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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那是一双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睛。

他说,我们还可以看见血,看见红色,我一直都喜欢红色。几年里都没有在这样新鲜的尸体上下刀了,我的手对那些被浸泡的尸体已经厌恶痛绝了,没有血,没有色彩,我的神经都有些麻木了,你们真幸运,刚上了一年学,就能看见在新鲜的尸体上手术。死是世界上最好的麻醉药。不是吗?

他笑了笑又说,我说得好象是在杀猪是吗?其实外科医生更像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

同学们被他的笑话逗笑了,恐惧心理减轻很多。

小乔始终没有缓解心里的恐惧,她听着年轻教授谈笑风生的讲话却更加恐惧,她看着年轻的教授那白净的脸膛,开始对这个人也恐惧起来,尤其是刚才年轻教授看见那具新鲜的尸体时嘴角挂着一丝狞笑。

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迷恋鲜血的人,他几乎疯狂地说到血,说到那血飞溅出来的状态,气味和声音。

但他还是惋惜地说,死者,毕竟是死者,它的血已经不像活人的血那么鲜艳了,那么血味十足。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

小乔坐在椅子上不敢下来。她知道她的裤子因为惊吓被她尿湿了,她有些难为情,尴尬地坐在椅子上。

她坐的椅子突然晃动起来。

她仿佛感觉到一具尸体在她身后像摇晃婴儿床似的在摇晃着她的椅子,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还好,那些同学都聚精会神地听年轻教授在讲着,而没有注意她,否则她又会叫人笑话了。

她跳下来后,猛地回头看着那个椅子仍在晃动着,却根本没有什么在摇动它。

小乔的心理几乎要崩溃了。

她牙齿打颤,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她的脖子上顶的是一个被火焰燃烧起来的白灯笼。那不是面具,而是真实的灯笼,一根微弱的蜡烛在里面燃烧着,火苗时高时低。一阵大风刮过来,在摇曳着你的白灯笼,火苗熄灭,白灯笼随风飘了起来。一个没有脑袋的人,在行走着,在追赶着那飘走的白灯笼,她迷失在街道上……

小乔看见年轻的教授拿起尸体解剖刀,她目瞪口呆,张目结舌。

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多么周正的一个脑袋,可惜了,看来只好把它割下来,丢在垃圾筐里了。”

他叹息着又说:“还有那对眼睛,多让人可惜啊,如果那子弹从他的鼻梁穿过就好了,

那样一双眼睛会保全的很好。现在的医学院是多么的缺少一双这样的眼睛的标本啊?”

他显然在责备武警的枪法,更为那双没有保全下来的眼睛惋惜。“两枪,绝对是两枪,怎么都从犯人的眼睛穿过来的呢?我们从头开始有些不符合理论程序,可是我不喜欢看着一个几乎废弃的器官还摆在那里,这样会影响我的情绪,我喜欢心情愉悦地去面对一个尸体,喜欢我的刀游刃有余地进行我的解剖,这样也是对一个死者的尊重。每一个被我们解剖的事物都是值得我们去尊重的,这是职业精神。”

他有些喋喋不休。

他一解剖刀从尸体的脖颈切下去,刀子碰到了喉管的脆骨,停顿了一下,咔的一声,脆骨被切断了,接着一腔的血溅了出来,他的嘴里发出嘘嘘吸动的声音,微张的嘴唇露出他洁白的牙齿。他眼睛瞪得很大,目光贪婪地随着那溅出去的血滴飞舞着,他的刀继续切下去,在椎骨处又停了一下,他好像在找那椎骨的缝隙,轻轻地刀子发出骨膜断裂的清脆的声音,他在切下去,切下去,切断最后的一层皮肤。

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就被他捧在手里。

切得是那么整齐,可以看见那椎骨断裂处的一个白色的圆环及淌出来的骨髓。

全场的学生都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各自的心跳声。

“你们知道古代的一个好的刽子手在砍人头的时候,非常迅速,在人头落地的时候,仍然会在地上滚上九圈,两眼圆睁着,没有一丝痛苦。鲁迅在他的一篇小说里不是写道两个被砍下来的人头仍在撕咬着吗?我想,那个刽子手的刀法一定不差。”年轻的教授说着,把那个死囚的脑袋扔进旁边的一个垃圾筐里。

随着那颗人头被扔进垃圾筐里,同学们的心才多少从嗓子眼放了下来。

小乔大气都不敢出。

接着年轻的教授从死者的胸膛切下去,划开,把肺掏出来,然后切断肺动脉和肺静脉,又切断了心脏主动脉,他边酣畅淋漓地干着活,边向同学们讲解着那些血管和神经,一个心脏被他掏出来,在他的手上,他赞叹着:“多么有力的一个心脏啊?它仿佛还在搏动着,我感觉到了,你们听见它在跳动了吗?可惜,这样的一个心脏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死囚呢?只是过于苍白了些,这也许就是它不同于其他人的心脏吧?”

