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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还记得半年前她嘤嘤哭倒在他怀里,这么多年,竟从未这样酣畅淋漓地痛哭过。只是,对方是傅恒,她哭完了才有些羞涩。毕竟他是傅家人,而从她踏入傅家的门槛,她就想好了,傅家人都是大恩人,她的难过和抱怨,永远不能让他们知道。但是她却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完全失控,连他衣服都湿了一大片,她才惊觉原来自己爆发力惊人。好在他事后并没有奚落她,只是等她哭完了哭累了,帮她擦干了脸,才开车回家。

自那之后,傅恒好象对她不那么冷淡粗暴,她也不那么害怕或不屑傅恒。偶尔两人共处一室,她也不象以前那样急着逃走。

但是之前擦枪走火的两次却时常不经意间跑到她脑子里,扰乱她的思维,让她脸上莫明其妙红扑扑一片。

为什么呢?她再少不经事也知道接吻是怎么回事,应该发生在什么人之间。但傅恒却吻了她,两次。而且,第二次她还……

她摔摔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给摔开,命令自己不许胡思乱想。

不过是同车去看一场画展而已。

不过是同车去看一场画展而已。这本来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是,这车不是傅恒的宾利,而是他载惯思琪的脚踏车。

又琳看着眼前的车,惊愕不已。

傅恒只偏偏头,示意她上车。

他看着她一脸惊吓,心里好笑。

每每他们一行人骑车出游,都是徐风载她,这仿佛都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只是在这规矩成行之前,他眼睁睁看着她慢慢挨到徐风的身边,好象不着痕迹的,她就在徐风身边,所以刚刚好,她就近上他的车,成了他的载客。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却盯得她好象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结果他的车座空出来,再来就“自然而然”变成思琪的。

她那么不想搭他的车,他偏要用车载载她。他有些恶毒地想,继又冷冷自嘲,天底下能让他花这种无聊心思的只有她。

又琳终于垂头认命,小心翼翼跳上他的车后座,刻意把手抓在后座和车椅间的小小横杠上。

傅恒查觉到,也不多说,只是把车踩出去。

宋氏画廊所在地点非常独特,不在市中心,倒在城东靠近大片由老洋房翻新的高级社区的一片一度虚置的空地上。几十年前,宋家人把这片地买下来,重点开发,辟出条条景致优美的林荫小道,方便给在这里居住的闲雅人士闲来无事时,由家里信步游赏至画廊,顺便享受一场精神盛宴。

傅恒就是沿着其中一条林荫小道踩着他的脚踏车。

又琳一开始并没有感到不适。相反的,这条小道赏心悦目,阳光被高大的梧桐树遮去不少,零零落落洒下来,他们两的影子就在这零落的阳影中一起一伏,她只觉得心情愉悦无比。

然后她开始觉得车速在迅速上升,慢慢的,她揪住后座上那小小横杠的手几乎掌握不住,若再快一点,她就可能要掉下车去。

难道傅恒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车上?

她被这个想法吓坏,“哥,慢一点。”

傅恒不做回应,车速反升不降。

她急起来,又不可能跳下车去,但车上也仿佛坐不稳当。

车子又颠簸一下,傅恒从一根不小的树枝上直碾过去。

又琳惊叫一声,另一只手即刻攀上来,本能的一把抱住傅恒的腰。

傅恒对她的惊叫充耳不闻,脚下的速度不减。

又琳咬咬牙,豁出去了,本来抓住后座的手也伸过来,与另一手环抱住傅恒的腰,紧紧粘在他背上,索性连眼睛都闭上。

她这些犹疑彷徨,和最后的放弃抵抗,“舍命交付,”傅恒都一一感觉到。

他忍不住发噱,既然你要这样快的速度才肯把信任交给我,那我就保持这样的速度好了。

他一路“风驰电掣”将车踩到画廊附近,才把速度缓下来,而又琳直到他完全把车停下,单脚撑在地上,车身稍稍倾斜,才放开她的环抱,跳下车来。

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裙摆也掀起一些褶皱,脸上不寻常的潮红着,她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笔直看到傅恒眼里。

傅恒的眼里满是挑畔。怎样?他在说。

她花了一分钟,整了整头发,再拂了拂裙摆,再抬头,脸仍有些潮红,眼睛晶亮深邃,傅恒在里面却找不到恼怒。

她一扭头,率先往画廊里走去。

傅恒摔下车,跟上来,心里却惊异,他这样整她,却不见她一丝怒意,他该气她还是该佩服她?她到底有没有底限?如果有底限,这底限又在哪里?

