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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剩余人员开始弹射。

砰!你的投射舱颠簸着前进一个位置——砰!又前进一格,就像老式自动武器中的子弹被压入枪膛一样。这就是我们……只不过枪管换成了星际战舰上的两根发射管,每颗子弹都是一个投射舱,大小也就是刚好能容纳一个步兵和他所有的地面设备。

砰!——我已经习惯了三号位,它弹出去较早。而现在我排在“C”班的后面,三个班之后才会轮到我。

等待过程十分漫长,尽管每一秒就有一个投射舱被发射出去。我试着数砰砰声——砰!十二。砰!十三。砰!十四,声音有点怪,那是原本为吉金斯准备的空舱。

砰!——随后,当啷!——轮到我了,我的舱被挤进发射膛——随后,轰!跟爆炸产生的冲击力相比,船长的刹车制动变成了一次爱抚。

随后,世界仿佛突然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压力,没有重力。在黑暗中飘浮……自由落体,在三十英里上空,在大气层作用力之外,无重力地落向一个你从未见过的行星表面。但现在,我已不再颤抖。最难熬的是之前的等待,一旦被弹出,你不会再感到痛苦——如果出现任何问题,发生速度之快,没等你察觉你就已经死了。

几乎与此同时,我感到投射舱在打转、摇摆,接着稳定下来,我的体重压在背上。重力快速增加,等投射舱在稀薄的上层大气中达到终极速度时,我的体重已经接近在那个星球上自身的全部重量(他们说是0.87G)。

出色的飞行员就像一位艺术家,比如我们这位船长,她能够调整驾驶和制动程序,使得投射舱被弹出时的速度刚好等于行星在那个纬度上的自转速度,那样在太空中你相对于行星来说就是静止的。满载的太空舱很重,它们穿过稀薄的高层大气时不会被吹得过于偏离预定地点。降落过程中,同一个排肯定会离散,弹射之前预定的完美队形会被打乱。一个生手飞行员能使得这一切变得更糟,他会使进攻队形分得太开,我们连赶回集合点接受回收都办不到,更不用说完成任务了。步兵只有在其他人把他送到位的情况下才能战斗。这么看来,飞行员也和我们一样不可或缺。

从投射舱进入大气的平稳程度来看,我知道船长把我们弹出时已经将横向矢量速度降低到我们所期望的无限接近于零。我很高兴——我们着陆后会保持紧密队形,从而节约了时间;另外,飞行员既然能将你准确弹出,回收你时也会非常有头脑,做到精确控制。

投射舱的外壳已经烧毁,开始脱落。过程不太均匀,因此我翻了几个筋斗。最后那部分分离后,我又恢复了直线下坠。接着,一阵震动之后,第二层壳体开始燃烧,航行又颠簸起来。现在的抖动更厉害,因为第二层外壳是一片接着一片燃烧并脱落的。这是一个能帮助星船伞兵活着享用养老金的措施。脱落的外壳不但能减缓投射舱坠落的速度,而且外壳碎片还能使目标区域的上空充满垃圾,因此在地面雷达屏上,每个降落的步兵身边都有十好几个反射信号,看上去可能是一个人,或是一枚炸弹,或是任何东西,足以引起弹道计算机的神经错乱——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更精彩的是,你弹出之后几秒钟,你的飞船会扔下一批傀儡蛋。傀儡蛋不会蜕皮,因此下降的速度比你快。它们跑到你的下方,爆炸,发出强光,甚至能扮作雷达收发机、火箭发射器等等,使地面的欢迎委员会会员更加糊涂。

与此同时,你的飞船则会牢牢锁住排长的信号,对于自己制造的雷达噪音视而不见。它还能跟踪你的行动过程,作好着陆计算。

第二层外壳消失后,第三层外壳自动打开我的第一张带状伞。这张伞没能支持多长时间,它就是这样设计的。一阵干脆的几个G的加速度之后,它和我分道扬镳了。第二张伞持续的时间长一点,第三张则伴随了我好一阵子。投射舱里变得很热,我开始考虑着陆了。

当最后一张伞分离后,第三层外壳也脱落了。现在我的肉身外面除了装甲动力服和一个塑料蛋壳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我仍旧被绑在它里面,无法动弹。现在该决定我如何降落、在何处降落了。我没有移动胳膊(也动不了),只用大拇指按下接地读数开关,并从我额头前方头盔内部的数据反射镜上读到了接地读数。

一又十分之八英里——比我企盼的稍稍近了一点,尤其是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像个蛋似的内舱已经达到了速度平衡,待在里头不会带来更多好处了,然而从它的表面温度来看,它还得过一会儿才能自动张开。所以,我用另一个拇指按下一个开关,把它抛掉。

