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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一切随着身边渐悄的人语开始变得恍惚,男孩儿会不由自主地抓住身边某棵并不粗壮的小树,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堕进那莫测的深渊。后来,他常常想,或许那蔓延至今的严重恐高便是当时种下的祸根。

确实,在这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幽幽万世中,我们无法选择过去,更不能预测未来,可以做的,只有让当下的每一天都成为无悔。如今那愈发不计后果的大学扩招,表面看似乎给了更多有志青年以向上的阶梯,其实只不过是将人才的供需矛盾拖延了四年而已。上百万的考研大军是世界首富卢森堡全国人口的近三倍,真正能跨越这道鸿沟的毕竟只是少数(不过,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随着研究生培养的多元化,满街烟头和小广告的民族都能读博士的时代已经向我们招手了)。如果说那些有幸脱离此岸而投入另一泓苦海的幸运儿们(比如顾爽)还具备点儿优点的话,那可能就是他们身上正在加速稀释的认真二字吧。

当然,认真只是一种面对生活与工作的态度,并不带有任何绝对的价值判断意味。比如此时正在忙前忙后的各路研究生会“高干”们就显得相当足斤足两,但细看下来却不难发现,“公仆”跑来跑去的圆心无外乎诸位贵宾和领导。“大叔级”博士生当中本有不少“回锅再投资”的头头脑脑,而青春亮丽的长发飘飘里反而混进了某些鸡犬升天的夫贵妻荣,光凭年龄来判断身份是枕流这等门外汉眼中的热闹,人家专业选手仅仅通过嗅觉就可以分辨来头的大小。副院长今晚听到的赞美和请示肯定比歌声来得悦耳,可后台即将上场的可怜虫们却连收伴奏带的人都找不着。

比较之中才能看出差距,平日里游刃有余的苏韵文这回算是遇上了对手,总算明白这拍马屁也讲究个排名先后,小字辈儿只有望眼欲穿的份儿。不过昂扬着齐耳短发的苏姑娘似乎并不很在意,依稀可辨的高跟鞋步点仍然显得轻松愉快。懒洋洋撒下的舞台灯光交织在她那苹果白色的秋冬正装上,有点儿恍惚。

中国古人把上下蠕动着前进的虫子叫做“豸”,推而广之,那些跳跃之前蜷缩起脊背蓄势待发的动物也常常带有“豸”字旁,比如猫(貓)、豹、豺、貂之类;与此类似,不同于身材挺拔的撑杆跳运动员,徒手跳高健将助跑时大都喜欢弓着个背,这样便于发力。其实,日常生活中的人也是一样,那些看似低调的谦谦君子往往并非真的虚怀若谷,而是在等待时机,只有背景深厚的贵族子弟们才会趾高气扬。当然,这种规律也并非没有例外,比如同样“心存高远”且无可依傍的韵文就同绝大多数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之徒大相径庭,她总是那样步履矫健、不卑不亢。

八、惊变

  在欧洲,如果询问一个非商科专业的大学毕业生什么叫做“GDP”,你得到的答案很有可能是“不知道”,但同样问题恐怕连中国西部边远地区刚刚从扫盲班毕业的家庭妇女都难不倒,如果运气好,她没准儿还会掰着手指头告诉你咱们在世界上排名第几,哪年摆平倭寇,哪年干掉美帝。

恭喜你答对了。

一般认为,陀斯妥耶夫斯基是俄国19世纪的存在主义哲学大师,但他留给我们的作品却基本都是小说。陀爷在《群魔》中曾经耐人寻味地说:“真正伟大的民族永远也不屑于在人类当中扮演一个次要角色,甚至也不屑于在人类当中扮演头等角色,而是要扮演独一无二的角色。”真希望咱发改委和统计局能把这话各裱一幅,挂到门口。

Twins里的阿Sa有句名言:“别看我脸大胸平,现在就兴这样的。”确实,人世间有百媚千红、风情万种,懂得做自己,才具备嚣张的资本。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陆远航的底板并不算太好。尽管所有的“瑕不掩瑜”都被她归结为万恶的“客观”造孽,比如浅浅的痘坑是拜当初工作的电视台里无处不在的辐射所赐,而双眼皮之所以只有一个乃是因为小学那“毁人不倦”的“麻辣教室”总忘记定期调整座位……其实,这些革命家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枕流也是在听她反复痛陈利害之后才略知一二的。

然而,远航并没有从此沉沦下去,她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如此取长补短的结果相当斐然,比如今天卡拉大赛的扮相就很是打眼,淡灰色套装不但衬托出白皙的肤质,又巧妙地和同样色系的手风琴构成种协调的过渡,当然,还少不了淡淡的晚妆。下足了功夫,却又不显得刻意。

