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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里没有『县长』一词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那阳子一直以来所听到的『县政府』、『县长』这些词,到底又是什么语言?

阳子瞪着低矮的天花板。

──是被翻译了。

阳子所听的语言,是不是用某种东西、某种方法翻译得好好的,变成了阳子可以理解的话呢?

『冗佑?是你吗?』

这个朝着自己背后低声问出来的句子,想当然是得不到答案。

她像平时一样抱着剑入睡,等到醒过来时,阳子摆在房间角落的行李不见了。

阳子跳起来,急忙开门试试看。房间门被锁得好好的。

她找来店里的人,说出事情原委。很怀疑地打量着房门和房间的两个伙计,用凶狠的眼神瞪着阳子。

『你真的有什么行李吗?』

『有啊,我的钱包就放在里面,不知被谁偷走了。』

『可是房门好好地锁着啊!』

『是不是另外打了钥匙?』

听到阳子这么问,男人们的目光更凶了。

『你是说是我们店里的人偷的吗?』

『你是不是早就不想付钱?打一开始就盘算着要找麻烦然后溜掉?』

两个男的咄咄逼人,阳子悄悄将手放上剑柄。

『不是的。』

『反正付钱就是了。』

『我说了钱包被偷走了嘛!』

『那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等一下!』

阳子正打算把布解开,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对他们说道。

『请叫昨天那位老伯过来。』

『老伯?』

『就是庆国来的,姓松山的那位。』

男人们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

『叫他来,他有看到行李。』

其中一个男人像个门神似地站在门口,对着背后的年轻人用下巴指一指。年轻人跑着离开了走廊。

『你左手的包袱是什么?』

『这里面没有钱。』

『让我检查检查。』

『先等老伯过来。』

阳子断然地说,而男人则用怀疑的眼光瞧着她。很快地,吵闹的脚步声响起,年轻人回来了。

『他不见了。』

『不见了?』

『行李也不见了。那个老头跑掉了啦!』

挡在门前的汉子咂咂舌头,阳子听着那声音,咬紧了牙关。

──就是他。

是那个老人干的。

阳子闭起眼睛。连同样身为海客之人都背叛自己。

他是不能原谅阳子在战后富裕的时代中成长?还是不能原谅阳子没有语言障碍?又或许他根本一开始就有这个企图了?

她还以为发现同伴了,而且本来还相信老人也有同样的想法。被达姐所骗,让阳子没有勇气再去相信这个国家的人,没想到连同样是海客的诚三都背叛她。

心头的苦涩一点一点地累积,怒气唤醒了阳子体内那片怒海的幻影。她觉得自己就将要变成某种野兽。

阳子在巨大的打击下冲口而出。

『就是他偷的!』

『他是个流浪者,八成是对这里没兴趣了吧!』

『你不要强词夺理推到他身上。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阳子紧握住剑柄。

『我是被害人耶!』

『我们这儿可是做生意的,怎能让你白住啊!』

『是你们管理不周。』

『少罗唆!把那个给我。』

男人正伺机而动,阳子便摆好姿势,用手把布包抖开。只见从小窗照进来的光将剑身映得闪闪发亮。

『你、你想干嘛?』

『让开。我说了我是被害者啊。』

年轻人大喊大叫着跑远,单独被丢下的汉子则慌张得直跳脚。

『让开!想要收钱的话,就去向那家伙讨。』

『你老早就计画好了对吧?』

『我说不是就不是!等你抓到了老伯,再从行李里头拿钱来付吧!』

她将剑往前一送,男人向后退。她继续威胁地逼近三步,男人立刻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阳子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

多半是那个年轻人去搬救兵了,有好几个人追过来,阳子一边挥剑吓吓他们一边冲向客栈外,拨开人群向前跑。

她觉得手臂好痛,就在被老人紧紧用力抓着的地方。

这是个教训,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月之影,影之海》第四章、第五节


从那以后,她又开始继续着餐风露宿的旅程。

不知不觉就沿着大路到了下一个城镇,可是身上没有钱,既不能投宿也不能吃饭。虽然应该可以进城像难民一样睡在城墙下,但一方面有守卫在城门口站岗,一方面阳子再也不能忍受混杂在大批人群中的痛苦。

