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太子愣住了:“我对父皇吗?什么态度?”

“殿下,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张斩有些着急,“陛下已被小人迷惑、操纵,丧失了自己的心智。您是唯一的皇子,他都能把您打入死牢!殿下,我早就说过,现在的陛下,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陛下了!”

太子黯然神伤,这些事,他何尝不是早就明白,只是一直不愿去面对。

“那么?你说的这个,与连离、武郡王的事,又有什么关系?”他慢慢地问道。

“殿下,我只想说,在这个时刻,还愿意帮助您的人,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动机,他都是不愿向奸臣屈服的人!殿下,末将是这样的,武郡王、连离,他们也是这样的。所以殿下,下决心吧!我们,都是等待您成为皇帝的人!”

张斩豪爽的个性,直线性的思维,以前每每让太子啼笑皆非,但这次,他却打动了太子。

半晌,太子抬起头,紧紧地握了握张斩的手。

“张将军,谢谢你。收拾行装吧,我们明天就知会连离——南下,归国!”多日以来一直郁郁寡欢的太子,终于重新振作了精神。

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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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37年末,原丹国太子自冰之国归来。在连离的掩护之下,他们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国境线上的哨卡,在黄威的眼皮底下溜回了丹国。当时无论太子、张斩还是连离都捏了一把冷汗。

回国之后,张斩立即建议与武郡王联络并前往武郡王的势力范围,但被连离阻止了。

“现在武郡王在暗,我们在明。如果我们就这么投奔他去,恐怕会给他也带来麻烦。”连离躬身答道,“殿下,请您理解,绝非武殿下怕事畏缩,而是让他继续留在暗中,才能给您最大的帮助。”

太子点点头表示理解,张斩瞪着眼睛问道:“那我们去哪?”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连离自信地一笑,“丹凤口!”

太子与张斩面面相觑。

在连离不在的时候,张斩悄悄地问太子:“殿下,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了,连离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他带我们去丹凤口,那可是宰相与国师的眼皮底下,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测的。”

太子抿着嘴考虑了很久,最后说:“这一把,我赌了!既然当初选择了信任连离,跟着他回国,现在打退堂鼓,还有什么用!”

在丹凤口潜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连离做了诸般安排。太子与张斩等人,深居简出,尽量减少露面,对外的各种工作都由连离来完成。连离每个月还要离开几天,去和武郡王接触。不知是连离的安排有效,还是太子的运气好,他们潜伏了近半年,都一直没有被发现。

在这段日子里,黄威也没有闲着。他带着他的亲兵在丹国与冰之国边境守株待兔,却一直没有捕获太子一行人的蛛丝马迹,直到他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太子真的已经隐藏在冰之国里准备久居了?

直到一直跟随他一起行动的国师张洛冷嘲热讽地对他说:“右军也不过就是这点水平,以前还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现在人家都跑到你们屁股后面去了,你们还不知道!”

黄威抑制着自己的怒意,听从国师的指挥,引兵回到了丹凤口。他没能查出太子到底隐藏在哪里,只好灰头土脸地再向国师问计。

国师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你只要回了丹凤口,也就不用管那么多了。你呀,乖乖地驻扎下来就好。”

“这,这怎么行?”黄威愕然,“您的意思是放着叛贼潜伏在都城里不管了吗?”

“管,怎么管?”国师眼睛一翻,反问道,“我的法术只能确定大范围,不能逐街逐道地搜索。换句话说,我现在只知道太子和张斩在丹凤口,更详细的位置我也不清楚,你让我怎么管?”

黄威垂头丧气,国师却恢复平静,摆了摆手说道:“安心吧。我们只要呆在这里,就不怕他们不自己跳出来!”

于是,黄威集结右军,就此驻扎于丹凤口城外,随时应对不测。国师也长年呆在右军之中,没有再回宫里侍侯皇上。

他知道,皇上已经不用侍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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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38年初,深夜。

太子从梦中惊醒,听到外面人声鼎沸。

“怎么回事?张斩!”他边穿衣服边叫道。张斩很快就进来,他披挂整齐,躬身说道:“殿下勿惊,外面喧哗的厉害,不知出了什么事。”

“其他人呢?连离呢?”太子一张口就问连离,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连离还在自己身旁,就不会是他出卖了自己这些人。

“连离也是刚刚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斩答道,“殿下,末将这就出去查看!一定打探明白,回来禀报您!”

