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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但我不喜欢一个男人在摸清市场行情之前,匆匆忙忙把存货贱卖出去。只要你等到下一站,你就会发现,同胞中会出现一批年轻姑娘,几千个。”

“我不是在找妻子!”

“啧,啧!这是男人的义务。不过请等到即将到来的聚会,到了那时,我们会到处去找的。现在不谈了,我想研究图画。”

“谁在谈啊?”

索比没有打听洛延在埃尔·奈德船上的情况.但是,弗里茨的话使他了解到一个事实,即在不知不觉中,他可能正在扮演恋爱婚姻中的一个主角。这种形势把他吓坏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马德博士的话又萦绕在他的耳畔:“——在族长奶奶决定给你找个媳妇之前溜掉。因为如果你熬到那时,你就完了!”

父亲和伍拉穆拉官员继续闲聊,索比则坐立不安。他想,他是不是应该离开西苏?要是他不愿意一辈子当一个贸易商,那就必须趁他还是单身汉时走掉。当然他也可以再拖一段时间,看看弗里茨说的话对不对。并不是说他对洛延有什么不好的看法,他觉得,即使洛延骗了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确实怀疑自己能不能永远忍受这种受习惯势力支配、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倘若他要走的话,那么伍拉穆拉可能就是今后几年里很难遇到的最好机会,因为这里没有等级制度,没有行会,没有贫穷,没有移民法。嗨,他们甚至还能接受畸形人呢。索比在这里见到过六指人、长毛人、患白化病的人、狼耳人、巨人和其他变异人种。只要一个人肯工作,伍拉穆拉就会接纳他。

索比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说一声“对不起”就离开房间,开始逃跑吗?躲起来等到西苏号起飞以后再出去活动?他不能那样做!那样做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西苏家族,他感到欠他们的太多了。

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告诉奶奶,说他要走了?就算奶奶让他走,他们交谈的地方也会变成全宇宙最寒冷的所在。奶奶会把对西苏号的忘恩负义看作不可饶恕的罪恶。

此外……聚会就要来临了。他很想看看聚会是个什么样子。原来讲好要演出,现在却不辞而别,这不好。他下意识中存着一个念头:虽然有点儿怯场,但他实在很想扮演那出传奇剧中的主角——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以,最终他还是把这个难题撇到一边,等到以后再说。

克劳萨船长拍拍索比肩膀,说:“我们要走了。”

“哦,对不起,爸爸,我在想问题。”

“继续想吧,这是好事。”船长回头对那个官员说,“再见,主任,谢谢你,希望下次来时再见到你。”

“下次你碰不上我了,船长。不久我就要离开这个职位了,我打算回家乡去。如果你对钢甲板生涯感到厌倦的话,我那里有你和你孩子的安身之处。”

克劳萨船长脸上没有流露出厌恶的神情。“谢谢。但我们不知道如何耕地种庄稼,我们是商人。”

“每只猫自有自己的耗子可抓。”

他们出来以后,索比问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见了猫,可没看见有耗子呀。”

“他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合适的位置。”

“哦。”

他俩静静地走着。索比心里在想,他是否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

克劳萨船长也在考虑索比的位置问题。西苏号后面正好停着一艘邮船,对船长来说,它的出现是对他的谴责。这是一艘同盟国官方的邮船,全体船员都是国民警卫队员。见到了这艘船以后,船长心里就响起了巴斯利姆的指令声:“一旦有机会,我请你把他交给同盟国任何一艘军舰的主管人。”

“这不是一艘‘军舰’。”但是这句话只能是个托辞。巴斯利姆的意图很清楚,这艘船完全符合条件。欠债必须偿还。可母亲就是要死抓着口信的字面意思不放。哦,船长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决心要在聚会上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孩子,表明西苏号替所有贸易人偿清了债务,之后再利用这一点,获取有可能获得的所有好处。嗯,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到底公平不公平呢?按自己的计划,克劳萨很想带索比去参加聚会。现在他相信,索比的血统一定是和他们一样的,他希望商船队档案里的有关记载能够证实他的想法。

可还有一个困难。在玛塔·金索弗的问题上,他是同意母亲意见的。不能听凭一个冒失姑娘打破禁忌,看来立即把她送走是上策。但是母亲有没有想到,索比会不会趁机去看看玛塔现在怎么样了?

他决不允许他那样做!为了西苏号,他是不会答应的。孩子还太年轻,他要禁止他去……至少要等到他证明了这个孩子生于同胞家庭时,才能同意让他们见面,到那时候,欠巴斯利姆的债也已经还清了。

但是,停在那里的那艘邮船却仿佛在悄声责备他,他其实和他所责备的母亲一样,都不愿意公公平平地偿清那笔难以否认的债务。

可这是为孩子的利益着想啊!

