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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还好吧?”他站在靠近门口,离得她远远的,双手仍旧插在裤袋里。

她点点头,脑袋又垂下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珍淋了雨,生病了。”

“你们淋了多久的雨?徐风呢?没跟你们一起?”

“我不知道……”又琳心虚起来,“我……在老师办公室……”

“你放学不回家,去办公室做什么?”

“有道习题做不出来……”

他重重叹口气,“就一定得是今天?”

又琳沉默。

“徐风不送你们回家了吗?”

又琳还是沉默,她为了避开思琪,根本完全忘了又敏和又珍,又哪里还有心惦记徐风?

“你有事瞒我。”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又琳怎么也不敢再当着傅恒的面提何思琪这个名字。

可是,傅恒却挪动步子做势向她走来。

她身子一绷,脱口道,“思琪要和我们一起回家……”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防备地看他。

他顿住身形,略一思量才开口,“你是要避开思琪?”

她咬住下唇。

“你为什么要避开她?”他冷声低问,突来的疏离气势,连带把四周的空气也降温。

明知故问。

“你不想跟她说那天——”

“是!”她急急打断他,然后有点哀求地看着他,“我没办法……我真的不能……”

他啧声,原来就为这点小事,把一家人搞到鸡犬不宁,“那好,我帮你说。”言毕,他转身做势要拉开门。

又琳闻言飞奔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不可以……”

他转回身,冷冷挣开她的手,对她直直瞪视,一眨不眨,“为什么?”

她委屈不已,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一径哀求地看他,“哥,请你不要说……”

他点点头,“好,我不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陌生。她只能愣愣地重复,“好处?”

是啊,好处。

比如你不再躲着我;比如我吻你的时候,你柔柔顺顺不要再提闲杂人等的名字;比如你对我笑跟我说话不要畏畏缩缩好象我随时会吃了你;比如你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再试着让所有人都喜欢你,让所有人都开心,除了你自己。

这些话梗在心里,却说不出来。

她才几岁?他说出来,她怎么明白?她做的所有事,不过是为了让旁人开心。

他苦笑,这真是活见鬼。他什么时候开始被这个小初中生迷得五迷三道无法自拔?他这样处心积虑地想把距离拉开,冷落她,吓唬她,又总是忍不住地希冀着,渴望着。她却完全不知情。他真是窝囊透顶。

她一双大眼切切地看着他,“我不懂你说的好处……”她刚刚把下唇咬出了个深深的齿痕,眼下又用舌头润了润唇。

她毫无自知的清纯性感,是最高明的勾引。

于是,他放弃了他的坚持。

他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脸。

拂面而来的阳刚气息让她微微红了脸。

若她能对他红脸,难道不说明她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感觉吗?他想着,想说服自己,再吻她一次,没有关系,强迫她也好,占她懵懂无知的便宜也好,他都无所谓,他太想念吻她的感觉。

他极缓极缓地靠近她,她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想退缩,又无法退缩,脑子里一团糟,心里也是一团糟,所有这些都化成擂鼓一样的心跳。

他一只大手撑住她的脖颈,拇指抚弄在她尖尖的下颌,嗅着她淡淡清新的气息,他的掌中感觉得到她颈间遽动的脉搏。

等等,理智在说,他还感觉到一点别的什么;感情在说,不要等了,你想要她,她就是你的。

在他想清楚之前,他已经意识到了。

是颤抖。她小小的身子,在颤抖。

她在害怕,他直觉地想。

这是当头棒喝。

又来了。

他还要愚弄自己多少回?假装她的吻是心甘情愿,是两情相悦,每每事后才明白,她不过是为了讨他开心,不敢反抗。这样的傅又琳是他最讨厌的傅又琳。与这样的她接吻也倒尽胃口。

他倏地摔开她,让她往后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他又站得笔挺,回复淡漠疏离,双瞳冰冷地看她,“你不用跟何思琪说什么,我也不会跟她说。但是,你再敢帮她打探我的生活,我不保证我做出什么事。”

然后他就摔门走出去,再然后她听到他摔自己房门的声音。

又琳只觉得自己好象要虚脱了,又好象有些空虚。那一刻,她以为傅恒要象上次那样吻她,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他的怀抱那样温暖,她几乎有些留恋。但他这样的摔开她,周身空气遽冷,她抖得比刚刚更厉害。

