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赶快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免得摔倒。

他们终于测完了,克罗伯的手里拿了一扎记录。“你,”克罗伯对赫勒说,就像要起诉他,“来自曼科星。重量、身高、密度……是的,曼科星。”

其实,任何人只要看他一眼就会知道他来自曼科星。倒不是说来自曼科星的沃尔塔尔人跟别人有什么很大的不同:5个种族的人的相貌都有各自的特点;而其他星球上的种族也都是这样。突然间我想到一件事:克拉克女伯爵也来自曼科星!他们是同一种族!

克罗伯哗哗地翻着“布利托—行3”方面的参考书,嘴里哼哼呃呃的,手摸着下巴,然后说:“曼科和‘布利托—行3’的重量差不是很大,‘布利托—行3’上的引力要小1/6。这意思是说你在出现在公共场合之前,要练习行走和跑步。

“哦,对了,还有大气层。‘布利托—行3’的大气层要稀薄一些,所以你得记着有规律地暴露在空气中——大约一天一次,只要深呼吸就可以了。在从事剧烈运动之前,要使自己吸足氧,不然的话很快就会疲劳。

“这颗行星当地的名字叫什么?地球?哦,对了。还有,由于引力差异,你的骨质密度比他们的大。

“说到营养,你不会有问题的。他们的水和食物对你来说很好消化,但有一个营养问题你必须注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的食物达不到正常的营养标准,特别是对你来说。那么,我给你的建议是经常吃点东西,不要让自己饿着。对了,他们那里有一种叫做‘汉堡包’的食物。你爱吃什么都可以,而这种汉堡包无疑能为你提供平衡的营养。

“饮料。噢,水,可以。啊,对了,酒精。他们饮用大量的酒精,别碰那种叫做‘烈酒’的东西,因为它能破坏大脑的思维能力。呃,啤酒。有一种叫做‘啤酒’的饮料,你喝多少都没关系,但绝不要喝‘烈酒’。”

克罗伯收起了他的笔记,我也感到好些了。“所以,”他说,“记着要每天锻炼,否则的话在那种低引力的地方你的肌肉和筋会变得很松软。让自己吸足氧、吃汉堡包、喝啤酒,你就不会有问题的。”

不知怎么的,我感到一阵轻松。

突然,克罗伯的声音变得很尖厉。“你是不是在听我说话?”

赫勒还是东张西望的,不时往书架上看来看去。但他为什么要听?不管克罗伯知道与否,他正在对一个太空人说话,而这个太空人必须去干这些事——除了汉堡包和啤酒。

“我这么忙来忙去的,”克罗伯厉声说,“而你竟然听也不听!”

“哦,我听见了,”赫勒说,“练习行走、氧气、锻炼、水、营养、汉堡包,还有啤酒。非常感谢。”他弯下腰捡起一本书来。这本书上有大幅彩色人物图片,都是地球上各种族的人。他用手背敲打了一下书:“这些地球人的容貌给我的印象太深了。你们这儿不会有《时光的迷雾》这本书吧?”

这话让克罗伯很不高兴。“不,当然没有。这儿是人类学图书馆!”我的胃又不舒服了。

那个干瘪的老太婆抬手做了个让他等等的姿势,吸着鼻子走了。不一会儿,她抱着一本破旧的大书回来了,书厚约有两英尺。“这是放在历史图书馆里的。”她一边说,一边张着没牙的嘴对赫勒笑。

他把书放到桌上,克罗伯满怀敌意地收拾他的材料。

一幅的封面上有这样一些字:

节略版。时光的迷雾,沃尔塔尔联盟

原始星球的传说,由内勤部传说处编撰。

我想这节略本都是这么个大部头,难以想像那非节略本会是个什么样子。

“寓言。”克罗伯对自己咕哝道。

赫勒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了。他翻到“曼科卷”,手指就停在894M民间传说上。

“找到了,”他说,“我从离开幼儿园就没看过这本书。”他念道:

894M民间传说:传说在几千万年前,曼科星的大反叛时期,考卡尔西亚王子看到大势已去,就率领他残余的飞船联队和众多的追随者及他们的家属逃离曼科系统。9年以后,有两艘运输船回到曼科,在达尔城堡市登陆。他们被阴险地出卖了,据说出卖他们的是一个叫奈博盖特的女人。他们在一天晚上被逮捕,机组受到“机构”的审讯。后来,据说考卡尔西亚王子逃离曼科星以后,在一颗叫“布利托—行3”的行星上登陆。王子和他众多的追随者建立了一个叫做亚特兰大蒂斯的殖民地并使其繁荣起来。后来因为缺少燃料和一些物资,他们派了两艘运输船回来,希望他们能悄悄地登陆甚至进行一些贸易活动。然而按照命令,他们的罪行不能得到宽恕。当时,“布利托—行3”殖民地被视为非法,并违背了沃尔塔尔神圣的入侵日程。由于那个叫奈博盖特的女人的坚持,机组人员全部被处死。由于当时局势动荡,进一步征剿考卡尔西亚王子的计划被迫放弃。但第二年在大反叛中,达尔城堡市被焚毁,所有能作为这个传说佐证的记录都失踪了。这个民间传说就是一个儿童童话“该死的奈博盖特”的背景,还有一首曼科儿歌“无畏的考卡尔西亚”也与此有关。

“胡说八道!”克罗伯说,“我得让你知道,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寓言一旦进入实实在在的科学,我们就被淹没了!”

