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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是吗?

为什么符夫人说的,和符扬说的,完全不一样?她应该相信谁的?

不,最重要的是,符扬对她有情又如何?无情又如何?她自己心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不断往心底深处推的问题,终于必须昭昭摊在阳光下,她无法再逃避躲藏。

短短一席话说完,千里来访的符夫人累了,主动走进另一间客房暂歇一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她怔然望着窗外穹苍,心像是入煎锅里翻炒,各种调味料都加了下去,到最后连自己也尝不出最真的味道。

她茫然走到符扬的卧房前,顿了一顿,推门而入。

在这里住了两个星期,这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的私人属地。

他的房间和客房没有太大区别,反而她自己的房里会摆盆花、挂张照,还更有人味一些。

沉顿孤寂的气氛,让她心下恻然。

这就是符扬五年来的生活写照吗?一座华丽而空洞的陵墓。

床头柜上摆着一本素描簿。这种画本子她是看惯了的,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符扬一定在家里各个角落都摆上笔和纸,随时想到灵感就提笔画下来。

她坐在床侧,拿起本子来翻阅。第一页是一只手的素描,左下角的日期是三年前画的。第二页是一个女人后颈的那段曲线。第三页是一双曲起来的长腿……

一页页翻下去,日期越来越近,那熟悉感亦越来越怵目惊心。

虽然没有画出脸孔,这些身体却来自同一个人。有几张重复出现共同特征,例如左手虎口上的一颗小痣,右脚膝盖上一个月白色的疤,后颈正中央一个心形的胎记……

成萸胸口重重一震!

这是她!

这个本子里,画的都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符扬要画她?而且是在他们分开的期间?

他不是恨极了她,气极了她吗?为什么还用这样温柔的笔触,描绘着她的每个部分?

成萸浑身发抖,把素描簿一扔,快速在房里来回走动。

血管里有一股汹涌狂潮让她无法静坐!她来来回回越走越快,气息开始喘,额角沁出细汗,心灵的躁动超于肉体的疲劳。

终于!她猛然在房中央停下来,感觉自己再不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胸口就会迸开来一样。

她烦乱地拉开衣柜,依循多年来的习惯,就想要整理符扬向来最会弄乱的地方。

手不期然在地上触到一个硬硬的物事。那个东西用一份旧英文报纸随手一包,就扔在墙角,摸起来的外观是不规则状。她接触多了符扬的手笔,一摸就知道报纸下是一个他雕过的塑像。

为什么这样随手包着?委迤在地?

她心情不稳地捡起来,将纸缚拆开。

一个黄杨木雕作。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手搭在脑后,一双长脚横跨到另一张椅上,姿态慵懒;一个少女坐在他大腿上,膝盖摊了一本书,低头正细细地读。

男孩女孩的五官只用三笔草草带过,朴拙的工法却无比传神。

她的双手重重抖颤着,眼前开始模糊。

雕像的侧旁,刻有一个三寸见方的印文。她用力眨着眼,眨开由泪织成的帘幕才能让自己清晰看见上头的隶文——情在不能醒五个字如五柄大锤,重重敲上她的心房。

成萸紧捂着胸口,痛叫出声。

符扬爱她!符扬一直爱着她!他真真切切地、像剜心般疼痛地爱着她!这不是宣示,不是主张,不是占地为王的胜利者姿态!

他一直以-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方式,在爱着她!

成萸再待不住了。

她夺门而出。

一离开四十四楼公寓,符扬就陷入自厌的情绪。

当时只觉得无法再盯着她发白的脸,只好转头就走。上了楼来,开始把自己谯到臭头。

也不过就一个女人不爱他而已,他耍什么少爷脾气?昧着良心说一堆重话将她轰得头都抬不起来,他就比较痛快吗?

心早就丢了,护着一个破碎的尊严干嘛?他奶奶的!

可是,符扬若是会在第一时间下楼道歉,他也就不是符扬了。

独自关在工作室里,自厌自弃了大半个小时,一点工作情绪都无,他终于诅咒一声,将雕刻刀用力扔开。

等一下下了楼,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她呢?成萸那女人脸最嫩,嘴巴又笨,刚才被他抢白了一顿,铁定又像以前一样沉着一张小脸不理她……

慢着,不理他还好,她不会真被他一说,包袱款款直接走人了吧?

符扬一惊,连忙迈开长腿跑下楼。

一打开门就看到玄关上的行李。

该死!这女人真的打算跑!幸好他及时想到!

