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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无双道:“你真地不在乎九月是个妖怪吗?”

楚衣发了会儿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妖怪。”

无双微微一笑:“你不也一样吗?你只是在骗自己。其实是不是妖怪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妖怪不就是要害人的吗?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妖怪。而且,”楚衣迟疑着:“他可以长生不老,我的生命却很快就会消失。”

无双眨了眨眼,“而且你很快就会老,你老了,他还是年轻的样子,他也许很快就会厌倦你了。”

“我知道。”楚衣说。

“你真地知道,那么你还想嫁他吗?”

“我现在谁也不嫁,我现在是祭天的圣女,很快就会死了。”

无双笑道:“世事难料,明天的事,你永远也无法猜到。”

她向着远处的山上望去:“你猜九月现在在做什么?”

楚衣也不由地望向远处的山上,九月你在做些什么呢?

第一卷  苍狼与白鹿  第二十一节

天开始下雨了,楚衣躺在祭台上,大概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吧!每一天,太阳都走得很慢,有时明晃晃地照着,有时就布下满天彩霞。到了夜里,偶尔会听见远山的狼嚎,有几只山鹰在头上盘旋不去,它们知道她要死去了吗?

楚衣张开嘴,雨水落在口中,滋味又咸又苦,她想她要落泪了,她很想哭,可是却奇异地没有泪水。她一直是一个很喜欢哭的女孩,现在却发现,原来世上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是需要悲伤的,哭与不哭,都无法改变结果。

她闭上双眼,再也懒得张开,也许就这样死去了吧!她懒懒地想。

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同,虽然眼睛闭着,耳边听着雨声,一切似乎都象刚才一样,但又有些不同,似乎空气里多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她不由地睁开双眼,见九月怔怔地站在她的面前,全身都被雨淋湿了,他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知悲喜。

她裂开嘴,想笑了笑,但猜想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可是她真地不再想哭,自从确知自己的心意以后,就忽然变得勇敢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很微弱。

“你真地想祭天吗?”

“祭天也很好,只有最纯洁的女子才能够祭天。”

可是,九月想,可是你会离开我。

他想,若是你离开我,我一定会觉得很伤心!

他便坐在她的身侧,雨声如同哭泣,直落到心里。“我不想你离开我。”他沉吟半晌,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

楚衣怔了怔,是幻觉吗?

她侧过头,看见九月诚挚的脸。她想,难道他真地说了那句话。

她忽然就有了力气,一下子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九月被她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了一步,“我说,我不想你离开我。”

楚衣便笑了,她站起身,现在她觉得自己一切如常了,死亡的阴影也离她而去。她拉住他的手:“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你。”

本来以为困难重重的事情,真地事到临头,原来是如此容易。

两人携手离开高台,向北行去。

不远处,无双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两人的背影,树梢上坐着懒洋洋的流火,手里拿着一把大伞替无双遮着风雨。

“我就说你弟弟一定会忍不住带楚衣走的。”无双笑咪咪地说。

流火双眉微扬,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你弟弟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人类女子,很伤心啊?”

流火哑然失笑:“你胡说什么?好象我和楚衣在争风吃醋一样。”

“难道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在设法阻拦九月和楚衣在一起吗?”

流火轻叹:“不同种族的人在一起,必然会是一个悲剧。”

无双眼睛转了转:“你是想起你和璎珞吗?因为你们是不同种族的,所以结局是一个悲剧。”

流火轻笑:“我与璎珞是仇敌,我们之间的结局必然是个悲剧。”

无双微微一笑:“原来只是仇敌啊!”

流火皱起眉头:“你话真多。”他将手中的伞向着远处抛去,“话那么多的人应该让她淋淋雨。”

无双尖叫一声,大雨立刻将她的衣裳打湿了,她连忙向着伞奔去,骂道:“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

拿起伞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流火的身影。她撅起嘴:“还说神通已失呢!人哪里会跑得那么快。”她想起九月显出本形的样子,难道流火也是一只狼的妖怪吗?可是他的感觉又和九月不同?

流火到底是什么呢?