她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人会伸出援手。

这里没有任何人值得阳子信任。

她觉得与其上当受背叛,还不如边挥剑赶妖魔边在野外露宿算了。

换了装扮之后她看起来不像女的,人家也常常把她看得年纪更小。这里的治安很差,有好几次她都被神色凶狠的混混们盯上,但要她举剑对着别人吓唬,她已经再也没有一丝手软。

白天走着走着要防备擦身而过的人们,夜里走着走着要和妖魔奋战。晚上睡觉时说不定会有妖魔突袭,她便自然而然地过着白天睡觉夜里上路的生活。

沿着大路旁的庐中也有卖食物的人家,但仅限于白天,更何况阳子的身上没有钱,当然也就没有饭吃。

有几次她耐不住饥饿,压抑着厌恶去找工作,但是有大量难民涌入的城镇里已没有工作机会。再说她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更不可能有人会雇用她。

妖魔每晚都出现,有时甚至连白天也会现身,逼得阳子很头痛。疲倦和饥饿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她。(插花:好惨,整个一苦儿流浪记……)而更让阳子困扰的,是宝剑显现的幻影,还有那只苍猿。

看着母亲哭泣的样子让她心痛,苍猿则继续地诱惑她死了比较好。然而这些都赢不了她看看母亲、看看自己曾经生活之处的渴望,赢不了至少和人说说话的渴望。

剑上显现的幻影必定是在晚上到来,而且会呼应着她想家的心情。是宝剑不可思议的力量碰巧在夜晚出现,还是根本就只会发生在夜晚?阳子对此毫无头绪。

妖魔接连不断袭击、无暇思念家乡的夜,让身体倦怠,终於有一点空闲的夜,让心灵疲惫。她也明白只要剑发光时不要去看就行了,却又硬不起心肠。

於是阳子今夜也注视着开始浮出磷光的宝剑。她从妖魔手中逃出,弯进了山里,背靠着一棵白色的树。

深山里偶尔可以发现这种白树,它和阳子所知的任何一种树都不同。树皮几乎是纯白的,树干直径虽有一间屋子那么粗,不过却很矮,她觉得最顶上的树枝应该也不超过两公尺。

没有叶子的树枝低得垂到地面,细虽细却极为坚韧,即使用剑也砍不断,简直让人以为这是棵用白色金属做出来的树。枝上长着黄色的果实,像被焊接上去一样,拔也拔不下来。(插花:阳子你干嘛要拔那果实?难道想吃不成,那可不是甜瓜或椰子啊,笑。)

白色枝桠即使在黑夜里看来都光亮洁白,要是有月亮就映得更加雪白了,阳子很喜欢这种树。

树枝虽然低矮,不过拨开钻到树干旁,树根上就有个可以坐下来的空位。只要待在白树下,妖魔的攻击不知为何就会变得断断续续,野兽更是完全不再来袭,让她可以休息一下,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钻到树下、背靠着树干的阳子,正注视着宝剑。距离在拓丘遇见老人已经超过十天了。

宝剑放出淡淡的光芒,把附近的树枝映得皓白皎洁,果实则发出金光。

自然而然又在等待着母亲身影的阳子,眼前出现了好几个移动的人影。

许多人。黑衣服。年轻女生。宽阔的房间和成排的桌子。

──是教室的景象。

教室中,穿着制服的少女们聚在一起。这是寻常的下课光景,整理得漂漂亮亮的发型、熨烫得整整齐齐的制服、干净又白白嫩嫩的皮肤,和自己相较之下,对比实在太强烈了,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听说中岛离家出走耶!』

朋友熟悉的声音起了个头,七嘴八舌的吵闹声顿时涌进阳子的耳朵。

『离家出走?不会吧?』

『是真的,是真的。中岛昨天不是请假吗?就是因为她离家出走了。昨晚中岛她妈妈有打电话给我,害我大吃一惊。』

(这是前一阵子的事了……)

『吓死人了。』

『她是班长耶!』

『果然,人家都说外表正经的人,背地里才不知道在搞些什么花样。』

『说得也是。』

阳子觉得更好笑了。这和自己的处境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听说有个奇怪的朋友来学校接她,而且还是个很可怕的男人哦!』

『男的?哇塞!』(插花:哇塞你个头,如果是女的,岂不更劲爆|||||)

『会不会是私奔啊?』

『也有可能。对了,教师办公室的玻璃不是全都破了吗?据说那就是中岛的朋友弄的。』

『真的假的?』

『喂!什么样的男人啊?』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个长头发还染起来的家伙,穿得披披挂挂打扮得很奇怪。』

『其实中岛是搞重金属的啦!』

『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