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才几天时间,凌玉感受到信力线送来的灵力,便已经从一百六十斛迅速上升到八百斛左右,并且还在持续的增长。看这进展,到不了衡阳城,凌玉就又该升品了。

这一次升品,凌玉就不再害怕又出现人妖混杂的状况,离开东林书院前,顾明仁竟将一块玉诀交给凌玉。这块玉诀正是薛中离天天拿在手中的宝贝,当初跟苏天命对战时,薛中离就是用这块玉诀而不落下风。

这个宝贝,竟也是儒教的一件法宝,名字叫做“正气诀”,在正气诀上,用小篆雕刻着浩然气的修炼法门,顾明仁将这东西跟浩然气修炼法一起传给凌玉,显然又是给他大大的好处。

凌玉连着修炼了几天浩然气,果然有所成,虽然“仁心”未成,但浩然气已经开始洗涤他身体中的妖气。

所以这几天,凌玉的日子,确实很逍遥快活。每天御风行船,看日出日落,又没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骚扰,过的简直是神仙生活。

自己过的快活了,却也看不得别人忧愁。张宁儿每个清晨都会站在船头,出神望着远方,本来瘦削的脸蛋,如今更是清减下去,悲苦的连冷风都会在她身旁打个转。

凌玉本对张宁儿没什么好感,可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这样儿真是凄楚,便偶尔也会陪她在风里站站,虽然两人不说话,就那么并肩站着,却好像身上都能温暖一些,对前路也望的清楚一些。

官船去势快,离喧嚣的乡镇码头远了,锣鼓声在耳边消淡,儒生们鞠躬作揖的身影也看不见。

张宁儿又转过身,继续淡定的看远方朦胧中的群山,仿佛刚才一切都是清风过身,半点不留心头。

凌玉好奇的望着她,与这女子认识越久,就越是看不懂她。第一次见面时,张宁儿与人说的第一句话,便将凌玉拖下水。这让凌玉觉着张宁儿不过是普通大家闺秀,习惯依附在别人身上。

但之后发生的一切,让凌玉觉着自己错了。

张宁儿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淡定,这种对任何事情都淡淡掠过的眼神和表情,是普通女子中很少有的。譬如花舞月便常有大惊小怪的时候,但张宁儿却象是早有百年记忆,对一切都见怪不怪。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便是张宁儿留给凌玉的印象。虽然从北疆一路过来,又有锦衣卫追赶,又有七十二连环寨的堵截,可张宁儿却从未有过慌张神情,轻笑和叹息,便是她生活的所有了。

而这几天,凌玉对张宁儿又有全新的认识,眼前这女子看似柔弱,在风里纤纤若一吹就倒,可凌玉知道,在张宁儿的身上,乃有大勇气。

试想当日在怀来镇,刚逢天木堡大败,凌玉也在当场,可见得溃兵千里,场面惨不忍睹,就连凌玉这样的妖狐都有些心神凄惶。

而张宁儿不止见到这场面,还知晓了父亲惨死沙场,在悲伤时,更遇到喜宁太监恰恰死在面前。这一连串的事情,换了任何一个女子都足以崩溃。

而后几天,云朝内便传出张宁儿身上怀揣英宗遗诏的谣言,这种情形下,若是别的女子,恐怕是唯有投河这死路一条了。但张宁儿却表现出将门女子的大勇气,她竟不慌张,点齐家将,朝着江州进发。

沿途多少劫难,连凌玉都替张宁儿捏汗,但这女子却真走过来了。一直到东林山,当张宁儿发觉自己再无法前行时,又舍了祖传的兵家三宝,换回凌玉的一句承诺。

那可是兵家中赫赫有名的三宝啊,凌玉后来知道,当张宁儿决定交出三宝时,她的家将通伯在客舍外哭了整整一宿,相信就算是张辅老帅亲在,也绝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但张宁儿却做了,因她知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兵家三宝在张宁儿手中,只会吸引来更多敌人,而凌玉却可将它们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处。

所以,每当凌玉看着张宁儿矗立风中,从日出站到日落,心中某个部位也会悄然疼痛一下。他了解面前的女人,并不是一颗随风浮动的弱柳,而是有钢铁一样的心,她大概正是在做一件觉着万分重要的事情。

凌玉自己岂不是也一样,他转生后又有奇遇,早就可以回到玉鸯山去逍遥了。但为了一句妖兽天下的壮志,为了夺到《天启录》,还是要千里迢迢的犯险。

(恩,手伤的真不是地方,刚好在关节上,结果一打字,伤口就裂开,到现在还流血。。。)

夜夜静好

第二卷  东林火

第七十二章  -  国仇家恨的女子(上)

当觉着自己和张宁儿都有同样的心念,凌玉便也感到两人间距离更近些,对张宁儿的态度,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看张宁儿手指冻红,蜷缩在袖子里,凌玉便将暖炉递过去。张宁儿欠欠身,却没说话。

“恩。”凌玉叹口气,先开口道,“听说宁儿小姐去北疆,是为了逃婚?”

