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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妳?”齿间呼出来的白云蒙陇了他的神情。“谢谢,但是我罕少接受陌生女性的邀约。”

天!她差点喷鼻血。只不过吃一顿“敦亲睦邻餐”而已,他以为她们叶家女人饥渴到连“黑桃王子”也不放过?若不是未来可能有求于他,她早就三拳两腿揍得他贴平在地上,权充虎皮毯。

“看在你我两家即将成为邻居的份上,宴请您吃一顿家常饭是应当的,还望袁先生赏个脸。”为了五斗米,硬是得折腰。

绕珍已经可以预见晚餐桌上的痛苦景象……

袁姓僵尸展现他超级男性自大狂的本色,大剌剌地盘踞在上位,趾高气昂地炫耀他那乏善可陈的一生,并且视自己为天下女性的梦中情人、无敌救星。

没关系,能忍人所不能忍,谓之“上人”,待他失去利用价值再来整治他,效果也一样。

“好吧!既然妳那么迫切的要求我--”袁克殊绽露一副慷慨施恩的模样。

忍耐、忍耐,为了追求幸福,她必须学习忍耐。

“半个小时后见。”绕珍一把抹过俏脸。

再不走,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教训他自大的高姿态。

“等一下。”袁克殊佣懒地叫住她。

“干嘛?”硝烟味已经呛出一点征兆。

“顺便帮我把浴室里的脏衣服扔下楼,明天我打算CALL洗衣店收去干洗。”他轻率的口气彷佛支使她跑腿是天经地义的。

绕珍差点没气歪鼻子。姓“猿”的将她当成什么了?钟点女佣?

维苏威火山在她体内连续爆发十二次。半晌,她咬牙切齿地道:“没、问、题。”

活动火山迅速消失在房门外。

豪迈开怀的响笑霎时萦满整座华宅。

“妙!真妙!”他嘻嘻呵呵得乐不可支,肠子差点被她喷火的眼神闷烧得打结。

叶家千金一望而知是不让须眉的典型,因此他依照正常情况推演--这位爽快硬气的女孩会上门邀请他吃饭,还任他轻薄而不敢发作,显然暗地里有求于他,所以故意挑战一下她的底限在哪里,没想到真被他刺中了。

有意思!他拍案叫绝。

谁教小妮子第一天便赏他一顿排头吃,他小小报复一下,也是正常的。

只望稍后的晚餐邀约,他的餐具不至于被苗条的“四季豆”事先抹上泻药。

※※※

伪君子!

绕珍冷眼旁观姓袁的将父母大人迷得团团转,心中终于明了当年屈原何以会为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烂理由投江。

他私下在她眼前摆出大男人主义的嚣张气焰,人前可又换了一个样儿。

“我的换帖兄弟上个月从江西带回来一坛汾酒,不得了!醇得教人一闻就醉。来来来,陪我干一杯!”短短一个半小时的饭局,叶父已经将他视为生平第一知己。

之会迷惑人心的,可怖!

“那我非得辣辣舌头不可。”他伴着叶家人,和悦地移往客厅。

整场饭局,绕珍苦于找不到机会探听“梦幻仙子”的消息,再让他们这么一喝下去那还得了!喝到天光也停不下来。

“爸,袁先生说不定还有其它事情要忙,你别绊住人家。”她出面打圆场。

“没关系,我正在休假中,随时都有空闲。”袁克殊破坏她的意图。

“噢。”她皮笑肉不笑。

“袁先生,要不要来根烟?”叶父好心奉上致癌物质。

“谢谢,我已经戒烟三年了。”他有礼地推辞。

骗鬼!绕珍脑中立刻浮现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条腰巾、手拿一根香烟的“媚态”。

“不知袁先生从事哪一行?”叶母扫过他的衣着,虽然是简简单单的黑衬衫、牛仔裤,罩在他身上硬是衬托着卓绝出群的气质。

“我的工作型态比较多元化,本身具有设计师的专业资格,不过也跨足制造业的领域。”他接过男主人递来的酒液。

原来袁家大叔还颇有两把刷子。看得出来,这样伟岸的男子应该不是寻常的池中物。

绕珍替自己冲了一杯文山包种,挑中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定。

“我离开台湾也有七年了,工作地区以欧洲为主,四天前才回到隔壁的落脚处。”他低头啜饮着涩冽的烧酒,状似不经意。“而且,我发觉本地的治安好象有待改进。”

“咳--咳咳咳--”八十度的热茶蓦地冲进绕珍的气管。

“啊妳是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连喝茶也会呛到!”叶母连忙拚命拍打女儿的背脊。

“没--没事--水太烫而已。”他想干嘛?滚钉床、告御状?