究竟什么是公平?

是啊,有一个最公平的办法了,船长心里想。那就是带着孩子,到母亲那里摊牌,把巴斯利姆的全部口信都告诉这孩子,再告诉他,他可以坐邮船到中心世界去,告诉他到那里以后怎么寻找他的家。但同时也要让他知道,他克劳萨相信,索比生来就是同胞中的一员,这一猜测可以而且应该首先核实。还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母亲正在设法用娶媳妇的办法捆住他的手脚。当然,听了这些话以后,母亲会叫起来,也会拿出法律来为自己辩护。但这件事不能族长说了算,巴斯利姆的口信是交给他克劳萨的。此外,孩子本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这也是确定无疑的。

于是船长挺直腰板,不过还是有点儿哆嗦,大踏步去见母亲。

他俩坐着电梯上去以后,甲板长正在电梯门口等着。“先生,族长说,她想见船长。”

“太巧了,”克劳萨笑道,“过来,儿子,我们都去见她。”

“是,爸爸。”

他们绕过走廊,来到族长的船舱,只见克劳萨的妻子站在门口。“你好,亲爱的。甲板长说母亲要我去见她。”

“是我要见你。”

“这么说,他把话传错了。甭管了,请你快点说,我想马上去见母亲。”

“他没有说错,族长去世前确实找过你。”

“啊?”

“船长,母亲去世了。”

一听这话,克劳萨一下子懵了。过了一会,他清醒过来,砰的一声把门推开,一头扑到母亲床前,抱着躺在床上死去的母亲那瘦小的身躯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平时不动声色的钢铁硬汉,一旦伤心痛哭起来,那是无法控制的。

看到这一切,索比既害怕,又悲伤。他回到自己房间,静静地思量起来。他想弄清,为什么自己不爱奶奶——甚至不喜欢她,却会这样悲伤、失落。

为什么?

他几乎跟老爹死时一样伤心,可他热爱老爹,却不爱她。

索比发现,不光是他一个人感到悲痛,船上所有人都震惊了。没有了她,每个人都感到这是不堪设想的事。她就是西苏号。她像推动飞船前进的不灭的火焰一样,有一种用之不尽、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力量。可是,现在,她却突然走了。

原来,奶奶同平时一样打盹,之前还发着牢骚,说伍拉穆拉拖拖拉拉,真是典型的弗拉基,打乱了他们原来的计划。但她还是按照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入睡了。

当儿媳妇进去叫她时,奶奶已经再也唤不醒了。

奶奶床边的拍纸簿上写了不少话:有对儿子说的话,有叫托拉干的活,有要总工程师调节温度的指令,还有想和雅典娜一起再看一遍宴会菜单的备忘录。船长妻子罗达·克劳萨撕下这些纸头,收起来作为参考,然后直起身子,命令甲板长去叫船长过来。

船长没有吃晚餐。奶奶的床榻被搬走了,新族长罗达坐在原来奶奶坐过的椅子上。在船长没有出席的情况下,她向轮机长示意,轮机长于是领头向死者祈祷,新族长率领大家应答。然后大家开始默默地吃饭。至于葬礼,要等到聚会时再举行。

过了一会儿,大副站了起来。“船长想让我告诉大家,”她平静地说,‘他感谢准备去看他的人,不过明天他才有空。”停了一停,又说,“一切来自苍穹,又返回苍穹,但是,西苏精神将会延续下去。”

突然间,索比不再感到失落和绝望了。

第十四章

大聚会比索比想像的还要热闹。绵延不尽的自由贸易商船,八百多艘巨型飞船,以一个直径四英里的游乐场为中心,绕成一个个同心圆,从里到外整齐有序地排列着……西苏号排在最里面的一个圆里——索比的母亲为此显得很高兴。那些贸易船索比大都没有听说过:克拉肯、戴莫斯、詹姆斯·B·奎因、萤火虫、邦·马尔谢、多姆·佩德罗、切·斯夸德、奥梅加、埃尔·奈德(索比打定主意要去看看玛塔在那儿过得怎么样)、圣克里斯托弗、维加、维加·普赖姆、银河银行家号、吉卜赛少女号、土星号、蒋氏号、乡村商店号、约瑟夫·普赖姆、阿洛哈……索比觉得需要画张泊位图。

船太多了。如果他每天参观10艘,也许能看遍大部分飞船,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地方要看,只好放弃了这一念头。圈子中心有一座临时性的大型露天体育场,比朱布尔波新安菲剧场还要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