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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想买东西不行呀!”男孩挑衅道,眼角偷偷扫视四周的人,观察自己有没有引发更多的怀疑。

“你真的想用“买”的吗?”她懒得与他瞎缠。“反正你把玩具放回展示架就对了,否则我找管理人过来。”

男孩的寒毛全竖直了,锐利的眸光似乎在衡量她的认真程度。两分钟过后,他寻找到自己需要的解答,决定光荣撤退。

“多管闲事!”他啐了正义天使一口,转身跑掉。

“喂、喂!回来呀!”绕珍当场愣在原地。

小家伙委实太不负责任,留下这一车的“赃物”,教她如何处理才好。

她应该亲自推到服务台吗?不好、不好,眼前的情况就好象好心的司机将路边的车祸患者载到医院急救一样,稍微弄不好就会被人误认为肇事者之一。

“管他的,我自己放回架子上。”绕珍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走道间有好几位盘点员,消失的条形码就让他们去伤脑筋好了。

她推动整车的赃物,开始踏上物归原位的旅途。

玩具盒才分发到第三样,一名女盘点员叫住她。

“那位小弟,请留步!”

小弟?先是被袁克殊那有眼无珠的笨货误认为小孩子,现下又被第二号出门忘记携带眼睛的职员错当成小弟弟,她真该反省自己是否缺少女性魅力。

“我长得像男生吗?”她不悦地回头。

三位穿著红白两色制服的员工杵在走道的左右两端,封锁一切逃生信道,其中一位女工读生出面代表谈判专家。

三位门神的脸上横溢着无庸置疑的厌恶,彷佛她刚从猪圈爬出来似的。

绕珍当场被他们睥睨的高傲姿态惹毛。

“干嘛?你们有事?”

“小姐,可不可以请你解释一下,这整车的玩具究竟是怎么回事?”盘点员扬高了鼻子。

哦--绕珍恍然领悟。她再如何蠢笨,这厢也能明了她这番情状在对方眼中看起来有多么暧昧。

敢情这票正义使者将善心人士误认为小偷来着,真是滔天的大冤枉!

“没怎么回事呀!刚才有一个高中小男生想偷走整车的玩具,被我逮到了,于是他作贼心虚地跑掉。我正要帮他把玩具归回展示架上,你们没看见吗?”她懒得跟他们扯太多。

正牌小偷才不会傻到一一将窃物还给失主,由此可见,她绝不符合“宵小”的身分,这是明眼人都可以推断出来的事实。

“童年玩家”的工作人员没事端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抓贼相,吓谁呀!

“我们看见的可不是这么回事。”谈判专家冷哼。

“小姐,”留守走道左侧的大汉开口了。“我们怀疑妳涉嫌扒带本店货品,麻烦妳跟我们进去经理办公室。”

“拜托!”她爆发了。“你们想抓我,没搞错吧?”

难怪台语会研发出那句俗话--好心被雷公亲。

这下子她百分之百被雷公亲得七荤八素。

※※※

“上一季本公司采购的新兴玩具大概就是如此,请问总经理的意见如何?”

“童年玩家”的经理级以上干部难得在周日的午后被征召来开会。演示文稿室的通风口流泄出中央空调冷气,悠悠吹凉了每个人的筋骨,但二十坪的空间内,寒意的中枢却来自总经理身旁的暗沉贵客。

演示文稿室的右墙装演成整片的落地窗,尤其此刻正逢烈艳的午后,照理说房内的每一方角落应该都是光明璀璨的,唯独袁克殊所盘踞的端点格外冷凝。

众人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若说是因为他全身黑衣、黑长裤的打扮,然而会场内独穿纯黑色的经理也大有人在,可没人形同他那般阴闷,却又夹着隐藏的咄咄逼人。

人家甚至还选择“休闲”马球衫的服饰呢!

严格说来,袁克殊先生一直让自己处于隐形人的地位,并未表示任何情绪,非到必要,他甚至绝少开口,因此十七位经理除了聆听总经理晁寄咏的介绍之外,依然不了解他的身分为何。

而晁寄咏的简介也提供不了多少陌生人的背景信息--“袁克殊先生代表欧洲总公司前来台湾考核,以后大伙应该会经常见到他。”

两句话,如此而已。

“谢谢你,陈经理。”晁寄咏颔首允赞做演示文稿的采购部头头,然后向袁克殊挑了挑眉。

他耸肩,不予置评。

轻灵灵的内线分机扣应进来。晁寄咏执起话筒……

“主管们正在开会,我不是吩咐过电话不准接进来吗?”他静静收听片刻,露出微讶的神色。“是这样吗?好,我会派人下去处理。”

通讯收了线,他示意同僚们会议结束。

“今天到此为止,散会。”

十七名与会者在最短的时间内散得干干净净。大好的星期假日被抓出来加班也就罢了,开会气氛还如此折磨人,此时不走,难道还留下来等神秘客人请吃饭?

