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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她的气质,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原本的暴躁不安慢慢在褪去。

冬天一天天来临,偶尔会有阳光,岳洁会陪小月到花园里散步,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她就坐在草地上,或是看会儿书,或是看着天空想些什么,这个时候,奇Qisuu.сom书岳洁会在她脸上看到些许沉静下来的脆弱,看得她心痛不已,每当这个时候,她会想法子故意走开,让李华溜进来探望小月,陪她聊会儿天。李华走后,岳洁都会在小月的眉间眼底看到女孩儿的笑,这又让她多少安了心。

那天,小月看过报之后,对岳洁说,“爸爸的官司打赢了,谢珑输了。”

岳洁瞟了一眼小月手里的报纸,随口说道,“小月是站在爸爸一边的。”

“才不是呢,我只是不喜欢谢珑,嗯,我跟哥哥是一边的。”

“看来小月是只听哥哥的话了。”

小月点头,又拉住岳洁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

“我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岳洁即使觉得为难,还是先应承了小月。有关小月的那几条探视规定,第一条就是不准吕阳看望小月。

“岳姐姐你可别乱来,算了,反正我过几个月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到时候,我一天到晚缠着哥哥都行。”小月说。

“小月越来越会体贴人了。”岳洁温言说。

小月笑笑,抬头看天空飞过的小鸟,清冷天空里,一只孤零零的小鸟努力飞翔着,身姿,依旧轻盈。

“岳姐姐,你喜欢过人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小月忽然问道。

“怎么,想起李华了,那个傻小子。”岳洁取笑说。

岳洁原以为小月会害羞,但小月却是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想他了,这傻小子人不错,我怎么冲他发脾气,他都不恼,最多也就自己走开一会儿,等心情好了,嘻嘻,再听我发下一通脾气。”

“那是福气,你自己可要拿定主意。”

“岳姐姐担心什么,担心我爸你哥他们不同意,我才懒得理他们呢,哥不是也没跟我商量就跟谢珑在一块了吗,还好,阿弥陀佛,他们没真的结婚,否则,我真不知拿什么脸见杨敏了。”

岳洁微笑着,“不是岳姐姐担心,是小月在担心了,你在担心什么?”

小月一时语塞,她心里确实一直有担心,担心李华只是同情她,担心爸爸哥哥会反对,更担心,她真的跟李华在一起,能不能适应跟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摇摇头,希望借着这个动作把心里的担心抛在脑后,笑道,“岳姐姐最滑头了,差点被你逃过去了,是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岳洁笑笑不答。

小月不依,推着她说,“你说不说,你要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岳洁好脾气笑笑,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好吧,我说。”

小月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十几岁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我的助养人。”

“哇!长腿叔叔!”小月惊讶得合不拢嘴。

“不是长腿叔叔,他结了婚,有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刚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所有节假日,只要有一点时间,我都会去他家。他是个商人,常常整天不在家,我跟他见面的机会很少,但哪怕是只打个照面,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都能让我兴奋好几天。慢慢的,在陪着他的女儿玩耍的时候,我会忽然想到,如果这是我的女儿,如果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如果这是我的家,我就会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我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对我微笑,问我经济上有没有困难,问我有没有烦恼,我却想着,如果这个女人彻底消失,那该有多好。”

小月听着心里一阵阵发冷,赶紧抢着插了一句,“我相信岳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岳洁恍惚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每个星期从学校直接去他家的路上,有一家药店,我在那里打过工,店主对我很好,拿什么药都没问题。还有,从他家回孤儿院的路上,有一家汽车修理厂,我也打过工,知道在刹车上动一点手脚,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事。”

小月忽然大声嚷嚷起来,“岳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做,想是一回事,真正下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就好象谢珑抢走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要,我恨死了她了,恨不得她马上死掉,让雷劈死让车撞死,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出钱找个杀手去杀她的。”

岳洁看着小月,眼睛眨眨,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脸上慢慢延展开来。

“是的,小月,我只是心里想想罢了,我什么也没做。”

小月听到这句,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出了口长气,“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后来?”岳洁心不在焉了,她看看表,到时间让别的病人吃药了,“以后的事,以后慢慢再讲,今天先到这里。”

不知何时开始,校园里开始有了谣言,有关小月的。大家都说,小月不是转学,也不是去国外读书,而是疯了,进了疯人院。还有人说,小月被抓起来了,因为贩毒,传得有鼻子有眼。一开始,杨敏尽力为小月辩解,但谣言越传越盛,杨敏开始招架不住。她在电视报纸看到天正集团的新闻,看到谢珑跟吕树才的遗产官司新闻,也看到了吕阳,始终站在谢珑身边,但谢珑身边,还有另外一位自称是谢珑未婚夫的男子,舒英。

杨敏开始怀疑吕阳的解释,小月去国外读书不可能不跟她说一声,也不可能这么久了连电话也不打一通,她不想继续沉默,她要找吕阳问清楚,小月到底怎么了,到底去了哪里?