克罗伯几乎激动起来。“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他对赫勒说,“人类是宇宙中最常见的能感知生物!他们占了迄今发现人口的93.7%。如果一个星球具有合理量的碳和氧能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人类形式的出现就不可避免了。能感知生命要出现并延续,就需要手的配合、脚的协调、左右对称的身体结构和有柔韧的皮肤。”

你这个老骗子!你什么都知道,还依然制造畸形人,还假装说他们是其他人种!

“事实就建筑在细胞的结构上!”克罗伯还在高谈阔论,“而每一种能感知生命都由此进化而来,这就是科学的事实。忘掉你的宗教和寓言吧!哦,当然了,”他又修正他的观点,“血细胞是不同的,它们从一个人种传到另一个人种,通过这个渠道就可以判别行星间人种的杂交情况。”

赫勒淡淡地说:“我只是对地球上某些种族的面部骨头结构与曼科星上某些种族的较为相似感兴趣罢了。”

“我证明给你看!”克罗伯厉声说,就好像赫勒在与他争辩。这个细胞学家跑了出去,我能猜得到他去哪儿:人体深冻室。果然不错,不一会我就听到从那儿传来斧子砍东西的声音。

克罗伯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只从手腕上砍下来的人手。他从一个推车上的一堆肮脏的杂物里翻出一个快速解冻器,时间不长,那只断手就流出了血。为得到一点血样就砍掉一只人手,这种事只有克罗伯才能干得出来。我又开始感到不舒服了,非常不舒服。“地球人!”克罗伯一边说,一边把一些血滴到一个培养基上。

赫勒看上去吃了一惊。“索尔顿,你们还绑架地球人吗?”

“不,”我说,“这是我们数年前在一些车祸现场捡到的尸体,就放在这儿深冻供研究用。”

克罗伯奇怪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扑通一声把断手扔到地上,开始在显微镜下专心地摆弄培养体。

然后大夫拿起一根肮脏的尖探针,还没等我阻止他,就抓住赫勒的手在大拇指上扎了一针。我几乎要呕吐,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但克罗伯只是从赫勒手上取了血样,放到一个试瓶里,又安置到另一台显微镜下。“再看看这个!”他挑战似地对赫勒说,“这可以让你一劳永逸地相信在曼科和地球之间没有杂交现象!地球上所有的人类都出自地球。这是科学事实!”

赫勒看了两个血样。“它们很相似。”他说。

“哈!”克罗伯说,“不称职的观察家!”他把赫勒推开,自己又看了起来。“格里斯长官,他是你手下的特工吗?到那间屋去看看。不。”他改变了主意,又捡起那只断手扔到骨质密度计里。“好了,这确实是地球人。”

克罗伯收起他的笔记,又对他的助手咆哮着让他们把推车和桌子收拾起来。他指着一张凳子对赫勒说:“你还是坐在那儿继续想你的那些寓言吧。”赫勒淡淡一笑,又拿起了那本书。

大夫走到门口,又急促地示意我出来。我跟着他来到一间更污浊的办公室。我不敢坐,因为怕坐到什么尸体上。但因为感觉不舒服,只好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克罗伯坐了下来,手指点着他的笔记。他向前探着身子,像个阴谋家。“格里斯长官,我们在这个特工身上碰到麻烦了。”

他以前从未用这样的口吻讲过话。我的胃疼得更厉害了。

“格里斯长官,我们真得在这个特工身上花点功夫了。”他看看笔记。“他的体重没有问题。他在这儿的体重大约是239磅,在地球上的体重大约会是199磅。这不会引起注意。问题是他的年龄。”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几张表格。“根据这些材料,大概是由于营养问题,或者是地球人身体器官进化过程中的先天缺陷,他们都活不到他们的期望寿限。在任何自尊的行星上生活的、拥有自尊的细胞结构的自尊的哺乳动物,在正常情况下的寿命是他们生长期的6倍。”

我知道这个,又怎么了?

“在‘布利托—行3’上,”克罗伯一边查阅他的表格,一边说,“据说人们到20岁就完全生长发育成熟了,这个生长速度对他们可能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