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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拓跋绍的身上时,眼神却是一黯。他与无双亲眼看着他死去,现在他却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不由地望向无双,眼中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然而无双却故意装作没看懂,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被无双的眼睛这样盯着看,自己忽然觉得有些无所遁形,似乎刚才真地做了什么错事。

他挫败地长叹,终于低声说:“我们什么也没做。”

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很窘迫,就算做过什么,也不必对任何人交待吧?

众人一起松了口气,也不知流火与颜清的关系又关他们什么事。

拓跋绍笑嘻嘻地道:“颜清是主人的妹妹,主人是最疼她的,我看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主人?拓跋绍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叫别人主人?

他有些疑惑,这人明明就应该是拓跋绍,虽然不见辉光,但气息却完全相同。他的鼻子从来不会闻错,世上的人们可以长得一样,但气味却是不同的。

拓跋绍笑道:“主人使我复活了,这世间的事,只要主人想做,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连死去的人,也可以复活。”

死人也能复活吗?半神没有这种本事,人的生命在轮回中交错,有一生辄会有一死,死去的人,生命便已经消失了,会有新的生命出现。生命的种子灵魂已经远去,迷失在苍茫的世间。除非是能够找到死去的人丢失的灵魂,将灵魂重新放入死人的身体。

不过绝大多数的人,在死去的时候,元神也已经散去了。就算能够找到灵魂,放回到身体中,活回来的人,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失去了一切知觉。

“你觉得不可思议吗?主人就有这样的能力,这是你们这种低等的半神望尘莫及的。”

流火不由冷笑,“你活着的时候,虽然讨厌,但至少还算是一个男人。现在死而复活后,却已经不再是人,不过是乾闼婆王的一条狗罢了。”

拓跋绍怒道:“你说什么?”

流火冷笑道:“我说你不要在我面前一口一个主人。半神是没有主人的,只有狗才有主人。”

拓跋绍道:“你居然如此狂妄自大,不将主人放在眼中。”

流火笑道:“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可以放在眼中,只有阿谀奉承之辈最令人厌恶。”

拓跋绍大怒,喝道:“你对主人不敬,我要杀了你。”

无双连忙拉住他道:“快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吧!你不是说见到了主人,就请他给我们主持婚事吗?”

拓跋绍似也并非真地想与流火为敌,无双一拉他,便转口道:“对,我们快去见主人吧!我也不想与这无聊的人浪费时间。”

众人走出石屋,无双也不去理流火,反而与拓跋绍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似视流火为无物。

流火远远地落在后面,心里想道,你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生气?

想到生气,他的心就有些虚弱的迷失。无双,我跟随你,只是因为你是璎珞的转世。就算到了现在,我的心中也仍然只有璎珞一个人。

雾中忽然多了几点红色的流萤,如同是红色的荧火虫,在空气之中上上下下,飘飞不定。

越是往前走,流萤便越是多起来,星星点点,烟火般璀灿。

众人都在心里赞了一句,真美!只有嘲风忽然大叫:“着火了!好烫。”

无双心里一动,她忽然想起持善死的时候,在修罗火池上所见到的那些火焰闪烁,也是如同这般,缠绵不去。好象是不甘的灵魂,就算是消散于世间,也要留下最后的辉煌。

这些红色的流萤与修罗火池上的闪烁居然如此相似。

因为看见了已死的拓跋绍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任何假设都变成合理的。她心里不由一寒,难道是持善吗?

果然,不远的前方,一个红衣人与一个黑衣人正在对峙。红衣人身上的火焰灵力与黑衣人身上的风灵力互不通让,交织在一起,一触即发。

在他们的身旁,紫羽严阵以待,望着破邪的双眼俱是关切之色。还有一大群道人,将三人团团围住,手捏剑诀,也不知想干些什么。

另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头发胡子都被人烧黑了,正在冥思苦想。

这样的一群人大大地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而那个红衣,果然正是持善。

对峙的两人,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道众人走了过来。持善忽然一笑道:“你的帮手来了。”

破邪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任何帮手。”

持善道:“无论如何,你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不过我现在却会先放过你,因为我知道你自己的心结还没有解开。等你的心结解开的时候,我一定会杀死你。”

破邪冷笑道:“大言不惭,你是修罗主人,我是夜叉主人,谁强谁弱,还未可知。”

