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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吕小月回忆着那天的谢珑,打扮确实与往日不同,穿着露脐的牛仔背心和剪着大大小小十来个洞的牛仔裤,和秋千架上的谢珑,确实是两个人,如果不是她对谢珑的恨意太深,绝对认不出来。

这世界,只有两种人,化成灰也认得出来,恨得太深的人,还有,爱得太深的人。

吕小月忽然一个寒噤,她在怀疑,谢珑是不是因为她那一声喊而离开的吕家。她把这个担忧告诉了杨敏。

杨敏立刻否决了她的担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谢珑在你们家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你在吕家说句话的分量,还比不上她谢珑喘口气的。”

吕小月同意杨敏的话,却不同意杨敏说话的口气,“喂喂,我没那么糟吧。”

“好吧,你说话比那个什么谢珑喘气强多了,这下你满意了吧。”杨敏笑道。

有两个好朋友在一起说说笑笑开解心事,还有繁重的功课压在肩上,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吕小月常常想起妈妈那天的话,却发现她自己,除了担忧之外,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她在日记中写道,“我恨我只是12岁,我希望能够快快长到25岁,这样,我就能让大人们好好听我说话,相信我说的话,让妈妈不再有解决不了的心事。”

又是周末,吕小月拉着杨敏找到了赛车的地段,和所有周末一样,到处都是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

吕小月一眼看到人群里的母亲,正焦急地人群里寻找着。

“我妈在那里。”吕小月拉着杨敏就在迎上去。

杨敏却是将她往树林里一拉,“你傻了,让你妈妈知道你又上这种地方来,又不知惹出什么是非来,你还是安静些吧。”

吕小月觉得杨敏的话也有道理,跟着杨敏蹲在树林里,看着母亲一个一个人仔仔细细地又看又问,确定是不是谢珑。

吕小月看了半响,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挣开杨敏,“看不下去了,我妈打也好,骂也好,我也得出去帮帮她。”

杨敏见阻挡不及,只得笑道,“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舍命陪君子也不是第一回了,再陪一回又何妨。”

两个女孩走上前去。

“妈。”吕小月怯生生喊了一声。

林清雅看着女儿,先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算了,你来了也好,帮我一起找找谢珑吧,这么多人,不知从何找起。”

那天下午,林清雅、吕小月和杨敏三个人在山顶找了近三个小时,既没找到谢珑,甚至,连舒明也没来。问过的人都说,这是山顶赛车以来,舒明第二次缺席比赛,第一次,是上个星期的临阵脱逃。

林清雅在山顶遍寻谢珑不着,只交待了句吕小月,“这种地方以后少来。”转身打算离开。

吕小月咬了咬嘴唇,说道,“妈,你还是别找谢珑了,你看你这些天,为找谢珑,都熬成什么样了。或者干脆让爸爸出面报警吧,要是爸爸怕失了咱家的面子,请私家侦探也行,吕家又不是出不起这钱。”

林清雅苦笑摇头,忽然说道,“小月,把英语补习补习,年底去美国吧,跟吕阳一起,兄妹两个有个照应。”

吕小月惊问,“哥哥不是今年毕业回国吗?”

“我给他去了信,让他不要急着回来,留在美国发展。”林清雅回答。

吕小月觉得妈妈越来越奇怪了,她原是最反对吕阳去美国读书的一个,去之时,千叮咛万嘱咐,拿到文凭就立刻回来,早早接手家里的事业,不必留在美国做二等公民。

但不知怎的,大概是因为太多的事情没有答案,也问不出答案,吕小月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等到吕阳的毕业答辩完成之后,在电话里随口问了美国读书的事。

吕阳的回答又成了另一个样,“我正收拾行李打算回国呢,你现在想来,没人照顾怎么办,还是等你大一些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再说吧。”

“妈没跟你说?”吕小月问。

“说了,不过,父亲催我早点回国催了几次了,反正我在美国也没什么事了,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吕小月这才意识到,爸爸和妈妈,原来也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

“小月,我订了下个星期的机票,到时候你跟谢珑一块儿机场接我吧,几年不见,女大十八变,你就算了,谢珑我恐怕认不出了。”吕阳在电话里。

“哥,妈妈没告诉你?”吕小月奇问。

“告诉我什么?”吕阳莫名其妙。

吕小月本来想说谢珑为了一个非法赛车手离家出走的事,但一想反正吕阳也要回来了,等回来再告诉他也不迟,当下忍住了,“没什么。”