张宁儿抿抿嘴唇,脸上却有笑意。云朝中文人说话都含蓄,哪有凌玉这样直截了当的,开口就说到女孩子家的私事,真是大违常理。

张宁儿将这都归到凌玉常年呆在北疆,学了边荒民间的野气,倒不生气,道:“我虽是女子,但生来也不愿都被人安排好。母亲安排的婚事宁儿不喜,只有逃婚一条路。”

“那如今,何必再去江州呢?”凌玉问道,“小姐的未婚夫,岂不就是江州庆王之子么?”

张宁儿目光一黯,幽幽叹息:“若是有选择,哪怕天涯海角走遍,我也是不愿去江州的。”

“宁儿小姐太过愁苦了。”凌玉道,“令尊虽然将星陨落,可功名尚在,自然也有一份家产留下,宁儿小姐若是想求个安心,不如住到京都去,虽然锦衣卫会找你麻烦,但必不敢轻易动你。又何必受这一路的尘土之苦呢?”

“凌少说的是。宁儿若到京都,也有几个亲戚可以投奔,聊度余生应当没问题。”张宁儿却话锋一转,“可我父亲深埋黄土之下,又怎么闭眼呢?”

“原来。。。。。。”

“让凌少见笑了。”张宁儿淡淡道,“我这趟顶着谣言也要去江州,实在是为我的老父亲。”

“令尊不是已经。。。。。。”凌玉奇道。

张宁儿的父亲张辅,乃是云朝四朝老将,号称统领全军,现在的名将诸人,都是张辅的门下弟子。但在天木堡一战中,张辅却兵败而死,在北疆时,凌玉听人提起张辅,多有不屑之意,仿佛说这老将是沽名钓誉之辈,临老却丧了道行。

张宁儿见凌玉的表情,心知他在想些什么,漠然道:“我父亲几次三番要求致仕,颐养天年。可内阁中总有人为了牵制五大名将,而苦苦留我父亲在军中。此次天木堡之变,原是大太监王岗唆使小皇帝御驾亲征,五大名将早就看出此战必败,故退而避战。只有父亲大人一心效忠皇上,咬牙披甲上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人人都以为,我父亲是三军统帅,驾驭五道大军,但实际上,这一战却是大太监王岗在背后指挥,小皇帝年幼,事事都听王岗的话,我父亲几次三番想要退兵,却屡屡被驳回。”

张宁儿的这番话,却是天木堡大战中的秘辛,那一战里,云朝大军溃败千里,文武官员死伤数百,之后传闻四起,却都没有张宁儿说的详细。

“父亲大人是四朝名将,这次领兵,遇到的对手却是蛮族名将大皇子,才一交手,父亲便感觉有败相,再加上朝堂不合,王岗太监又屡屡背后作祟。所以天木堡一战前,父亲曾苦苦上奏,要求退兵怀来镇,休养生息,等待五大名将到后再战。”

凌玉听到此处,频频点头:“这不愧是以图将来的稳妥战法,怀来一直是北疆军事重镇,防御森严粮草又足,三十万大军一旦退入,进可攻退可守。而蛮族大军善于野战不善攻城,一时也不可能击溃云军,等到五大名将的军队一到,便可出击合围,将蛮族人一举歼灭。”

张宁儿欠个身道:“凌少不愧少年英才,连行军打仗的事情也这么精通,归林城外杀败上万蛮军,枭首金狼卫,将来也是一代名将。”

凌玉摆摆手,示意张宁儿说下去。

“凌少看明白的这番劝戒,实在是我父亲老成谋国。可恨大太监王岗一心贪胜,又不懂兵法,竟以为我父亲胆小怕事,是窝囊之辈。王岗仗着有数十万大军,兵马远超蛮族人,故在天木堡与蛮族大皇子展开野战。”张宁儿落下一点清泪,“那夜里,天木堡外惊雷阵阵,据传有九天雷电降下,蛮族人趁着夜黑雷声隆隆,向云朝大军发动突袭,数十万大军在蛮族铁骑冲击下一败千里,父亲本可逃生,可却折回去救小皇帝,最后死在蛮人的十多把弯刀之下,数十年沙场征战,却连全尸都落不下来。”

凌玉看见张宁儿的泪珠子犹如珍珠串般掉落下来,忙抽出白丝绢递过去。谁料张宁儿之前的淡定模样全是苦苦忍着,今天被凌玉一番话勾起伤心来,再也忍不住,竟扑在凌玉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凌玉愣了下,便知这女人是压抑太久,好不容易才释放出来,便叹口气,轻抚对方的肩头。

虽说张宁儿年纪有二十出头,比凌玉大上几岁,但凌玉个子极高,又生的清秀挺拔,故张宁儿伏在凌玉怀中,不过是到凌玉肩膀位置,反倒象是小女人一般。

张宁儿的脸全埋在凌玉身上,柔弱的肩膀不停抽搐,哭泣的声音却不响亮,只是眼泪哗哗流出,让凌玉感觉到胸前的温热。

暗香透过张宁儿的发梢,落在凌玉的鼻子中,不过这时候,凌玉怎会有别的遐想,搂着她一会,暗暗运起灵力,让张宁儿身上可以更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