持善仰天长笑了一声:“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的身影忽然“啵”地一声散开了,化做无数流萤,向着雾中四散飞了出去。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半神的身体如同人类一样累赘而脆弱,能够以幻术遁去的只有乾闼婆一族人而已。而持善居然也可以用这样高强的幻术,他本来已经是八部众中的战神,难以对付,若是再通晓幻术,真不知何人才能是他的敌手。

第十卷  乾闼婆城  第九节

流火与破邪终于又一次见面了。当他们相对之时,连他们之间的雾也似乎骤然散去了。

两人默然对峙,是兄弟,也是仇敌。正因为是兄弟,反而更多了仇怨。

目光却比以前少了许多锋芒,已经一百年的时光了,再固执的人,也该觉得疲倦了。

但破邪却终于还是无法放开心结,不仅是因为璎珞,也是因为啖鬼和从未曾欢笑过的母亲。这都是啖鬼的错,他相信流火的母亲也一定从来没有开心过。

如果不爱,为什么还要在一起,还要生下他呢?

一个早死的人,轻易地推卸掉了责任,他不再理人间的是非,不必再煞费苦心的造做,使身边的女人相信他是爱她的。甚至不必再思考爱或者不爱的问题,因为他死了,所以他将这一切留给了活着的人。

艰难的并非是死去的人,而是那些不得不活着的人们。

他对流火的恨早已经消失了,剩下的不过是同病相怜而已。但他却还是要证明,证明给别人看,也给自己看,他是比流火强的。他可怜的自尊与自卑一直交缠在一起,为了使自己相信他并不曾自卑,他必须得证明自己的尊严。

他伸出手,雪亮的剑光使众人的眼睛都是一花,“这把剑,名叫泪痕,我是为了你而炼的。”

“好剑!”

“是好剑!我用尽了心思炼出这把剑,只是为了证明,有一天,我可以击败你。如同百年前你斩断我的剑一样。”

流火望向破邪,面前的是他的弟弟,与他血脉相连,可是两个人却从来不愿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兄弟。“你为何不用碎风剑?那才是你的剑。”

破邪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那是他留给你的剑,与我无关。”

这句话使流火对破邪的心境产生了一丝同情,他到底是他的弟弟。他道:“用这把剑就可以斩断我的剑吗?”

破邪自信地微笑,“无论是什么剑,湛庐剑也好,碎风剑也好,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击败你。”

流火知道,如果不与他一战,他的心结永远也解不开,虽然在这个时候,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也知道以破邪固执的脾气,如果不与他一战,他是一定不会罢休的。

他微微一笑,“好吧!我们今天再比一次,无论输赢,这都是最后一战。”

破邪点头道:“不错,无论输赢,这都是你我之间的最后一战。”

无双忍不住道:“为何一定要现在决斗?我们身处险境,你们还要自相残杀,这不正好遂了乾闼婆王的心意吗?”

破邪道:“就算是死在这里,今日之战也不可避免。”

无双道:“只有你们两人灵力最强,若是你们两败俱伤,我们这么一大堆人也要陪葬。八部众不是把人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你们只顾着一时的义气,连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也不顾了吗?”

破邪默然不语,只是望着流火。

流火叹道:“你不必白费唇舌了,无论是谁出现,都无法阻止这一战。”

无双一怔,还不死心,正想再说。忽然之间,众人听到一缕飘渺的歌声。

秋风吹云兮何萧萧,花飞残红兮柳绵凋。

偶怀良人兮立中宵,去意徊徨兮路迢迢。

愁思不绝兮长寂寥,中心惨淡兮对月遥。

生死无常兮谁可料,譬如朝露兮魂黯销。

歌声若断若续,如同一缕游丝,缠绕在众人的周围,似乎伸出手便可以抓住,但又似轻轻一触就会消散不见。

很美妙的歌声,歌者的声音清泠泠的,如同冰晶,让听的人不由地心痛。

流火的脸色惨变,不止是他,破邪与紫羽亦是神色惨变,连无双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张开嘴,迟疑着说:“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紫羽喃喃自语道:“是璎珞!璎珞的声音。”

无双不由地后退了一步,“璎珞?!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她自己也不清楚,连持善与拓跋绍都可以死后复活,为什么璎珞不可以?也许她只是不愿意看到璎珞,因为她深切地知道,如果璎珞一出现,一切都会改变。

本来镇定如山的兄弟两人,都变得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