“可是你……穿这么一身盔甲出去,岂不太醒目了?”

“殿下放心,末将不傻。外面喧嚣一片,怕是早就有军队出动了,而且乱成这个样子,也没人会多注意末将的。末将这样打扮,反而便于行动。”说完,他便推门出去了。

太子坐在床上,喃喃自语:“是啊,他也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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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斩骑着快马,径自在青石铺成的大道上飞驰。大道上拥挤着很多乱兵与百姓,他们都在嚷嚷着什么。但是说话的声音太多,张斩反而什么也听不清楚。

他继续打马狂奔,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奔向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但是他的心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他。

往事如同皮影戏一样,缓缓地在心中流动而过。

幼年时的贫苦,父母的不幸,山中的饿虎对村子的迫害。


以及,那个他长大以后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老师。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应该是有过这么一位老师的,他教他刀术、剑法,教他兵学。

然后,从军,征讨四方,一步步地从小卒,成长为大将。他能感觉到,在自己内心的深处,有着那么一种渴望,一种力量。

他性如烈火,每每顶撞上司,但是却没人能够忽视他在用兵方面的天赋。因而他的人际关系虽差,晋升速度却不慢。才四十多岁,便干到了军队中的巅峰,左将军。

但是,那种力量却没有熄灭,像是一团火焰,日日夜夜燃烧在他的心间。

直到他听说太子被皇帝下旨囚禁的那一天。

承天帝身体虚弱,不谙弓马,上了年纪之后醉心于丹药之术,一心想求永生。宰相苏奇于是加意寻访,终于找到了法术深邃的张洛。两人联手,由内而外制住了整个丹国的国政,朝野无不痛恨。而这两个人最急于铲除的目标,就是承天帝唯一的儿子,太子。

当承天帝真的因为一件小事而反常地勃然大怒,并下令将太子打入死牢时,那些尚在苦苦坚持着正义真理的人们,一瞬间万念俱灰。庙堂之上哭做一团,除了宰相的死忠们,无人不对宰相与国师切齿痛恨。更有老臣当场触柱自尽,以死明志。

那些臣子们哭得直不起腰,个个倒伏在地上,乍一看上去,与触柱而死的尸体也没什么两样。他们捶胸顿足地大哭,赌咒发誓要两个奸臣不得好死。

在这一片东倒西歪的荒唐之景中,张斩站了起来。

“你们日日哭,夜夜哭,就能把那两个奸臣哭死不成!”他轻蔑地扫视周围,放声大笑。

就此,左将军张斩反出朝廷,带着左军之中忠于自己的三千人马,劫死牢救出太子,血战天街,冲破黄威的右军,幸存者仅十分之一,尚能奋起余勇,一路保护太子北上。

那是因为张斩的心中,那团火还没有熄灭。不仅没有灭,反而烧得更加炽烈。

“化身为你最恐惧的,战胜你的恐惧。你的心中有着这么一种力量,那是以恐惧为原料,而用愤怒点起的焚天烈火!”

是了,骑在马上,张斩忽然想起,这的确是自己的老师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那股火——那是,愤怒的力量!

张斩的马由慢行而转为小跑,越跑越快,最后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他已经不在闹市之上了,周围喧嚣的人群也不见了。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下了细密的雨滴,淅淅沥沥地冲刷着这条熟悉的道路,笼罩着孤独的骑士。

他就只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策马狂奔着,不管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四周越来越黑,直至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张斩在深夜之中却依然能够操纵坐骑准确地前行,不只是因为他太熟悉这条路——以前走过很多次,也曾经在这里血战过,这条名为“天街”的入朝必经之路。

更是因为他心里的火焰!

“他果然,来了。”在升腾的火焰前,国师保持着施展法术的动作,火焰使他的脸忽明忽暗,却抹不去他嘴角的一丝笑容。

静候在一旁的黄威什么也没说,就此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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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到,武郡王也会如约带兵前来。”连离对着太子拱手,“太子殿下,此战关乎国运,也关乎我们所有追随您的人的命运。”

太子端坐,却掩饰不住神色中的一点焦急:“张斩还没有回来?外面如此之乱的原因,也没查清楚?”

连离罕有如此严肃的表情。他只是点了点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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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斩勒住了马,在他前面,几百骑兵列成整齐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