第一阵冲击割断了所有的皮带;第二阵冲击把蛋体炸成了八瓣离我而去——我已经置身户外了,飞在真正的空气中,可以用肉眼观测!更妙的是,八个被抛离的碎片表面都镀着一层金属,它们在雷达上的反射波看上去像是一个穿着装甲动力服的士兵造成的。

任何一个雷达观测员,无论他是活人还是计算机,想把我从我身边的垃圾中挑出来都是件令人头痛的麻烦事,更不用提在我上面和下面还有数以千计的其他碎片了。机动步兵训练中有一项内容是让他在地面上用肉眼和雷达同时观测一次空降,以此了解空降对于地面上的守军来说具有多大的迷惑性。这么做有助于缓解你的紧张心理,因为在空中你会觉得自己无可逃遁,从而产生恐慌,结果要么开伞过早,变成一只坐着的鸭子①,(鸭子会坐吗?如果是的,那又为什么呢?)要么你会忘了开伞,扭断脚踝,也可能是脊柱或是头颅。

我伸直身子,舒展一下快抽筋的肌肉,朝四周瞥了一眼……随后弯下腰,头冲下再次伸直身子,以燕式跳水的姿势仔细观察。和计划的一样,下面已经是黑夜了,但是红外线窥视仪可以使你清晰地看到地形轮廓,只要你掌握了它的使用方法。一条从对角线方向穿过城市的河流就在我的下方,正飞快地向我扑来。它的温度比陆地高,在红外线窥视仪上闪闪发光。我不介意落在河的哪一边,只是不想掉在它里面,减缓我的行动速度。

我注意到在我同一高度的右方出现了一道闪光,一定是地面某个敌对的当地人击毁了我蛋体的一块碎片。我立刻点火,打开我的第一张降落伞,想趁他忙于跟踪那些近距离目标时,冲出他的视野。我承受着点火的冲击,随着冲击力横移,在向下飘浮了二十秒之后抛掉了伞——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坠落速度与其他物体不同,再次引起敌人的注意。

一定是我的策略奏效了,我没有被烧焦。

大约在六百英尺上空,我打开了第二张伞……我很快发现自己正被带向河流,将从一百英尺的上空掠过位于河边的平顶仓库或是类似建筑。


我抛掉降落伞,利用装甲动力服喷射管产生的反作用力降落在仓库屋顶。降落时只有几下弹跳,还算不错。着陆后,我马上开始搜索杰拉尔军士长的信号。

我的降落点不对,到了河流的对岸。头盔内部的罗盘上,果冻的信号闪耀在预定地点的极南处——我的位置太靠北了。我沿着屋顶向河流方向跑去,同时搜寻在我侧翼的班长。他偏离了预定目标超过一英里。我呼叫道:“尖子,注意队形!”我跳下屋顶,往身后丢了个炸弹,随后开始飞越河流。尖子的答复不出我所料——我现在的职位本来应该是他的,但是他情愿继续指挥自己那个班,他才不会接受我的命令呢。

我身后的仓库被炸上了天。我原本打算利用河对岸的建筑物当掩体的,结果身体还跃在河流上空时,冲击波便击中了我。我的陀螺仪差点大翻筋斗,我也几乎摔倒在地。我已经将炸弹设成了延时十五秒……我设了吗?突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在地面上,最危险的事莫过于此了。“只当是一次演习。”果冻告诫过我,就应当这样。慢慢来,把事情做好,即使多花费半秒时间也不要紧。

在对岸落地后我又读取了尖子的位置信号,再次命令他注意队形。他没有回答,但是他已经开始这么做了,我也就不再追究。只要尖子能完成他的职责,我就可以忍受他的粗鲁——至少目前可以忍受。但是回到飞船以后,如果果冻让我继续担任副队长的话,最终我们非找个安静地方来解决谁是上司的问题不可。他是职业下士,我只是个一等兵代理下士班长。但是他现在受我指挥,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不能由着下级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是现在,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些。跃在河流上方时,我发现了一个理想目标:位于小山上的一大片建筑,看样子像公用设施,有可能是寺庙……甚至是座宫殿都说不定。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发现,我想把它们亲手干掉。这些建筑在我们扫荡范围之外几英里,但是扫荡-撤退战术中有一个策略,就是把你的一半弹药倾泻在作战区域之外。这样敌人就会产生错觉,弄不清楚我们的目标到底是哪儿。另外你还得不断运动,迅速解决任何问题。敌人在数量上总是占优势,想活下来只有依靠出其不意、迅速行动。

察看尖子的位置,第二次命令他调整队形时,我已经将火箭筒装填完毕。果冻的声音从全体线路中传了出来。“全排注意!交替前进!进攻!”

我的顶头上司约翰逊中士回应道:“交替前进!奇数队员,进攻!”

这一连串命令给了我二十秒的空闲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