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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那中年人抬起头来,维元一怔,他头发几乎七成白,恰巧也叫施国礼,分明是个长辈,同维元父亲的年纪差不多,怎么介绍这样一个人给她,难道,旁人觉得她与中年男子相配?

维元不出声,退出书房,找管家要冰淇淋吃。

她无比惊讶,这比没有约会更加可怕,现在只能与叔父约会?

首长叫她:“维元,请过来做评判。”

冰淇淋可以定惊,维元稍微好过,笑着过去,“我对围棋一窍不通。”

可是她仍然中肯地给了一些意见。

所有中年男子都令人舒服,这师国礼也不例外,他顺着维元的意思,谈她有兴趣的题目。

这位先生承继了家庭电子事业,非常富有。

他离过一次婚,有两个女儿,正在读大学,一个在史蔑夫,一个在哥伦比亚,都打算继续读硕士科。

不是十分精于算计的王维元都知道,这人有优点,也有缺点。

好处是跟着这个人,完全可以享福,他供应最时尚的皮裘时装首饰,还有女佣司机十数名,她立刻就是社会上的名媛……

缺点是连子女都现成,况且,他已过五十,迟些日子,就是名老伯。

有许多女性为安全感与成熟男性结伴,无可厚非,但那不是维元,她从来未曾考虑过。

当日她客气大方,保持距离,但是施国礼却明显为她着迷,他这样称赞她:“清丽脱俗,明敏可人,天文地理,无所不晓,谈吐幽默,气质一流。”

还有年轻最好,纤腰一握,他最怕人家介绍同样离过婚有子女的女性给他。

吃完饭,维元立刻告辞。

施先生建议看电影或是喝咖啡,维元连忙说:“我明天一早还得上班。”

他差司机送她回家,豪华房车开过来,司机一时忘形,忘记熄收音机,维元听到两句粤曲,沙哑喉咙唱:“一叶轻舟去,人隔万重山哎呀”,维元忍不住苦笑。

这堪称世上最滑稽的盲约。

回到家中,她向母亲大吐苦水。

“多大年纪?”

“五十多,头发全白。”

“他还未秃头,他还打算大展鸿图,享三四十年清福。”

“我的天。”

“他不愁找不到伴,我与他年纪相仿,是同一年代得人,他会挑我吗,自然不,我是老太太,他是壮年,你才是他的女伴。”

维元骇笑。

母亲叹口气,“真不公平。”

维元恻然,坐在一起打牌的阿姨们,没有一个身边有男伴,不是离了婚,就是寡妇,要不,向来就独身。

维元说:“我不喜欢老男人。”

他们头发与空气都有怪味道,皮肤松弛,毛孔粗大,眼白泛黄,眼神复杂,还有,早已失去肩膀及大腿肌肉,腰腹涨大,容易累,除了赚钱,其余都是无聊事,比这个更糟的是,到了中年,连赚钱都不会。

他们与中年女士不一样,女性擅长修饰,美容节食运动全套,看上去顺眼得多。

维元说:“我只与同龄男友交往。”

可是施先生还是亲自上门来。

那天,他穿得很年轻:松身衬衫与军队裤,甚至穿球鞋,下午时分,送蛋糕与鲜花给维元。

维元在家收拾衣服,房内凌乱不堪,像间宿舍,一头汗出来招呼访客。

她讶异地问:“我们好象没有约好见面。”

他说:“我路过。”

这是突击检查吧,不但缺乏礼貌,而且有点阴险,他来看看王维元平时家居是什么样子。

他要失望了,维元微笑想。

可是,施国礼没有失望,王维元丝毫没有化妆,比平日里更加可爱。

他放下礼物,“我去打高球,维元你可要一起?”

又是王维元毫无兴趣的中老年玩意。

“我要做报告。”

“你上司奴役你。”

维元哈哈大笑。

年轻女子倾情而笑最最可爱,殷红嘴唇,雪白牙齿,眯起双眼,他实在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一点维元的鼻子。

他机智地只逗留了十分钟便告辞。

维元松口气。在邻室打牌的长辈看见了这个人。

有阿姨问维元妈,“可是你的男友?”