第一卷  苍狼与白鹿  第二十二节

流火向着比吉遮山还北的方向行去。草原黄沙皆被抛于身后,空气越来越冷,日色也逐渐苍白。不知何时,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冰雪外,再也没有什么活物。

冰原在深处,大地裂开了一道很大的缺口。

流火向着缺口跃下去,前面是一条幽深的冰径,几头雪狼忽然从冰径之中窜了出来,对着流火低吼。

流火笑了:“你们不认识我吗?也难怪,我已经一百年没来了。”

雪狼围着流火转了几圈,鼻子在他的身上嗅来嗅去,他们便仿佛认出流火一样,一齐后退了几步,围成一个圆圈,向着天空长嚎。

流火道:“我来看看母亲。”

雪狼们点头,让开道路。

流火向着小径走去,小径尽头,便是一个冰洞,冰洞之中,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冰块,在冰块里,赫赫然地冻结着一个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生得眉若春山,目若秋水,却长着一头银白的长发,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狼皮大袄。她虽然已经死了,却仍然大睁着双眼望着外面,脸上的神情若喜若悲。

流火在冰块前坐下,他并不喜欢来这里,每次见到母亲,他都感觉到软弱的悲伤。

“我又见到了破邪,他还是一样地恨我。一百年来,他的容貌都没有改变,只有妖怪才有青春永驻的能力,他本非妖怪。我以为我会沉睡五百年,五百年后,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有我相关的人与事都已经化成飞灰。可是我只睡了一百年就醒了,因为璎珞也重新来到人间。”

“我有时会想,你为何会生我下来,是因为对父亲的爱还是恨呢?”

一只老狼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蹲坐在流火的身旁。

流火拍了拍它的头:“雪奴,谢谢你们代代相传地看护着母亲。”

老狼点了点头,低鸣了几声。

流火道:“一百年前,我和璎珞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被她所伤,才许久都不能来看望母亲。”

老狼低鸣了几声,流火道:“璎珞已经死了,我杀死了她。”

他心里有些酸楚起来,“可能是她故意被我杀死的吧!我应该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老狼忽得耸起耳朵,警觉地向着洞外张望。流火已经飞掠出洞,他也感觉到洞外有人来了,而群狼并未嘶鸣,莫非是群狼熟识的人?

空气肃杀地吹在面上,是谁带来如此沉重的杀气?

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前面飞奔,流火立刻向着那人追去。那人身着银白色的锦袭,头发灰白,应该年纪已经不小了。

流火高声道:“是谁?请停下来。”

那人却并不停顿,奔跑的速度更快。

前面那人的速度之快,似乎都已经超越了风。他出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持相同速度而已,他不想使用自己时灵时不灵的神通力,只能用自身的速度追赶。

若是那人并没有使用神通,却能有如此快的速度,这样的人或者说是妖怪,在这个世间并不多见。

流火心念电转,高声道:“如风,我知道是你,你不要再逃了。”

那人滞了一下,不仅未停,反而更加全力飞奔。

流火皱起眉头:“如风,你还是经常来探望母亲吗?你为何不敢见我?”

前面奔跑的人影忽然不见了,那人消失得极忽然,就仿佛一下子从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流火一怔,连忙跑过去,地上是厚厚的坚冰,即便是用最利的兵器也未必能将这千年的寒冰凿开。冰层极平整,没有任何可以容人的洞穴。

流火心里疑惑不定,刚才明明见到那个人,为什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的嗅觉也是极灵敏的,空气之中的杀气似乎更浓,然而却没有任何活物的味道。

他不由抬头向天,天空灰蒙蒙的,布满奇异的流光,这只有在极北之地才可以见到。明明追着那人直到这里,而那人消失得如此忽然,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难道是什么法术?

冰层忽然起了异动。

流火只觉得大地开始震动,本来坚如磐石的冰层象流水般开始扭曲。

一些冰柱从冰层中破茧而出,将流火团团围在中间。

是法术?还是地震?

他用手摸了摸面前的冰柱,是真的冰,并非是幻觉。

更多的冰柱从地下冒了出来,流火想要跃到冰柱上看一看四周的环境,他忽然惊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慢慢地被冻结,他竟无法跃起。

流火大惊,连忙吸了一口真气,只觉得丹田之中尚是一片温暖,他略略心安一些。抬头看时,只见自己面前出现一块极大的冰镜,从冰镜中,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然而那又似乎并非是他的身影。

那个人长着与他相同的容貌,头发却是白色的,而且眼睛的颜色也是淡黄的。四面相对,镜中人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流火,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