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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至今为止,就只遇上这么一个。

为什么这娃儿是特别的?

或者,为什么她的鬼族父母竟要异常地保持住她的天真烂漫?难道他们就不怕她在族里遭到排挤?

可如果这娃儿真的已生活在黑暗界近十年却未沾染上它的邪气,那么恐怕不是这娃儿天赋异禀,就是另有隐情了?

而这娃儿……将会毁了他?

封澈的嘴角蓦地扬起似笑非笑的痕迹。

他知道他的预感从未出过差错,可是偏偏他现在根本下不了手,也不想下手──刚才他没在第一时间杀了她已是错,既然如此,他只好在她身上下功夫了……

希望这甜娃儿,莫要让他失望的好!

天朝,恒帝永安十年。

这一年,天下各处天灾异象频传,早已惹得人心惶惶。原来该稻谷丰收的时节,先是下了没日没夜的半月大雨,把农人辛苦栽种即将要收成的稻作几乎全淹死;再来北方连日暴雪未停,地方官员回报朝廷,百姓冻死的人数不断增加;而干旱的地方不见一滴雨丝落下,就连被天雷打中引起的一场森林大火,也已延烧了近月仍无法被扑灭……以上大大小小的灾难,在这一年间不断上报到朝廷,也直达了天听。

太平日子过久了,缺乏年少时的积极冒险精神,恒帝手边光批阅着官员呈上来的奏折就看得焦头烂额──而且还尽是灾祸不断的内容,简直恨不得拿这些奏折去质问老天爷,祂最近是在搞什么鬼?

沉目威仪地翻着手上的奏折,再看到上面写到南方的虫害,恒帝不由抚了抚微微作痛的额际,而他尽管保养得宜却仍无法完全抹去岁月痕迹的面容上忧愁尽现。

「去请封先生过来!」想到封澈似乎已回宫了,恒帝立刻要人去请他来。

一会儿,就见御书房门口走进了一名俊尔绝伦、浑身散逸着一股神采洒脱气息、额心上方还奇特地多着一绺耀目银丝的蓝衫男子。

看着来人彷佛完全不受时间的影响,十年前来到他身边时是这副模样、十年后还是没变的面貌,恒帝不想心生妒意都难──就连他也搞不清楚,这男人到底是几岁了?!

十年前,上一位守护先帝的守护师阿增老人,随着先帝的故殁跟着消失无踪;而就在他登上帝位之后,接任阿增老人的守护师封澈,立刻出现在他面前。身为天朝的天子,他自然明白守护师对天朝和他的重要性。没有守护师也就几乎等于没有天朝,所以自他的先祖辈起,他们便尊崇礼敬着天朝的守护师。

天朝和黑暗界那些鬼魅间的争战一直未停,前几代身有异能的守护师的力量已消灭了大部份的鬼族,并且在各地布下封界防止地下的鬼族向地上的人侵犯,也因此数百年来,大部份的人已难再见到鬼族人,更差不多渐渐淡忘了千百年前人与蚩氏鬼族的惨烈战争,甚至还将它们当了传奇故事看待。就因为这样,拥有神人般力量的守护师,便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直到近百年,除了天朝的帝王和少数人,几乎不再有人认为这世上仍有「守护师」的存在。

而同样身为守护师,封澈的神秘就和阿增老人差不多。没有人──就连他恒帝,也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来?那张彷佛永不老去的面容下又藏着多少智慧?更别说知道在他身上拥有着什么样的神奇异能了。

当然,既然身为守护师,只要有着关乎异象诡象、斩妖除魔的事,就统统归封澈管奇+書*網。而近来这些不寻常的灾象频在四处出现后,他也立刻请封澈去查了。封澈给他的答案,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这些灾祸全跟黑暗界的作怪脱不了关系。

唉!他们已经和地下那些家伙纠缠近千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个了结?

「封先生,你这回出去了几个月,究竟有没有收获?有找到你要的狩猎人吗?」恒帝暂把桌上的奏折推到一边。看了一堆坏消息,他只希望能来点可以听的。

几个月前,封澈突然跟他表示要去寻找出狩猎人。而所谓的狩猎人,便是和他一样拥有不平凡的力量,同样能镇住黑暗界势力的人。只不过这些狩猎人性喜自由、不受拘束,其中虽然有不乏将对付黑暗界当目标的,可多数的狩猎人还是各自为政。

清冽的黑眸直朗朗地看向恒帝,封澈的神情沉稳平静。

「陛下,您请放心!我已经找出了一些人,足以暂时压下四方黑暗界的侵犯扰乱……」

恒帝哪完全放得下心?「暂时?你的意思是,靠他们也压不了那些鬼魅多久?」虽然他被封澈保护得很周全严密,从登上帝位至今为止才零星跟那些鬼家伙打过两次照面,不过就那两次也已经够他恶梦连连了。

「其实他们是没问题……」封澈早已察觉不对劲。「由我亲自找到、挑选出的狩猎人能力全是一等一,就算要他们应付鬼族中最强的夜氏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只不过我发现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乱象,和以往黑暗界发动的攻击差异很大……」

之前的鬼族虽然在他的镇守下仍不时偷袭挑衅,不过那也是零零星星的行动,而且力量也并不大,顶多他们之中也只有最强大的夜勉强可以与他抗衡,但也不致强过他,进而干扰整个人间界。可是这一次,在观察了近来的连串异变后,他立刻知道了哪里不对──恐怕前所未有地,黑暗界已经出现了足以驱雷掣电、呼风唤雨的鬼了!