“小月,你好象有事瞒我。”吕阳追问道。

“没事,有人找我,我挂电话了。”吕小月匆匆挂了电话。

吕小月本来约了杨敏下个星期一起去机场接吕阳,但吕阳却是忽然改变了回国计划,对吕小月的说词是,找到了份理想工作,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到了年底,吕小月提起去美国读书一事,其实她对出国读书本身并不热衷,但不知怎的,她开始有了逃离这一切,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想法,惟一舍不得的,居然是杨敏。

但杨敏却是支持她离开的,杨敏笑道,“你是直性子的人,心里脸上都藏不住,美国更适合你。”

但吕阳是反对的那个人,说是他不在国内,妈妈身体不好,要人照应,虽不指望她服侍之类,但女儿在身边,终归是个安慰。

吕阳即便不说,吕小月也能感觉出来,林清雅的身体,竟是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发展到后来,竟是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哪怕她这个做女儿的,一周一次回家,也是三言两语打发,心不在焉似的。吕小月有一次偷听家庭护士和医生的对话,得知妈妈的病名叫抑郁症,那是在谢珑离家出走一年之后。


这天,吕小月问杨敏,“知道什么是抑郁症吗?”

杨敏也不懂,“大概是跟心情有关的病吧。”杨敏有些想说跟精神有关,但一想到是好朋友的母亲,精神上的病,不是什么光彩事。

两个人都没有答案,思来想去,还是去图书馆查找相关资料。中学的图书馆,课外辅导考试大全之类的书到处都是,但抑郁症,找来找去,只在一本期刊上找到一篇很短的文章,介绍说抑郁心情持续一段时间是抑郁症,最严重的症状是周期性自杀心理。

自杀!吕小月被这两个字吓坏了,杨敏也是,赶紧放了书,拉着她从图书馆出来,强笑道,“什么破图书馆,一本好书也没有,尽说些有的没的。”

“是啊。”吕小月这样附和。

话虽如此,那几行字,却是象定时炸弹的指针一样,时时在耳边响起,每到晚上,一闭上眼,吕小月就开始做恶梦,总梦见母亲在徘徊,不是楼顶,就是悬崖,母亲一脚踩空的时候,往往就是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常常在宿舍引起不小的骚乱,室友已不止一次提出抗议了。

杨敏是知道原因的,但她也没法子。吕小月是哪怕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从不跟人道歉的性子,更何况这一次是事出有因,她只好代小月跟每个同学道歉,顺便把吕小月的家事说了个大概。

“舒明?是不是赛车的那个舒明?”有人主动过来问吕小月。

“是啊,你知道?”提起这事的人是隔壁宿舍的,平时没怎么交往,把吕小月吓了一跳。

“我们是邻居,舒明还有一个哥哥叫舒英。早些年好象是父亲因为意外去世了,家里环境不好,兄弟俩高中没上完就出来做事了。舒明开修理厂,他哥哥舒英做汽车销售,对了,最近舒英拿到一个汽车代理权,生意做得挺不错的,最近几天在准备搬家。”

“舒明呢,舒明这两年在哪里?”吕小月急问。

“你不问我还真没注意,舒明有两年没回家了,听她妈妈说跟未婚妻在外面做事,不过,舒英新店开张,第一次做老板,舒明肯定会回来,说不定,你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找到你表姐。”

吕小月打听到这条线索,并且拿到舒英新店地址,直接回家,打算把这好消息告诉妈妈。但回家之后,林清雅却被送去了疗养院,三天之前,没人通知在学校的她。

“怎么回事?”吕小月问王伯。

“吕先生的意思,让你专心念书,不要分心。”王伯回答。

“我去找爸爸问个清楚。”吕小月印象中的疗养院,与精神病院没什么分别。她尽管从小害怕父亲,但母亲住进精神病院,这么大的事,事前一点风声也不透,吕小月接受不了。

来到吕树才的办公室,秘书陈小姐说,“董事长不在。”

但吕小月多留了个心眼,进门之前在停车场多扫了几眼,“我爸爸的车还在。”

陈小姐的脸色马上变了,吕小月知道,是她那声“爸爸”起到了作用。

“对不起。”陈小姐说,并且让开了道路。

吕小月没敲门,直接闯入了父亲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吕树才之外,还有两个男人,看见吕小月冲进来,一脸惊讶,问道,“这位是……”

吕树才赶紧站起来,陪笑道,“我女儿,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见怪。”

吕小月很少见到父亲这种小心翼翼的神情,特别是近几年,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

她瞪着这两人不吭声,不打招呼,也不陪笑脸。

年轻的那个忽然笑了,他有着漆黑浓密的头发和眉毛,看起来甚至还有些稚气,问道,“小妹妹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