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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我带着难以释怀的心情离开后,就再没见过太保。”

听完青喜的话,荣祝深深地沉默了。青喜为难地抬头看着荣祝,这时朱夏插口说道:

“……的确,太保说的话是针对主上的批判……但,太保假如、就算方一对主上报以反意,那么又有什么必要杀害太师?”

“这倒也是。”

比起这样,不如说——朱夏险些说出口,但还是竭力控制住了自己。

驯行自三公府回来后马上去了长明宫。这很有可能是他为了向太师——自己的父亲大昌传达自己的想法,为了找大昌相谈。大昌也认为驯行的言论有一定道理,砥尚正好来到、或者被找来。两人向砥尚谏言,然后演变成争执。砥尚激昂中杀死大昌,而勉强逃走的驯行因为畏惧砥尚,逃出了王宫。

“……不可能是太保。据说太师是被硬生生砍断了头颅吧?”

荣祝惊讶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对太保来说可能吗?驯行大人从高斗时代起根本就没怎么拿过武器,你也记得对吧?”

和民众并肩战斗的时候,驯行也因为害怕而不愿去碰武器。一部分人暗地里指责驯行,嘲笑他没有骨气。

“是啊……的确是这样。”

“连武器都没怎么拿过、更谈不上懂得剑术的驯行大人,有可能一剑就让对方身负重伤,进而砍断对方的头颅吗?”

荣祝陷入了深思。

“……的确,那应该是懂得剑术的人才能做到的……”

“犯人不是太保,荣祝,根本不可能是他。”

“也许是这样,”荣祝说道,然后仰起头望着头顶。

“但是,那会是谁?”

呢喃着,然后荣祝突然睁大了眼睛,受惊了一样望向朱夏。朱夏微微点点头。荣祝也觉察到了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荣祝慌张地看了看太宰他们,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朱夏也带着失意叹息着——就是这个时候。

堂室的门被唐突地打开。像雪崩一样涌进来的,是身着甲胃的禁军兵卒。站在先头的左军师帅,向着在场的众人摆出一道书状。

“冢宰以及大司徒、太宰以及小宰,涉嫌谋反,我等奉命前来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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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夏愕然了,荣祝和其他人也同样惊呆地站在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声抗议也徒劳无功,朱夏一同被捆绑起来,禁闭在左内府的一间空室。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是大司寇被左迁后代职指挥秋官的小司寇来到之后。

“太保欲图大逆,杀害知道其企图的太师,逃出宫城。然后,大司徒……”

被小司徒面无表情地呼唤,被缚的朱夏抬起头。

“你和太保勾结、串通台辅捏造失道的流言之事已经查明。”

朱夏惊呆地张开了口。

“请等一下,这是在说——台辅身体不适是假的?”

采麟伪装身体不适,朱夏与其面会捏造失道的证言,难道是想这么说?怎么可能,难道想说采麟也参与协助了谋反?哪个世界的麒麟会对自己的王举起反旗!

小司寇制止了想喊叫出来的朱夏。

“不得反驳。”

语调虽然强硬,神情中却透漏着深深的苦涩,小司寇也无法相信这样脱溢常识的事情——。

“大概是冢宰通过自己的下官和太保勾结,有人目击到有下官多次和太保密会的情景。”

“请等一下,”朱夏张口欲言,但再次被无视。

“太宰、小宰以及当日在东宫门担任警卫的禁军左军将军,也都协助了驯行凶行和逃亡。进而和冢宰勾结,把太师惨死的现场佯装成突然悴死、妄图掩盖凶行。这些也均已查明。”

小司寇伏着双眼,就像背书一般淡淡阐述着罪状。

“以上人等,在接到秋官的通知之前要在自邸蛰居。出于温情解开绳缚,但官邸将由兵卒封锁,不可走出,也不可与旁人联络。”

说完,小司寇望向朱夏等人,像赔罪一样伏下脸。脸上带着困惑的兵卒上前带人时,荣祝平静地说道:

“只有一件事想问。”

小司寇背着脸,没有反映。

“……这是主上得出的结论吗?”

还是没有回答,小司寇只是深深垂下了头。

      ※  ※  ※

朱夏等人被缚着带往燕朝南边的官邸,到达主楼后终于被解开了绳索。大门被从外面锁上,另有身着铠甲佩戴着武器的兵卒加以包围。

“对不起,兄长、姐姐。”一进入堂室,青喜就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都怪我多嘴和太保交谈,把你们卷入这样的事中。”

“不是的,青喜。”朱夏抱住坐倒在地板上的青喜的肩,“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呢?”

