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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她大惊,她绝不能和他去医院!

        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她坐在地上坚决不动:“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他不由一怔,因为很少听到她如此大声地说话,仔细听竟有一丝紧张。他顾不得那么多,重新拉着她的手要起来。

        “先别管别的,先跟我去医院。”

        “你还听不懂吗?我让你别碰我了!”

        他整个人停下所有动作,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刚才那样纠缠,他到现在胸口还是剧烈地起伏、喘着粗气,只能听她说话,任由她说出最残忍的话,把自己千刀万剐。

        “梁洛展,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说我对你还有感觉?你知不知道那段感情对我而言是怎么样的重负,我快受不了了!我每天都在你对我的好还有内疚中度过,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对!我承认!我真的爱过你。可就是因为这种关系我每天都生不如死!你到底懂不懂!”

        “可同样的话我也说过无数遍,我不在乎!我知道你的过去,那又怎么样?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相信?”

        “我永远也不会相信。”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像是叹息一样说出这样的话,把他们之间最后一根线,生生给掐断了。

        我永远也不会相信。

        她永远也不会相信。

        出生至今近三十年,他从未如此真心地对待过什么人,真到一句假话都没有。可到头来,她只说她永远也不会相信。

        一片赤诚,到头来,竟是尘土。

        “你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出现在床上,这说明了什么再清楚不过。刚看过的时候我确实无法释怀,后来我也想通了,我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不能替人家生孩子,难道还不允许他去找别人吗?我有什么资格拦着你?所以今天即使你说你和那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因为我不会再相信你,其实就因为我不会再相信自己了。”

        他无力地吞咽喉结,盯着她一起一伏的唇,任由它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几十年来吃过多少苦,他从不觉得,更很少记得。只有跟她在一起的三年,才是真正算是享受的时光。原本还在侥幸上天都不能抢走他的幸福,可是她却不愿跟他在一起了。

        话说得如此明白,她再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我原本是去找明武,我刚才都已经决定,向外宣布再次解除婚约了。”

        他认真地说完,认真地看着她露出意料中的惊讶以及痛苦,立刻感到快然,还伴着隐隐的疼。

        他知道的,他从来都知道,她痛苦的时候他也不好受。可如今,自己痛不欲生,她凭什么可以如此置身事外。

        他低声,在她耳边轻轻说:“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会跟兴颜结婚,然后用一生的时间,把你欠我的,从她那里全讨回来。”

        “你敢?!”

        她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像是要交手的生死对头,正在估算他手里的底牌。

        他缓缓站起来,也不拉她,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你看着好了,这是你自找的,到最后你可别后悔。”说完,他背挺得笔直,径直走了出去。

        “梁洛展!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要对兴颜做什么!梁洛展!”

        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回头看。他的背影正如两人刚见面时一般冷静,甚至更为萧瑟。

        她坐在地上,满手的血,Lynn进来时被满地的狼藉吓了一跳,半晌才想起要拉她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复颜呆呆的,什么都不说任由她摆布自己的手,甚至花盆渣子生生从肉里***,她也一点都不知道。

        这才是他,刚才的才是真正的梁洛展——有仇必报,敢作敢为。

        他对她的好她知道,可即使是她,也不能碰他最心爱的东西,否则他一样不客气。

        殷复颜欲辞职的事情引起了满城风雨,Lynn听到周宇如是说的时候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

        她左思右想,恍然大悟:“这、这就是董事长今天上午那么生气的原因吗?”

        殷复颜坐在她一旁,手刚包扎好,虽然止了血,但目前尚不能用力。

        她摇摇头:“他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Lynn还是皱着眉:“那你上午说什么你走了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她要走了?

        殷复颜笑笑,伸手随意拨弄了额头上长长的刘海:“是真的,就像我说的,我走了以后你肯定会被扶正。”

        “谁关心那个了?!我——”她急急地开口,却被一阵铃声打断。殷复颜一怔,原来是自己的电话。

        她不想打断Lynn的话,可这电话是蓝羽妮打来的,她还在医院,说不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举起电话向Lynn示意,连忙按下接听键到一旁去听:“喂?”

        “Michelle,那辞职报告是怎么回事儿?真的是你写的吗?你要离开东梁?”

        说话声音底气十足,逼得殷复颜把话筒拿远。她皱眉头又替蓝羽妮开心,看来她身体基本是好了。

        “我是这么打算,先前去日本的时候也跟老师商量过,这次辞职想在他手底下多学点东西再回来。”

        “那你也不用辞职啊,请个假不就完了!”

        殷复颜叹气,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一定要把话挑得非常明白才甘心。

        真正逼她离开的理由,她绝不能说。

        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的感情史拿出来当挡箭牌,那头的蓝羽妮声音一滞,忽然就带上了哭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从你进公司一直到现在,多少事情我们都是一起度过的呀!我的事情全都跟你说,还有习枫的事情。可你呢?出国这么大的事情,别说商量了,我居然是通过别人才知道!”

        “小妮我——”

        她无话可说,蓝羽妮的话确实让她无话可说。决定辞职的时候光想着如何赶紧在发病之前离开,如何应对他,根本没想过蓝羽妮的感受。相识这么些年,虽然两人性格迥异,却是实实在在的闺中密友。

        交换一下立场,若是蓝羽妮不告而别,她八成也会既气愤又伤心。

        “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别跟我说什么要去学习,颜颜我知道你,我知道‘真曼尔’对你有多重要,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定要这么地离开、甚至连我都不通知?”

        蓝羽妮一向爱哭,一番话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她最近遇到的事情也多,本来就心力交瘁。现在最好的朋友忽然要离开,更是雪上加霜。

        殷复颜握着话筒,听着蓝羽妮一番话,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不过是个穷孩子,除了妹妹什么亲人都没有。本来她是愤世嫉俗的,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亏欠了她,可是现在真正要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拥有了那么多……

        电话那头哭着质问她的最好的朋友、坐在一旁还在等着自己给出解释的同事、最爱的妹妹、还有尊敬的老师、还有“真曼尔”,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建筑……

        还有他……

        她愿意穷尽一生再去多看一眼的爱……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富有。人生如此,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关心她的人那么多,她关心的人也有那么多,她怎么能不珍惜自己?

        韩医生的话,她总算完全明白。

        “因为我还有家人,他们才是我最重要的、最关心我的人,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也得好好照顾自己。”

        就是这样,不为别的,就为了周围那些还在乎她、还爱她的人,日子再短、甚至不到九个月,她都得好好活。

        她捂着嘴,还是哭了出来,泪流了满脸,半晌,勉强说道:“我真的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的事情,老呆在东梁我受不了。”

        “那你也不用去国外啊!”蓝羽妮大声哭喊着,已经是声嘶力竭了。

        “我不会去很久的。我去国外,一是学习,二是为了老师,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请我过去帮忙。”

        蓝羽妮不说话了,好像在考虑她这话的可信度。沉默了好久,哑声问道:“那你要去多久?”

        “不会去很久的,敬修完了我立刻回来。虽然不太可能再在东梁,可我保证一定还在南京,你别哭了,你身体刚好一点,不能再哭了。”

        “你保证!”她大声撒着娇,就像一个需要大人哄的孩子。

        “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一定要回来,这是她的家,除了这里她哪儿也不去。

        就算是只剩不到九个月的日子,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九个月后,即使没有她,爱她的人也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