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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你为何知道我们两人有仇?”

和尚笑笑,“我不过是一个出家修行的人。我听说过你们两族的事情,仇怨已经积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想继续下去吗?”

水澜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和尚一定不会是一个普通人,一见面就可以看出他们身上的辉光,绝不只是一个单纯的人类。和尚眼中的悲哀,使他莫名地相信他。“如何化解?就算我愿意,她也一定不愿意。”

和尚却道:“让我和她谈谈,也许她会听我的。”

水澜迟疑地望向影雪,影雪似乎全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也不曾抬起来一下。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让我试一试吧!”

和尚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安定人心的力量。水澜点了点头,让开道路。

和尚在影雪的面前盘膝坐下,“我知道你不能放弃仇恨,并非是出于你自己的原因。你母亲一直持着于仇恨无法自拔,对于你和她来说,这都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情。所以我想请求你带我去见你的母亲。”

影雪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她抬起头,审视着面前的和尚。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和尚,全没有出奇之处,为何他会知道一切。

她摇了摇头,“你见到她又怎么样?没有人可以说服她,我不能,你更不能。”

和尚高深莫测的微笑,“其实想要说服她并不难,但为了使你的母亲明白这一点,你却会失去一些东西。”

她问:“什么东西?”

和尚道:“你会死。你怕不怕?”

“死?!”影雪嗤之以鼻,“死有什么可怕?”

“你真地愿意死吗?”

影雪淡然道:“若是我死,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我宁愿一死。但就算我死了,母亲也一样不会放弃仇恨,她还会再训练杀手,再派她们到乾闼婆城去。这些年,每一个被进贡的女子都肩负着同样的使命。我想,她们都已经死去了吧!”

和尚笑了笑,“如果能够结束这一切,使两族相安无事,你可愿意死吗?”

影雪道:“若是真能使两族相安无事,死便死吧!也没有什么可怕。”

和尚笑道:“好!那我就成全你的心意。”他忽然伸出手,向着影雪的面门击了过去。水澜大惊,失声道:“你干什么?”

和尚的手掌已经击中影雪的前额,影雪的脸色一下变了,她的身子慢慢地软倒下去。

水澜飞身掠到影雪的身边,影雪脸色苍白,双眼已经闭上了。他望向和尚,“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和尚仍然高深地微笑着:“这是她的意愿。”

水澜怔住了,若是一定要用死来解决,那么他宁可自己死。他颓然坐倒,影雪,曼陀罗花,他似乎看见风中正在凋零的花瓣。

第十一卷  水影雪澜  第七节

含瑞有不祥的预感。

她看见种在影雪庭院中的曼陀罗花凋谢了。

这花是影雪的分身,只要她活着,花就会一直开放,无论四季寒暑。可是这一天,当她偶然走到影雪的庭院中时,她看见凋零的花瓣。

她的心不由地一紧,难道影雪出了什么事情?

她一直是一个乖巧的女孩,也有极好的潜质,若是好好修炼,她的灵力必然会超过以往的历代摩呼罗迦宗主。但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机会。

从十岁那一年起,她便开始把她当成一个刺客来训练。她并不真地相信族中的那些女子,她们或者太单纯,或者灵力不够,或者心思动荡。历年被送去的贡女果然没有一个能够成事的,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影雪的身上。

偶然的时候,她也会想,这样做是否对影雪太过于残忍。然而过度的仇恨却蒙蔽了她的心,只要一想到早逝的丈夫和儿子,她就无法进餐,无法安眠。她总是在梦中醒来,看见丈夫和儿子满身鲜血地叫着她。

这样的夜晚,她就会咬牙切齿地怀想着自己的仇人,想象着如何将他们碎尸万断,才能解除自己的仇恨。在仇恨中的人,通常最先伤害的总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她知道每个族人都无奈地分担着她的仇恨,尤其是她的女儿,但她就是没有办法使自己从仇恨中解脱,除非能够同样杀死乾闼婆族的宗主和王子。

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得到安宁。

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根本全未考虑,就将女儿当成贡品送进了乾闼婆城。她相信以她女儿的美丽聪明和灵力,一定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但此时,当她看见曼陀罗花凋谢的时候,她却有一丝犹疑起来。影雪,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的念头才动,一个和尚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吃了一惊,这个地方并不是外人可以随便进来的。如果有外人进入摩呼罗迦故地,她早就应该听到消息,但这个和尚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她仍然未听到任何示警。

那和尚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是有些肮脏的,但不知为何,她一看见他,就不敢等闲视之。紧接着,她便看见和尚手中抱着的女子。

影雪!?