“有好戏看了。”晁寄咏笑呵呵的,待闲杂人等消失在橡木门外,立刻激活隐藏式摄影系统。“门市部主任刚才报告,他们逮到一名手脚不干净的现行犯,对方居然有勇气做出顽强的抵抗,所以要求我下去看看。”

二十八吋萤光幕从天花板的夹层降下来。

画面一闪,立刻切入地下二楼的出事现场。

扬声系统虽然没有激活,光从萤光幕也可以感受到现场的混乱。

袁克殊百无聊赖的,没事有看戏也好。

八名员工包夹机器模型区的第四条走道,外围也出现了两名警员,更甭提中心点以外的看热闹人潮。

好玩,难道这许多人都奈何不了区区一名窃盗?!

“本公司的警卫能力似乎有待改进。”他调侃道。

晁寄咏没想到情势已经发展成众人瞻仰的景观,只好苦笑道:“我明天就雇用两卡车的中南海保镳。”

推推拉拉的人影移动两下,袁克殊立刻瞄见一瞥非常熟悉的牛津T恤。

“怎么回事?”他一愕,立刻挺直身体,全神贯注。

“老袁,你认识那个小扒手?”晁奇咏露出几分惊异和狐疑。

下一秒,半遮着棒球帽的俏丽脸颊也暴露在萤光幕中。

又是耶棵四季豆!

她是不是窃盗成癖?

“嘿,她好大的狗胆!”他骇笑出来。“走,咱们下去看看。”

晁寄咏大大地好奇起来。刚才一票人马向他会报今年公司即将获利几亿时,怎么不见他像现在这般兴致勃勃?

两位大头目才接近外围,就听见内部中心的吆喝声。

“干什么?你们凭什么逮捕我?”绕珍气急败坏地嚷嚷。

“刑法规定,现行犯人人可以逮捕。”盘点员也被她惹毛了。

“什么叫“现行犯”?你哪只眼睛当场瞄到我偷东西了?”她不甘示弱。

“要不然购物车上的玩意儿妳称之为什么?”

“购物车上的东西叫作“玩具”,自己店里贩卖的商品你都不晓得,居然还来问我。有没有搞错?”她明显的已经怒不可遏。

盘点员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牙痒痒。

“警卫,立刻把她揪到警察局去!”

“有种你们上来试试看。”绕珍拉开架式,随时打算放手一搏。

“大家别吵,究竟是怎么回事?”晁寄咏排开人群,介入纷乱的战局。

阴险!“童年玩家”仗着人多欺陵她不打紧,背地里又找帮手助阵。她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回身面对新来的打击手。

好,除死无大事。

“总经理,您来得正好。”盘点员忙不迭地上前诉苦。“这个女生企图偷取我们的玩具,被当场逮个正着,居然还厚着脸皮否认。”

绕珍的视线越过被唤作总经理的男人,停留在他旁边的黑桃王子身上。

袁克殊!这厢敢情好,她也有救兵。

“袁大哥。”紧要关头,嘴巴自然得放甜一点。她急切地迎上去,巴住袁克殊的手臂。

“你出现得正好,过来评评理!他们竟敢指称我是小偷!你告诉他们,我像偷盗他人财物的窃贼吗?”

袁克殊脑中立刻浮出她两次溜进自个儿家宅的身手。

“像呀!”他嘲弄道。

“看吧!”盘点员得意洋洋地登上卫冕者宝座。

绕珍剎那间僵住。

“您真是爱说笑。”她从牙缝里迸出反驳。

“否则妳如何向晁总经理解释这车贼赃落入妳手中的经过?”他俨然打定主意不让她好过。

“我已经解说过一百次,是那个小贼把预备偷走的玩具放进购物车里,然后扔在我面前不管的,就像你把香烟点燃了放进我嘴巴里一样。”她大喝。

“这么神奇?”他摇头赞叹。

晁寄咏在旁边几乎看呆了。眼前的袁克殊与演示文稿室里的黑面蔡何止天壤之别。人人瞧得出来其实他逗弄的成分多于认真,因此不免让旁观者--尤其是了解袁克殊的旁观者怀疑,这一身运动装的矫健女孩与他到底结了什么深厚交情,让他稚情的好兴致活络起来。

然而当事人,叶绕珍,才没那等推敲的闲工夫。

平白遭受冤屈让她的心肺血脉烧断了一大圈,脑海深处终于爆出一句吶喊--一切到此为止,她受够了!

前三十分钟,她已经感受到无人帮腔的孤独,却不断勉励自己必须发愤图强,然而,当她“亲爱的友邻”出现、带给她溺水者见到浮水的希望时,却又如此无情地打击她,她终于决定自己受够了!

“好,就算是我偷的,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