第  13  章

画展进行得很顺利。

虽然不是名流云集,但是有识货的买家和有慧眼及专业背景的媒体到访,已经是相当高的赞誉。

事实上,徐风想邀请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人,那些附庸风雅又对艺术一窍不通的所谓名流,他根本懒得应付。他对于自己的热情有相当的洁癖,他平时对人对物的温柔体贴,完全用不到专业同行身上。

又琳在大厅的自助甜点处随便拈了块糕点,顺便找寻徐风的身影。

徐风穿着很休闲,偶尔与在某幅画前驻足的人低声交谈,交流创作理念。

她却只想到,还好徐风穿得休闲,傅恒的衬衫牛仔裤不显太突兀失礼。

她徐徐在一幅幅画前观赏,徐风的创作多样化,且风格迥异,不过大多都深沉厚重,引人深思。

忽然一只高脚细长的酒杯被送到她眼前,里面盛着淡黄色的液体,晶莹剔透,从杯底汩汩往上冒着一串串细小的气泡。她微笑转身,是徐风。

“风哥,我还不能喝香槟。”

“算是庆祝我的第一次画展,破个例?”他哄她。

她想一想,便接过了杯子,小啜一口,算给他面子,也应应景。

“你一个人来的吗?如果你愿意等一等,画展后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恒哥跟我一起来的。”话出口才咋舌,难道还要让他那样吓她一回?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天真发问,真的那么糟糕吗?

恍惚间,傅恒已经踱步过来,煞有介事,和徐风握手道喜。

“若老头子给了我他的支票本,我一定今天就标一幅画下来。”

徐风好笑,“你有心,今天就标一幅画下来,我给你留着,你回家取了支票明天来领画也不迟。只对你这么特殊,这么多年老交情了嘛。”

傅恒也笑,“听说你只卖给识货的人。”

“呵,是,不过如果是你的钱,我赚。”

傅恒摇头叹息,“果然只是酒肉朋友。”

徐风笑不可仰。

忽然又有人加入话局,“徐风,恭喜你。”清清脆脆的声音加上清清爽爽一个丽人儿。

徐风客气回道,“多谢。你几时到的?”

丽人说,“刚刚才到。你用不着不好意思。你在宋家画廊开画展,我也算东家,我这么晚才来,我才该不好意思。”

她很高,几乎与徐风一般高,姿态干练,短发利落,商务便装裹着纤浓合度的身材,优雅细致的高跟鞋,纤手握着香槟,边说话边轻晃,偶尔啜饮前轻嗅一下香槟的甘甜气息。

她这样的闪亮抢眼,让又琳觉得自己朴素的小裙装简直没法与她并存在同一个空间,便本能的缩往旁边,几乎让傅恒的高大身形完全遮没她的娇小身影,只留一双澄澈大眼,向外小心偷觑。

丽人那双桃花眼从徐风身上扫向傅恒和娇怯的又琳。

徐风介绍道,“傅恒,这位是宋清,宋氏画廊的总理事,”又道,“宋清,这是傅恒,这是他妹妹傅又琳。”

宋清绽出个调侃的笑来,“原来你就是傅恒,真是如雷贯耳。”

傅恒也客气回应,“久仰。”

宋清向他眨眨眼,“我妹妹不用往英国去念书,可是托了你的福。”

傅恒但笑不语。

“不过她这下子要郁闷了,哪知道你会来给徐风捧场。”

又琳越听越糊涂。

只有徐风觉察出傅恒眼色渐冷,心下埋怨,宋清实在是个玲珑人物,这次怎么这么脱线,未成定局的事,说出来也只象打没底的哑谜,娱不了人娱不了己。

好在又有人加入话局。这次这个人,大家都认识,是思琪,携同一起的,还有宋成。

宋成是宋清的弟弟,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是宋漪,这就是宋清刚刚提的那个托了傅恒的福不用往英国去念书的妹妹。三姐弟,来了两个。

徐风暗自庆幸,还好宋漪没来,若思琪和宋漪一同登场,傅恒又在坐,又少不得一场恶斗。

但如果只有思琪一人,场面就热闹了。

她似乎与宋清也熟识,叽叽呱呱赞她一身行头,接着跟徐风抱歉迟到这么久,顺便损宋成开车太小心,误的时间都因为他。再看到傅恒,更是不得了,“徐风,他牛仔裤穿得这么随便,你也让他进门?”

徐风尚不及说什么,傅恒闲闲开口,“而且,我骑的脚踏车过来。”满眼挑衅,怎样?

引得众人发噱。

宋清笑着一手支住额角,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徐风接口,“这才是我要的精神。杜尚说,艺术的探寻是非理性和自由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气氛融洽。

徐风这才走开,继续与其它的访客交谈切磋。

思琪终于看到又琳,惊喜地走近,“又琳,原来你也在,你不要躲在你哥身后,我差点都没看到你。”

又琳也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一个她能说话,而且她说的话她能听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