和尚将手中的女子放在曼陀罗花下。

她来不及问和尚是什么人,连忙走上前去探视女儿。手一摸上女儿的脸,她的心便凉了下来。她立刻察觉到影雪已经死了,是真地死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忽然一片茫然,竟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和尚怜悯地看着她,“公主已经死了,请宗主节哀吧!”

她却仍然没有感觉到悲伤,反而感觉到更加深重的仇恨:“是谁杀了她?是不是那些乾闼婆族的人?”

和尚却摇了摇头:“并非是乾闼婆族人杀了她。公主确实想要行刺乾闼婆宗主,但乾闼婆王子却救了公主。”


“他救了雪儿?为什么?”

和尚微笑道:“因为爱。”

“爱?!”含瑞怒道:“什么爱?他们两人是仇敌,怎么可以有爱?”

和尚笑道:“就算他们是仇敌,却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爱。人是可以杀死的,但无论什么武器都不能杀死人与人之间的爱。”

含瑞呆了呆,爱?一个和尚居然在狂妄地谈论爱?“如果不是乾闼婆族人杀了她,又是谁杀死了她?”

和尚道:“是我杀死了她。”

含瑞一怔,是这个和尚杀了她的女儿,他居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怒道:“你杀了我的女儿?为什么?”

和尚微笑:“我只是按照公主的意愿行事,是公主自己想死的。”

含瑞怒道:“你胡说,好端端地,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死?”

和尚喟然叹息,“也是因为爱。”

“爱?!”

“是!公主不仅爱你,也爱那个乾闼婆族的人。但她为了不使你伤心,就必须得杀死那个乾闼婆族人。可是对于公主来说,她却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杀死那个人。所以她便选择了自己一死。”

“不可能,我的女儿不会爱上仇人。这根本都是你的片面之辞,我不会相信。”

和尚淡淡地道:“你真地了解你的女儿吗?”

“如果我不了解我的女儿还有谁了解?”含瑞怒气冲冲地道。

和尚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在含瑞的面前画了一个圆圈。圆圈似乎幻化成了一面镜子,含瑞看见镜子中的人。

是年幼的影雪,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吧!她怀里揣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悄悄地溜回房间。一进了房间,她用自己的小手帕为小白兔细心地包扎好伤口。小白兔舔着女孩的手,终于可以慢慢地在桌子上走动了。影雪也露出喜悦的笑容。

但在这个时候,侍女却大声传报,“宗主驾到。”

影雪大惊,抱着小白兔不知藏到哪里。她已经走到门前,影雪只好将小白兔塞在被子里。为了不使小白兔跑出来,她还特意将所有的被子都压了上去。

含瑞走入房间,严历地检查影雪一天的功课。影雪的眼睛一直悄悄地瞟向被子,因而答错了一个问题。为了这个原因,她被罚在神殿之中思过一整天。

到了夜间,她总算能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被子,小白兔早已经被闷死了。

影雪伤心的哭泣,却不敢哭出声来。她在花园中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小白兔埋在里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只小白兔。

和尚叹息了一声,“你可知道你在你女儿的心中如此可怕,她甚至不敢让你知道她救了一只小小的兔子。身为一个母亲,这样算是了解女儿吗?”

含瑞呆了呆,她真地如此可怕吗?难道在影雪的心中,她只是一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母亲?

圆圈中的画面一换,此时的影雪似乎长大了一点。脸色更加沉静,进退有度,举止从容。她悄悄离开摩呼罗迦故地,走到一个荒芜的山野。这时她才现出落寞的神情,原来刚才安静从容的神态都是勉强做出来的。

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着洁净的衣裙,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低声哭泣。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随手捏了两个小人。她托着小人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哭泣,边哭边道:“父亲,哥哥,要是那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出征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死在一起。”

她的手已经被泥土染污,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妈妈要我用色相来迷惑乾闼婆族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宁可和他们战斗到死,也不愿意委身在仇人的枕畔。为什么妈妈一定要勉强我做这种事情?可是我又不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