维妈答:“我不稀罕,我前夫比他英俊。”

“那么,他是来追求你的女儿。”

“我女儿只喜欢同龄男友,她没有物质欲望,他有的,她也有。”

她们继续搓牌,维元终于把上一季的衣物收拾妥当,看到那条玫瑰红手织披肩,恋恋地轻抚。

过两天,施国礼约维元午膳。

维元没有外出午饭的交际习惯,她通常吃一只苹果或是一客三文治算数。

那施先生纳罕:“你们都喜欢吃面包。”

这便是代沟,他们老一脱人动辄蒸一碟海鲜配一瓶白酒吃上两个小时,浪费时间,结果是水桶般身段。

维元流着一额汗客套地婉辞一次又一次。

一日下班时分,还没有出电梯,就看见施先生手持鲜花站在不远处等。

维元骇笑,百忙中,人急生智,她见身边有个年轻男子单独一人,忽然把手插进他臂弯,把他当临时男友,一边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你说是不是,听说终于可以调整医药津贴了”,一边说一边走,与施国礼擦身而过。

她故意不去看他。

她把身边人拉得紧紧,一直走到停车场,才松口气,真幸运,施先生没有追上来。

她刚想调头走,年轻男子叫住她:“喂,你。”维元耸耸肩,看着他。

“你是王维元,我认得你。”

维元调皮地摊摊手。

“我是工程部的胡少彬。”

维元与他握手,忽然看见有人走近她,她吓得立即跳上小胡的车子,“快,快,把车开走。”

小胡立刻把车疾驶出停车场。

维元称赞:“好车子。”

“不客气,十年新小本田,引擎会唱歌。”

维元笑起来。

小胡温和地说:“兜个圈子避开那人,我送你回停车场取跑车。”

他是个明白人。维元又笑,“你若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吧!”

两人坐下,维元才发觉他长得英俊高大,北方人的长方脸,狭长眼,平头浓密的头发像刷子,很有性格他脱下外套,极薄的白衬衫下看到胸肌,所以,维元喜欢同龄男子他们这一代营养好,运动够,体格比上一代健美,又会得修饰,俊男美女几乎通街道都是。

小胡这样说:“王维元你很有名气。”

维元答:“不知是祸是福”

“出名即是出名,都是好事。

维元摇头,“名气是负累,许多名人努力低调啊”

他凝视她:“听说你很会干活”

“这已不算是一项本事”

“你目前是自由身。”

维元忽然叹口气,“我也以为是,但不,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小胡失望,“呵。”

“我一直在找他。”

“还没找到?”

小胡又振作起来。

维元笑:“你呢?”

“我并无固定女友。

维元轻轻说:“我有一个表姐,与男友同居三年,那人对别人也那样讲,回来就把她送走,追求新人去。那人之心可诛。”

维元叹口气,“我们回去吧。”

“王维元,”他把电话给他:“我们改天再约。”

回到停车场,维元打开车门,有人叫她:“维元。”

维元一惊,抬头看见一头白发,更加失措,她掩着胸口“维元,是爸爸。”

可不正是她父亲,相同年纪,类似身材,不过更加憔悴。

“你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维元答:“我时间紧凑,工作忙碌。

他上车坐到维元身边:“我有要紧事。”

“爸,你有话请说。”

“维元,我听说施国礼追求你。”

“没有的事,什么三姑六婆散播谣言。”

“维元,爸有一事求你:我有一宗生意,只有施氏可以帮我,你得为我说项。”

维元看着她父亲,心里突然充满厌恶,可是脸上却泛起笑容:“我不认识施君。”

“维元——”她推开车门,示意父亲下车,“我帮不到你。

王先生看着女儿,明白了。他缓缓下车,本来已经可以退休享清福得他此刻为着应付新太太新子女不得不重出江湖。可是他的竞争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处处碰壁,回到家里又不能诉苦;二任妻子不过比他长女大几岁,一早摆明车马只能共富贵,不可共患难。

一日他倦极下班,回到家中,一脚踏在小儿的玩具救火车上,一滑,向后倒去,后脑碰在地上,若不是铺着地毯,早就一命呜呼。都是他自己该死,咎由自取,该退时不退,凭什么叫维元帮他。即使维元一句话,帮他解了困,维元也要付出代价。

维元看着父亲背影,冷笑一声,驾车回家一路心思起伏,她拨通胡少彬的手提电话:“王维元想找胡少彬跳舞。”

胡少彬又惊又喜,立即抓紧机会:“今晚八时,我来府上接你,记得穿跳舞裙子。”

推开家门,母亲在偏厅等她“给你做了新鲜糖藕。维元用乌木镶银筷子夹起一块,咬一口,藕断丝连。

“你父亲找你,有事相求。”

“见到他了,我已即时回绝。”维元妈不出声。

“叫他小老婆去好了,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施某不答应还好,一旦应允,手就会搭到我腿上,我挣扎至今日,每天工作十四小时,还需出卖肢体,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