛾突然开始发狂地扑打著翅膀,拼命地挣扎了几下後,却终於飘然坠落。  

两扇门板无声无息地破开,化为零落的碎片散落於地,潮湿的寒雾滚涌著漫入房间中。  

屋外满眼尽是白蒙蒙的雾气,一切都似在梦境中,恍惚不定。  

“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  

七真相  

随著凄迷的歌声,身著宫装,长发飘飘的女子在雾中渐渐显现。红色的绣花鞋踏过了草地,一步步向门口走来。她那灰白的长发在夜风中乱舞著,满是褶皱的手缓缓抬起,黑色的指甲不停地抖动。  

嘶嘶声中,几根透明的冰蚕丝激射而出,紧紧缠住静坐在榻上的言森。  

“铁鸿来,你以为盖了身黑袍便能瞒过我麽?给我死来!”  

厉叫声中,女子双手猛拽,冰蚕丝陡然缩紧,言森那被黑袍罩著的身体便随著这拉扯之力在一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碎袍乱飞,断裂的肢体散落於地,可是,却没有任何血迹。  

女子显然有些惊疑不定,她的头左右轻微的侧摆,似乎在想些什麽,又象在观察屋中的情形。好半天,才缓步向屋内走去。  

言森的头颅就落在门口处,她弯下腰,将那颗头颅拾起,翻转过来。  

一张没有五官的布脸赫然在目。  

“啊──啊──啊──!”她凄厉的尖叫著,双手猛扬,稻草飞舞,假人的头颅化成无数的碎屑。  

“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的身後传来一个沈静的声音。  

她猛地转身。  

白雾中,几条隐隐绰绰的人影缓缓围了过来。正中间站著的少年衣著朴素,目光忧郁,双眉间带著种说不出的沈痛,正是云寄桑。  

“骗我!你们骗我!”她疯狂地大叫,身子剧烈地颤抖,一边拼命地摇著头。  

“云大哥,她就是凶手麽?”方慧汀在云寄桑的身边略带惊恐地问。  

“不错,她就是雌雄香煞。”云寄桑淡淡地回答。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那她到底是谁啊?”  

“你认不出她了麽?”云寄桑的声音中带著一点古怪。  

方慧汀望著那女子,缓缓摇头:“她头发那麽长,把脸都遮住了,不过看她的身形,我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女人……”  

“你再仔细看看,我想,那天夜里在坟场的时候,你是见过她的,至少,你能认出她的眼神来……”  

方慧汀努力地望向那女子被遮在长发後的双眼。  

突然间,眼前一阵黑,那夜自己在黑暗中所见的凶厉与怨毒的眼神再次在脑海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