在多数情况下,阴沉沉的研究生院中能有如此娉娉袅袅的颜色,足以风吹水面层层浪,可是今天,所有的匠心独运就像是狂涛中飘摇的偏舟一样微不足道。原因很简单,疑似是蓄谋已久后的顺水推舟,也不排除苏韵文的伶牙俐齿之功,总而言之,黎夕茜终究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首席美女”亮相自然是不同凡响,不像其它节目那样早早耳熟能详,人家直到晚会开始先半小时才最终“确定”参赛,不光舞台设计如在云里雾中,连录音师都是自备的。毫不夸张地说,上场前主持人报幕时都不知道这位当家花旦一会儿到底唱什么。真是天外有天,如果本山大叔也能把保密工作玩儿到这个份儿上,也不至于等春晚登台前一个礼拜再临时拉郎配。

其实,这首《舞娘》对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并不陌生,整套舞蹈编排基本上脱胎于蔡依林那余温尚存的演唱会版本,所谓火爆性感的极限造型也无非是全套的大V字领紧身皮夹克、皮短裙外加长统皮靴,当然,都得是纯黑的。几个伴舞的帅哥,从那热辣眼神和限制级动作上看来,大概有点儿专业基础,这一切的招之即来对于黎夕茜来说肯定是不在话下。事实上,徐枕流也是到此时此刻才确定前些天在那家兼教钢管舞的健身俱乐部门前晃过的似曾相识就是这位从未受过任何挑战的“万绿丛中一点红”。

前清那会儿,冬天护城河里俯拾即是的大冰坨儿,切成一尺多长的形状,藏在地窖里存至盛夏时节,拿出来运到达官显贵门下,一百斤可以换五两银子。负责任地说,夕茜的劲歌热舞,在午夜的三里屯酒吧一分钱能看七段儿,虽然算得上有板有眼,但现如今的京城里大概已经找不出什么能比低级刺激贬值得更快了。可是,这同样的东西,拿到昏天黑地的书斋里,就愣是能把“臭老九”们晃得五迷三道。

古汉语中,对于男女床帏之事,有个委婉的说法,叫做“敦伦”;从字面上解释,“那件事”如果做好了,非但不会有碍风化,反而能起到“和谐人伦”之功效。后来,咱们把日不落帝国的首都译为“伦敦”,不知是否受此启发,所谓“伦敦”,大概无外乎“人伦已然敦化”之意,是个完成式,正所谓“developedcountry”。

姜还是老的辣,的确,相形之下,那位年高德劭的副院长不愧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十来口吐沫咽得神不知鬼不觉;而只在上网查资料时顺带搞过点儿“小动作”的列位青年才俊们见了活的还真得有个习惯过程,基本上都经历了从“顾左右而言他”向“欲辩已忘言”的“思想深处闹革命”。当然,这也没什么可觉得丢人的,汉乐府有云:“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圣人的书不能白读,要在实践中“温故而知新”才行。

上面这段诗文的最后两句历来有另一种解释,说那不是男人中你知我知的嘻笑,而是夫妻间真刀真枪的争吵。不论这种观点是否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乐府民歌有着深厚的生活基础却是不争的事实。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人欢笑有人愁。台上台下心满意足的同时,这种快乐的确是建立在“一小撮儿人”的痛苦之上,当然,都是些同性相斥的女同胞,以陆远航为最。其实,倒并非她的胸怀像经不得风雨的身子骨那般柔弱,主要是造化弄人,黎夕茜出位的挑逗恰好就在安排她那个节目之前,高潮后的余韵完全沦为了落地时垫背的缓冲。更要命的是,学院版蔡依林吸引到的那些闻讯赶来的“王老五”,都在远航悠扬的《红梅花儿开》响起后纷纷凋谢,把原本就劈头盖脸的高下相形变得更加心直口快。

长久以来,我们都把周公瑾作为气量狭小的代表,活活断送了“色艺双馨”的他本该拥有的千古美名。掩卷之余,发觉事情似乎并不像我们通常想象的那样,就算“既生瑜、何生亮”果真发自周郎肺腑,能如此直抒胸臆,不恰恰就是光明磊落的象征么?敢于面对惨淡人生,的确是我们这个民族所必须重修的一课。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那些貌似风平浪静的“你侬我侬”背后,却往往隐藏着不惜同归于尽的万仞冰山。大唐初年,李世民要赏给爱臣玄龄美姬一双,怎奈这位名相的结发夫人却有着号称河东狮吼的夺命杀着。太宗童谑之心未泯,让人把一杯醋当成毒药赐与那位妒妇,说只要敢喝了就成全她的名节、再不提纳妾之事。本以为如此正好就坡下驴,谁知人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拼将性命也不许丈夫红杏出墙。在这等刚烈的正气面前,万国来朝的天可汗也不得不自认晦气。不必说,“吃醋”的典故便从此滥觞开来。

一个是科班出身的满宫满调,一个是众星捧月的万千宠爱,无论有怎样的恩怨情仇,对于夕茜和远航来说,倒是谁也没将比赛的名次颇费思量,黎姑娘甚至都没有等到最终的结果便“美人已乘黄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