他把死囚的心脏放进盛满福尔马淋的标本瓶里。

小乔看得全身都僵住了,血液凝固,两只脚仿佛长在水泥地上。恐惧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全身,顺着她的每根毛孔进入她的皮肤,她不想再看下去了,不想。可是她的脚已经不是她的脚似的,仿佛不是长在她的腿上似的,木桩般不听使唤,她只好雕像般站立在那里,继续观看着。

很快那个尸体的胸腔被掏空,污浊的血水流了出来。

年轻的教授竟然引用了一首艾略特的诗歌《空洞的人》来结束解剖课:

我们是空洞的人

是被制成了标本的人

我们相互倚靠在一起

头脑里填满了稻草!

没有形状,没有色彩,

失去了力量,动弹不得……

小乔在回学校后给米天雄写了封信说了她经历的这堂惊心动魄的解剖课,还说想在暑假的时候去看望一下这个资助她上学的恩人,还说不用再给她寄钱了,她现在当家教的钱已经够生活费和零花了。米天雄没有回信,电话也没给她打一个。小乔在那一段时间里很失落,只是米天雄的钱还是每月的那个日期准时寄到,小乔都把它存起来。


第四章  8  

刘芳顺着黑洞洞的楼梯向楼顶走。

那个白色的方便袋还跟在她的身后飞着。

雷电交加。红的电,黑的雷。一下接一下地闪着,一声接着一声地响着,仿佛万千只野兽在炫耀光滑的皮毛和吼叫。

那飞舞在刘芳头上的白色方便袋变得迫不及待起来,提前冲上了楼顶。刘芳只觉得一个白影一闪,没看清楚是什么,就从她的头上飞过去。她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雨水从楼顶落下来,浇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上刚才在关窗户的时候已经湿漉漉的了,像一个水鸭子,落汤鸡。湿漉漉的衣服裹在她的身上,她看上更加的羸弱,瘦小枯干,身子骨像一颗营养不良的扁豆,颀长而干瘪。

可以说这两年来她都在生存线上挣扎着,她曾绝望过,但为了女儿,她想一想,还必须活着。她的丈夫在建筑队施工的过程中从半空中掉下来,两条腿都摔残废了,不能下地。那个建筑队的老板在楼房将要建好的时候携着巨款逃到美国去了,他没有因为受伤得到一分钱的补偿。为了家庭,刘芳曾经在钱三嫂的介绍下去一个足疗城给客人按摩,可是那些客人的意图不再按摩上,他们的意图是在发泄兽欲上,她从那家足疗城逃出来就在也没有到那样的场所工作过。钱三嫂多次劝她说,两条腿一叉,十分八分钟的几十块钱就到了自己的腰包,比干什么不容易。可是,她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后来在一家中介公司介绍下来到了天雄公司,这栋几乎废弃的大楼里打扫卫生。

小乔的嘴啯着米天雄的下身,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淌在她的脸上。雨水和泪水交融在她的脸上。米天雄一下下地抽动着,身体颤抖,紧紧地抱住小乔的头。他突然嗷嗷地叫起来,喷了小乔一脸的精液。他沉浸在高潮里。

一道闪电光照在米天雄胸部,他的胸部仿佛被闪电切割成两半,那把眉刀顺着闪电光亮的缝隙,小乔手疾眼快地站直身子,从兜里拿出握着那把眉刀的手,对准米天雄心脏的位置扎进去,噗的一声,喷出了血,喷得小乔满脸都是。米天雄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到血从他的胸部喷出来,他身子前倾了一下,没有摔倒,他挺了挺胸部,整个胸腔猛地灌进一股冷风,那血流淌的速度更快了。他身子颤抖着,瞪着两只冒血的眼睛看着小乔,嘴里喃喃着:“你,你,你……”

小乔站在那里,被喷出来的血吓懵了。但很短的时间里,她就适应了。她得意地看着米天雄,发疯地笑起来。阴森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着。

他弯下身子,两只手猛然抓住小乔的身子,把她举在半空。

从胸部流出来的血顺着米天雄的身子向下淌着。

他愤怒地骂着:“你个婊子,你个婊子,我操死你妈--你竟然想杀了我,你……”

刘芳这时候已经来到楼顶,两只眼睛正看见米天雄把小乔的身子举起来。她愕然地看着,心想米天雄要干什么。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要跳出来。她不知道米天雄要干什么,但是她看见了米天雄胸部的血,那个血窟窿在冒着血,她吓得两只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米天雄的胸部。她的耳朵听到小乔的一声呻吟,她又拿开双手,心仍在怦怦地跳动着。两条腿在楼顶上哆嗦个不停。她感觉到裤子里热乎乎的,她尿了,她被吓尿了,小便失禁。

刘芳尖叫着,浑身的神经都抽搐起来。

米天雄举着小乔的身体向楼下抛去……

米天雄的身上淌满血水,他身子晃了几下,向刘芳求救着:“救救我,救救我,我……我会给……你……很多钱……的……”

米天雄身子一晃三摇,扑通一声,栽倒在楼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