“成萸?成萸?”他俊颜紧绷,在家里各个角落找人。

厨房,不在。

她的房间,不在。

书房,不在。

客厅、浴室都不在。

可恶,行李还在就表示人还没走,她跑哪儿去了?

“成萸!”他心里越来越慌,突然注意到自己房间门开着。


“成——”

房间里也没人。

床上散着他的素描本,一只他去年遣怀而做的木雕被人从衣柜里翻了出来,滚落在地毯中央。

符扬一呆。她看到了?

来不及因心事被揭穿而感到尴尬,他只想知道,成萸人在哪里?

匆匆跑出门外,另一间客房间慢慢打开。

“符扬,你这么早就下来了?”他娘!

对了,他娘前几天打电话说到波士顿看亲戚,回台湾前会绕过来他这里住一晚。他怕成萸知道之后,会赶着离开以回避母亲,所以没有告诉她。

“成萸呢?她跑到哪里去了?”

“成萸?她不是在家里吗?”符夫人一怔。

符扬心下煎急,无暇向母亲解释太多,大步跑出家门。

他房里的散乱隐隐让他觉得不妙。成萸的个性绝对不是随便把东西扔一地的人,更何况连行李都忘了拿。她会这样离开,表示当时心情一定不平静!

在赵紫绶的家里和店里都找不到她。

到了大卫的设计公司,她也不在。

回她的公寓,房东说人还没搬回来。

接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找哪里!他对于她这五年来的生活,所知如此之少,他该怎么办?

而,她看透了他的心事,反应却是转头就跑,这又代表什么呢?他该哭还是该笑?他茫立在纽约街头,第一千次的懊悔自己没能管住那张嘴!

对了,费欧娜,她或者到画廊去找灵感也说不定。费欧娜是他的最后一个希望了!

符扬召来计程车,心急如焚地飞往目的地。

成萸仍然不见人影,倒是遇到一个他此刻绝对没有心情应付的女人。

珍恩。

拖拖拉拉了两个星期,她终于找不到任何理由滞延,明天就要搭飞机回伦敦了。姊姊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甚至把她转荐给另一位开艺廊的朋友,决心让这任性的妹妹脱离自己羽翼,实际到现实社会里磨一磨。

“符扬!”

“让开,我没空理你!”

珍恩三番两次的纠缠,他早就觉得不耐烦之至;此刻心烦气躁,更是火气比天高。

如若她和自己一样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悔,他对她或许还会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珍恩却分明不是!

她对符扬的纠缠,除了迷恋多年而不可得之外,更大原因是无法接受自己是被拒绝的那一个。

若说他们两个人身上有任何共通点,那绝不是“痴心”,而是同样骄纵任性。

“既然你完全不顾念我是你恩师的女儿,那我对你也不必心软了。”珍恩硬堵在他身前,撂下狠话。“你很喜欢那个姓成的女人吧?如果我跑去跟她说,三个月前我还躺在你的床上,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符扬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迷离性感地一笑。

珍恩心儿一怦。

符扬将她带到墙角,伸臂撑在她头两侧,低头在她颈上深嗅了一下。那灼热性感的气息,让珍恩小鹿乱撞,无法相信他突然软化了。

“过去几年我的女人很多,这压根儿不是秘密。即使你跑到她面前捏造什么,我也不痛不痒。”符扬在她耳畔如情人般的粘蜜轻语,“倒是你,珍恩,你确定你真的想陪我玩?”

她的心又是一跳,这回是往发紧的感觉跳。

符扬撑起臂,唇在她的唇两公分之外,眼无限深意地盯住她。

“你知道我认识的三教九流有多少,许多甚至是连纽约警察都惹不起的人物。我可以深夜到哈林区走一圈,离开的时候毫发无伤地带着一挂朋友一起出来。”他的长指沿着她的臂温柔往上移触。

珍恩陡然打个寒颤。

“我有太多方法让一个人失踪而不会牵连到自己,你真的要跟我玩这种游戏吗?”他在她耳畔呢喃。

“你……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声音颤抖,一股冷意从脚底往上冲。

“不要试炼我的耐性,珍恩。”他温柔一笑。“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多少世俗的道德观,要搞掉一个人对我不是太困难的事,即使你是天皇老子都一样。”

珍恩抖得犹如风中落叶一般。

“你只要敢靠近她一步被我看见,即使你只是问个路而已,我都会杀了你。”他的语声仍然如丝般轻柔。“我会把你切碎到,连你家人都无法认尸的地步,你可以试试看这是不是一个空白的威胁。”

珍恩·葛伦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