第  11  章

傅恒又开始陪着又琳又敏一起上学放学。与之前不同的,是徐风和钱瑞祺常会与他们搭伴,时不时的思琪也会凑一脚。

又琳担心思琪会对她上次爽约的事耿耿于怀,但是思琪一听到又珍淋雨生病的事,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以至又琳为什么爽约都不加追究。她暗地里也追问过关于傅恒和舒音的事,又琳浅浅带过,说傅恒早不跟舒音往来,思琪也不疑有异,就做罢。

只是钱瑞祺让又琳吃惊不小。

之前钱瑞祺跟傅恒简直好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今却好象特别投契,连回家路上也一起走,上次又珍淋病当晚,傅恒也是在钱瑞祺家里。她想也许他跟傅恒是不打不相识吧。

又敏因着跟钱瑞祺跟同一个钢琴老师学琴,也其实十分相熟,加上又敏本就爱热闹,活泼外向,钱瑞祺加到这个小小的圈子里来,到一点也不显突兀。

又琳跟钱瑞祺以前结过梁子,那时候钱瑞祺哄她去让傅恒不要再送他们回家,她给了他不少软钉子碰,钱瑞祺一副不相计较的样子,又琳便也乐得当做没发生过。

有这么好几个人在傅恒和又琳中间隔着,他们也相安无事,再没有过类似擦枪走火的事情或机会。

但又琳心中其实另有疑惑。

又珍病了这些日子,傅太太竟没带他们去看过她一次。就连她自己,除了又珍生病送医院当晚,陪过一阵子,后来又去了曲指可数的几次,每次稍待片刻就走。又琳偶尔一家人用餐时提起想去探望又珍,傅太太只推说太忙,而且又珍病得厉害,需要休息,大队人马去骚扰反倒不益于她的康复。又琳只好闭口不提。

可是,又敏私底下提到又珍的次数越渐渐多起来。她想念又珍。

又琳又何尝不想念她?

但是,傅太太明摆着“没空”带他们去看又珍,她提了几次,都是石沉大海,她也有点黔驴技穷。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主意只能打到傅恒的身上。

傅先生既然允了傅恒一台车,第二天就把车买了回来。豪华黑亮的宾利欧陆飞驰就静静泊在后院车库里。傅恒被勒令,没有考到驾照前,不准碰这辆车。傅恒也无所谓,每天放学了就跟家里的司机学开车,前前后后的转。可是转完了,傅恒却有可能接着就出门去。又琳每每只能看着傅恒没亮灯的房间叹息。

然后,又琳终于找到一天,傅恒开车溜达完,竟回了自己屋里。

她在自己房里踌躇犹豫,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拿了本数学题的练习薄,敲开了傅恒的门。

傅恒象她以前来他房里做题时一样,只抬头看她一眼,便低下头忙自己的。

这让又琳心里一松,觉得这个时候的傅恒没有太大威胁性。她反身合上门,抽了椅子挨到书桌前,摊开来习题集,随便找了一道给傅恒看。

傅恒接过来,边看题边演算。通常他算好了才说给又琳听。

又琳看着他垂着的头和飞快写着的笔,他的表情很认真,她除了做题时,很少看到傅恒有这样认真的表情。这样的表情让她有想跟他说话想信任他的冲动,无所谓的傅恒,总让她觉得跟他说话不过是浪费时间。

“哥,”在她没来得及想清楚前,她已经开了口。

傅恒敷衍应了一声。

“我……想去看又珍。”

傅恒这才顿了笔,抬头审视她。

傅恒认真看她的时候,总让她不自在地想低下头去,可是这次她不能。

她勇敢地回望他,“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又珍?”

他扔下笔,看着她的样子好象对一切了然于胸,“原来你不是真的要问数学题。”言语间有些懒洋洋的。

又琳看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好象要消失掉,有些着急。傅恒那副无所谓的德行一回来,她就会完全没有心情再继续跟他谈下去。

他心里想的却是她对他生疏得有个小事要求他,还要拿数学题来做幌子。

她急急又补充道,“又敏也很想她,但是我想,先去看看,再带又敏去。只有这一次,我需要你带我去,之后我一定能自己去,把路记熟就好了,”她看傅恒思索的表情,生怕他怕麻烦,再加一句,“真的,如果我们能坐公车去,我记下路线,下次自己去就可以。”

“自己去?象你要自己回家?然后让又珍淋得患上急性肺炎?”

又琳只以为他会开口推辞,懒得摊上这差事,哪知他的回答却完全在预料之外,她张口欲辩的势子突然僵在半空。

那他的意思是,她不可以自己去?那然后呢?

他本来想再为难她一下,却发现她小脸上不掩饰的失望那么坦率直接,是他头一次见到,于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变成了,“我带你去可以,但你以后一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