看来,在十年前他消灭了鬼族的夜之后,鬼族已经很快又找出另一个「夜」了。

对于鬼族生生不息又顽强不已的能力,老实说,他还真有些佩服。

恒帝自然也感受得出不寻常。「嗯,他们的破坏力是好像增大很多……」抚着白须沉思道。没错!以往他们的力量至多也只到施出幻术折磨人至死而已,没想到他们现在已经强到可以改变天象了……想到此间的严重性,他突地盯住了眼前仍旧气定神闲般的封澈。「封先生,你……难道还不能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对于恒帝的不安与疑惑,封澈笑了笑。

「如果我的预感没错,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我猜测的对不对了。」

「你的猜测?」好奇极了。

「陛下印堂发黑、乌云罩顶,恐怕不久就要大难临头,所以我想,由陛下身上或许就能抓到线索了……」

封澈,温文俊雅的脸庞上灿笑宛如朝阳,以致令恒帝一时无法对他近乎「诅咒」的预言做出究竟该气,还是该笑的反应。



夜,深静。

皇宫,戒备森严,一队巡更的御前侍卫才刚在帝王的寝宫门前交接过。

夜,再深。如钩的银月已至天中央。

幽深的寝宫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小烛。重重的织帐后,馥丽的床榻中间,被子微微拢起,一个模糊的人影便是躺在里面。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一抹比黑暗更黑的影子彷佛鬼魅般,平空自一面空墙里浮出。接着,这抹深黑却又诡谲地微微现出透明的影子,缓缓移到了那张躺着人的大床前。

屋内的温度,似乎就自诡影出现的那一瞬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而直到影子移至了床边时,屋里的空气也宛如被冻结了住。

黑影,彷佛是一团虚幻的迷雾。隐约地,只能见到这一团似人形的黑色迷雾正慢慢以俯身的姿态倾向床头,似乎是要将躺在床上、裹在丝被中只露出半颗后脑勺的人确认仔细……

气氛,死寂诡异。

突然,就在间不容发的剎间,一道白光从被窝内准确地疾射向黑影。

而黑影,也不知道是否早已察觉床上的陷阱,就在那道白光初闪的一瞬,黑影便已在倏忽间整个淡掉──就在空气中消失无形。至于那道耀目凌厉的白光自然扑了空。

黑影淡去,随即又在另一头凝聚成形,而一直躲在被窝里的人也在转眼间掀被跃下。

微弱的光线中,只见床前多了一个俊硕温雅的蓝衫男人──当然,他不是这张床的主人。这张床的真正主人,早就被他暂时请去另一处了。

男人。封澈。总算等到他要等的了。

俊脸微微泛着湛然的笑,他的双手在虚空看似漫无意义地转了一圈,接着他的十指出现了淡淡美丽的银白色光辉,而此时,就连他的全身也似乎沐浴在一层柔和的光圈里。

「夜?!」封澈不动地直看着前面也同样没动的黑影,几乎是肯定地问。

黑影,原本半透明的形体仍像一团变幻不定的虚云。不过突然间,黑影上方接近头的位置,一双彷佛才打开的眼睛映进了封澈的眼中──一双紫得妖异、紫得摄魂夺魄的眼睛。而这双紫色的眼睛便是这团黑影唯一呈现出的清楚实体。

而封澈,一看到这双紫眸的同时,某种感应立刻如电殛般击上他的心──

他的笑容一敛,眉峰皱起。

「甜儿……」他叹息般的低喃出声。

十年前在破庙被救的那个爱哭无邪的小娃儿、那个日后能毁了他却仍让他一时心软没杀掉的小娃儿、最后被她那惊慌返回的平凡人类父亲带走后再也消失无踪的小娃儿……

是她!

十年前的那个小娃儿,竟是眼前正与他对峙的夜氏鬼族人!

因为曾在小娃儿身上深埋进属于他的印戒,所以在她的双眸一破出封界后,他立刻知道了是她!

甜儿!

被封澈唤做「夜」,又叫「甜儿」的紫眸黑影,彷佛笼罩在迷离闇晕中的身形不见动作,而就连那双紫眸也依然闪动着妖邪、未曾相识的诡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