“但是……”

朱夏摇着头,抬头望向荣祝。

“荣祝……这是……”

朱更想问的,不用说出来也明白,砥尚相信了驯行谋反。大昌被害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或者就像朱夏抱着的疑问那样,是砥尚被两人的谏言触怒逆鳞,对大昌和驯行下了手。也可能砥尚和事件无关,但认为是驯行杀害了大昌并逃走。不管怎样,砥尚把驯行的行为断定为大逆。而由于青喜和驯行的交谈,荣祝和其妻子、唯一见过采麟的朱夏也被怀疑为共谋。

“砥尚为什么……”

荣祝像停止了思考一样把身体深深陷在椅子上。

“竟然连台辅也怀疑,这种愚蠢的事,砥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当然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荣祝低声呢喃道,“……因为他是失道的王。”

朱夏一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大逆是死罪……我们必须做好觉悟。”

“砥尚真的会杀我们?难道砥尚真的相信这种事?相信驯行大人会谋反,我和荣祝也参与了大逆这样的事?”

“连台辅都能怀疑,其他人恐怕更难以逃脱干系了吧。”无力地说完,荣祝望向朱夏和青喜,“……砥尚说得很对,朱夏。”

“说得很对?”

“不能相信对方时,不是对对方、而是对自己失去了自信。砥尚不是怀疑驯行,只是——明白了自己既然失道,所以想到驯行的谋反也不是不可能吧……”

“怎么会这样。”

“现在最痛苦最动摇的就是砥尚自己。砥尚一直以拥有崇高的理想自负,可是他还是失败了。虽然表面上还不承认失败,但他至少应该已经明白才不是什么华胥之国。他本可以创造一个更好的国家,本应该成为一个更好的王——但现在与此相距最遥远的不正是砥尚吗?”

“……也许是这样吧。”

“这样子简直就像扶王一样,砥尚大概不得不想到这个吧,那么会想到有人对自己抱有反意也不奇怪。大概有人会对自己轻蔑憎恨吧、甚至想干脆反逆讨伐吧——驯行、我、朱夏都是。”

朱夏捂住了脸——但是,砥尚真正轻蔑憎恨着的,是他自己。

“砥尚的命运真的在走向断绝……”朱夏抬起了头,“我们会怎么样……不,台辅会怎么样?”

是啊,荣祝低声的回应道。

“如果能赐我们一死,那我们至少可以不必看到砥尚破灭的样子……”

      ※  ※  ※

第二日一早,小司寇再次来到朱夏他们所在的堂室。走入堂室,小司寇让兵卒把门关紧,满面苦楚地朝向朱夏他们。

“……事情变成这样,实在无颜以对。”小司寇小声说完,表情苍白地递上一份书状。“主上让台辅前往奏。”

“这怎么可以……台辅现在的身体……”

对朱夏的话小司寇悲痛地摇了摇头。

“一定是……所以才会这么想吧。主上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忍受呆在台辅身边了。”

“啊……”朱夏苦涩地应声道。砥尚是因为无法忍耐病患的采麟的存在。

“并且要你们两人护送台辅。”

说完,小司寇望了望青喜。

“主上说允许你们带上最少数量的人员随行,送台辅到高岫的奉贺,在那里有奏的人前来迎接。确实把台辅交给使者,整顿好台辅身边事务后要你们两人回到揖宁。”

朱夏有些不解,小司寇点了点头。

“你们回来后会按照大逆的定性给予定罪处罚。就是说——主上在说要你们两人不可回来。”

朱夏沉默了。这是砥尚对常年同伴的温情,在对我们说带着采麟去奏,然后别再回来。如果回来就必须要按惯例以大逆之罪赐死。

想到砥尚在怜惜自己的性命,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砥尚直到现在还对荣祝朱夏心怀友情,但仍然要以大逆问罪。想到砥尚不能以断然的态度一口否定这种事不可能,就不禁感到无比悲伤。砥尚已经被逼追到了听不进去谏言、不能对他们倾吐和商讨烦恼、不能携手重建王朝的境地,已经不能相信自己到不能断言他们不可能谋反的程度。想着自己一定被瞧不起吧、一定被轻蔑憎恨吧、因此而生的大逆吧,但又不忍心赐死。

小司寇用颤抖的手把宣旨交与荣祝。

“请……体谅主上的心情,无论如何不要回来。理解您离开才等待朝歌走向末期的心情,但您如果回来,主上就要背负上让他更痛苦的罪过。”

明白了,荣祝低声说着,握住小司寇的手。

“让你承担了这个艰苦的角色。我们明白你的苦衷,由衷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