“会吗?你为什么会认为本地的治安欠佳?”叶父全心放在客人的观察重点上。

袁克殊微微一笑--她敢发誓自己今生还没见过比这抹邪笑更阴险的脸。

“因为我回来的第一天……”

绕珍骤急地接完下半段:“--田家的小鬼头不小心把棒球打进他的院子,他们以为袁先生家没人,所以爬溜进去捡球,可能因此不小心骚扰到袁先生了。”

“妳哪会知?”叶母纳闷。

“……那天我在门口碰到小山,他作贼心虚,吓得脸色发白地跑掉了。”一切合情合理,倘若三位大人不采信,她也没办法。

绕珍强迫自己镇定地啜一口香茗。

“原来如此。”袁克殊含笑地点头。“其实我和那个小贼交手过一回,感觉起来他浑身硬邦邦的,没几两肉,我也猜他应该是个小男生……”

“咳咳--咳咳咳!”热茶再度走进岔路。

“啊妳到底怎么了,撞邪是不是?”叶母有点为女儿的失态感到羞惭。

“没--没有--不小心吞到茶叶梗。”敢骂她扁?姓袁的给她走着瞧。

“--倘若换成大女生,我可就要怀疑她是不是严重营养失调。”袁克殊恍若没瞧见她胀红了俏脸的窘状,继续完成他的评论。

“哎呀,现在的女孩子爱漂亮,成天只想把自己饿成皮包骨。”叶父斜睨着宝贝女儿。

“你看我干嘛?”绕珍恰北北的。

真冤枉,她天生体质就是吃不胖,再加上就读体育系的缘故,运动量自然惊人,天赋本钱,有啥办法?

“讲到吃我才想起来。”叶母眼瞳一亮。“陈妈妈嫁女儿,送给我们一盒超群喜饼,正好拿来配茶吃。老头子,我去冲壶锡兰红茶,你上楼把喜饼拿下来。”

她老爸生平最嗜吃甜食,两位长辈当下兴匆匆地分头办事去也。

天下竟有这等父母,独留天真无助的女儿与阴狠的黑桃王子对阵。也好!她可以乘机探查一下他是否拥有那尊要命的洋娃娃。

袁克殊缓缓微笑;她的寒毛剎那间立正站好。

粗犷的手指从七星纸盒里摸出一支“赛神仙”,打火机的杏仁形火光点亮了烟头。

“呃,袁先生,是这样的……”她径自起了话头。

“令尊说的没错,妳确实太瘦了。”他恍若未闻她的发声实验。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寒瞇着眼。

“这叫苗条,又叫清弱,曹子建形容为“翩若惊鸿、腰若约束”,保证是百分之百的成熟女性胴体,完全没有营养失调的困扰。”她口气很冲。

铮铮似铁剑的浓眉突然斜翘了起来。他缓缓倾身,两肘支着大腿,向她勾勾手指头。

绕珍发誓自己向来厌恨人家对她勾之即来、挥之即去,但,这个当儿却又说不出怎么回事,她竟然中邪似的,跟着俯身做出与他相同的姿势。

两人隔着大理石几,鼻尖和鼻尖相距只有五公分,她甚至可以嗅闻到他爽冽的古龙水味。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蠢钝的雄性生物也能具备多样化面貌。

当他蓄意表现出文采质彬的时候,周身马上裹罩着超级优等生的架式,哄人相信他的纯正端庄。但是恰逢他有意使壤的契机,又能展现那股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潇洒劲儿,比如说,现在。

“妳我都心知肚明……”香烟从他的嘴角夹下来,袁克殊的呢喃几近耳语程度。“那天傍晚,潜进我家的瘦皮猴和阁下是同一号人物。”

绕珍讷讷地张嘴想分辨,他的烟屁股调了个头,轻轻塞进她芳唇内。绕珍下意识咬住,彷佛他递进口中的物品是棒棒糖。

“放心,我不会揭穿妳。”缠绵悱恻的耳语继续飘出来,他微透着酒气的热息吹醺了她的眼、耳、口、鼻。“不过我认为自己应该事先提醒妳一件事,我的“香闺”并不经常让女性进入,而她们一旦跨足进去,房门内发生的事绝对远超过未成年小孩应该明了的尺度。如果妳有兴趣试试看,欢迎今天入夜再度前来拜访,我倒履相候。”

她的鼻中、胸臆充塞着他独特而暧昧的体味,脑中产生暂时性的缺氧现象,一时三刻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我……呃……”

“来来来,点心时间到了。”叶父兴高采烈的脚步声移驾下来。

“红茶也冲好了!”叶母托着精致的茶盘迈入客厅。

夫妻俩一眼首先瞧见女儿痴愣的表情。

“阿珍,妳在干什么?”叶父迸出大喝。

“嘎?”她呆呆转头,反应依然慢一拍。

“妳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叶母又惊又怒。

抽烟?她不会抽烟哪!

那么,咬在她唇间、发出苦味的白色管状物是什么?

“暧--”她猛然吐出烟屁股。“我……不是呀!我没有……”

“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学抽烟,像什么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