但杨敏找不到吕阳,她打吕阳的电话,吕阳只给她一个字,“忙。”她又打过几次电话,一开始是关机,到后来,此号码变成了空号。她不甘心,手里又有小月房子的钥匙,白天要上课,她就每天晚上在那里等着。

这天的后半夜,她终于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她飞奔到门口,打开门,却看见拿钥匙开门的是谢珑,谢珑的身后,舒英扶着酒醉沉睡的吕阳。

“怎么回事?吕大哥怎么了?”杨敏问。

谢珑看着她,犹豫半响,忽然,她笑了,“好了,我还有事,吕阳就交给你了。”

杨敏一呆,还没回过神来,舒英已把吕阳扔在客厅沙发上,跟谢珑一起离开了。

跟吕阳见面的情景,杨敏心里想过不下上百遍,她想着自己有可能惊惶失措,也有可能骂吕阳一顿。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吕阳就在自己身边,她又不由慌乱起来。她回忆电影小说里类似的桥段,可供选择的方案似乎有很多种,但最后,她什么也没选,只是从房间里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帮吕阳盖上。当她提着被子的手,到达他的肩时,她看清了他的脸,他瘦了,原本白皙的脸更透出一丝苍白的味道。她看到他鼻梁上还戴着眼镜,遂伸手想要取下来,但她这是第一次如此之近地靠近一个男人的脸,她的手有些发抖,脸也涨得通红。吕阳忽然动了动,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摒住呼吸。但他似乎又陷入了熟睡中。

“吕大哥。”杨敏试着喊了一声。

吕阳一动也不动。

杨敏这才定住心神,帮他把眼镜取下来,手指无意中轻触到他脸上的肌肤,滚烫得吓人。她吃了一惊,以为他发烧了,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是一样滚烫得吓人。

这个时候,冬夜的窗外,起了风,风吹动着玻璃,时不时夹杂了些尖锐的啸声,提醒她一些什么,她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她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吕大哥,我知道你一直避着我,你们这些有钱人,最怕被我们这些贪慕虚荣的年轻女孩缠上了,你不理我是应当的。外面起风了,天气预报说,今晚还会有雨,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害怕,怕感冒,更怕遇到坏人。但明天一早,等天亮了,我自然会走,也会留下钥匙。今天晚上,我还有一些时间,你烦也好,不理我也好,我都会告诉你一些有关小月的事。小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小月成为朋友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优点,是因为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时候,她躲在被子里哭,哭了整整一夜。我妈妈说我自小就不怎么哭,却见不得人哭。”说到这里,杨敏不禁笑了。

睡在沙发上的吕阳动了动,翻了个身,脸朝着沙发靠背,用背对着杨敏。

杨敏也不理会,继续说着,“我跟小月成为朋友,大抵是因为我不想见到小月哭吧。但她一直在哭,在学校时会哭,回家的时候也会哭,林伯母生病的时候,她几乎天天哭,天天做恶梦。当然,她也有过快乐,吕伯父林伯母哪怕给她一点点笑容,一两句安慰的话,她都会高兴好几天。但后来,她这些高兴的源泉渐渐没有了,她开始乞求你的关爱,每天在我面前说你对她如何如何好,她说整个家里,就只有你,从来不会在面对她的时候,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但你最后却带着谢珑走了,她哭了很久。我有时候生气,会劝她不理你,自己想开一点算了。但小月说,她是怎么也不会不理你的,她跟谢珑争父爱争母爱都争输了,你是她最后的希望,你是她无论如何也输不起的。林伯母去世了,吕大哥,当我求你,我知道你带谢珑走有你不得已的理由,但谢珑已经找到了保护人,那个舒英,不是吗,你不要让小月觉得把你也输给谢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