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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了把药粉均匀涂到每一处伤口,润玉必须替他翻身、解衣襟,待她大致照顾妥当时,天色已经四更,她也疲累得几乎虚脱了。

“公子?”他还是没反应,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枉费了她二哥的灵丹妙药。

“公子,我二哥的药丹很贵的,如果他知道我浪费在一具死尸身上,肯定会心疼得剥掉我一层皮,所以求求你快醒过来吧!即使要死,也等到离开苏州再死好不好?”她低声凑近他耳畔,稍微打个商量。

千呼万唤之下,黑衣人终于睁开眼皮。

“妳--妳还留在这里?”他似乎有些讶异她的存在。

“嗯,我已经替你上好药,仔细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唔……妳的良心倒好。”黑衣人苦笑一下,已经看不出丝毫气焰。“难道妳不害怕吗?说不定我真的是那个采花大盗,故意施展苦肉计来瞒骗妳,等妳上了勾再把妳掳走,到时候妳找谁求救去?”

她耸了耸肩。“反正我手无缚鸡之力,你的功夫一定比我厉害,如果想擒住我压根儿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花时间来演戏给我瞧?”

他轻笑起来。“小姑娘,妳的心地太好,这样的性格容易上当呢!”

她悄悄红了脸蛋,不大甘愿地承认。“侍剑也常常这样说我。”

“侍剑?”

“我的贴身丫鬟。”

“嗯。”他点了点头。

柴房内再度陷入沉默。

真是奇怪,刚才两个人还针锋相对,就差没拚个你死我活,这会儿居然好声好气地交谈起来,气氛甚至有点温馨哩!

润玉偷偷吸了吸鼻子,再次证明一个事实:他真的没有臭味。

黑衣人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柔润的温玉递给他。“姑娘救了我的性命,大恩无以为报,这块信物就送给妳吧!”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接过来审视。

白玉的质地相当特别,触手生温。她生长在豪富之家,对于珍珠宝贝的上品自然有几分认识,然而这种温玉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我爹说,往南之处有一些邦国,一年四季的气候都极为湿热,当地出产的玉石吸取了天地雄气,自然而然散发出温暖的触感,这块玉便是产于那些地方吗?”

“嗯。”黑衣人欣赏地点了点头。“小姑娘还算有点见识。听好,这块玉不是送给妳玩赏的,妳务必把它仔细收藏起来,千万则让任何人瞧见……”

“连我爹和哥哥也不行吗?”

“对。日后倘若妳遇上困难,自个儿无法解决,只要派人梢个讯息,连同这个玉佩一起送到关外给我,我自然会替妳办得妥妥贴贴。”

“关外?”她惊讶极了。“臭--公子,你是关外人士?”

难怪他身上有着不属于中原人士的标悍之气。

“对,妳只要想法子找到蒙古人的部落,向族人亮出这个玉佩,他们自然会为妳引路找到我。”

“原来大叔是蒙古人。”既然收了人家的重礼,嘴巴自然得放甜一点。

“大叔?”黑衣人呛了一下。“别太多礼,叫大哥就成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老。”润玉吐了吐舌头。

“闻起来也很臭?”黑衣人故意逗她。

“呃,我……”刚刚退温的玉颊又升起热辣辣的艳红色。平白无故唤了他好几声臭男人,难怪人家一恢复力气立刻声讨她。“这位大哥,你好好休息,我会想法子阻止佣人来柴房附近走动,你不至于被发现的。明天晚上我再来瞧瞧你。”

“不用了。”黑衣人扬手制止她。“天色一亮我会立刻离开临安,直接回到关外去,咱们后会有期。”

润玉愣了一下。

他要走了?虽然他们俩素昧平生,但是经过这一夜相处下来,她竟然奇异地产生一种共患难的情谊。而今,她的“患难之交”就要离去,两人再度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多了……

碍于姑娘家的矜持,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嘴角勉强露出笑容,回眸瞥视他最后一眼。

而后,踏着月光,飘飘然离去。

平静了十六年的岁月,终于掀起波澜。她仰高螓首,凝视着蝉娟的圣洁光辉,脑中不禁神游至天阙……

不知浩瀚的关外,比时又是怎生景致?

第二章

四年后。

苏州城的彩枫,在文人雅士的歌咏中,默默地艳红了四次容颜……

“爹,您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宫家正厅,润玉噙着泪水拗在爹爹面前,硬是和他正面杠上了。

“我言而无信?我哪儿言而无信来着?”宫烨盘据在正位上,被女儿的固执气得蹦蹦跳。

他的儿子不少,女儿可只有这么一个,从小对她爱若性命,润玉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子弄来给她。自小到大,这丫头的性子倒也温驯得紧,和哥哥们相亲相爱,所以宫家男人们对这个小美人儿简直疼宠入骨子里,只差没买张龙椅把她供起来。谁舍得在她面前说一句重话?

正因为宫润玉自幼格遵女德,在家听从父兄的旨意,爹爹吩咐出来的话没有半句不依从的,所以她近几年来的转变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爹,您四年前明明将女儿许给了泉州陈家,这些年来女儿早将自己视为陈家的人了,现下您却又反口允诺钟公子的求亲,岂不是将女儿的名节拿来儿戏吗?”

她莲足一蹬,扭过身去和父亲大人生闷气。

虽然宫润玉的芳龄已跨入双十,过了一般女子的适婚年龄,然而贪慕她美色的王孙公子依然不少。光瞧她此刻俏生生地亭立在父母面前,一脸娇妍透着轻颦、薄嗔、浅怒的风情,嘟噘着不驯的嘴角和父亲争辩,如此佳人,倘若城内的公子哥儿不思慕,倒教天下人怀疑苏州城的男人不是男人了。

“他奶奶的!我早说那龟儿子不可靠,妳娘偏生不听我的,还夸人家什么“品德高尚,能文能武”!哈!现在可好,打着天大的旗帜说要去襄阳经商,结果呢?一去就是三年五载、没消没息的,谁晓得他是给老虎吃了还是给蛮夷掳去当压寨丈夫了?只怕人家已经结亲生子,连第七个小妾都娶进门,只有妳还傻愣愣地等他回来。”不提陈笃行那龟儿子也就罢了,只要他的名字出现在宫家的地盘里,宫老爷子满肚子的鸟气包准比术士炼仙丹的炉火暴烈上十倍。

“爹,你……”她不依地跺着脚跟子。“娘,妳瞧爹啦!”

宫夫人一听老头子居然把自个儿给扯进去,早就老大心里不爽,既然女儿呼唤自己出面作主,哪还有不一吐为快的?

“哟!说来说去倒是我的错来着。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笃行那孩子,打从一开始你干啥不退掉陈家的婚事?”旁人忌惮宫夫人的暴躁夫君,宫夫人却偏不把这个绕指柔的虎威放在眼里。“我说老头子,你少在女儿面前放马后炮了,当初是谁在婚事订妥的当天夜里兴奋得睡不着觉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宫烨顿时语塞。

他奶奶的!他谁不好娶,偏偏娶回一个口齿比他伶俐的老婆,简直是老天爷故意派下来克他的。

“哼!三百年前的旧事,现在还理会它做什么?依我看,陈笃行那小子包准在襄阳玩得乐不思蜀,早把宫陈两家的亲事给忘得一乾二净了。咱们玉儿的终身大事好趁早另作打算,否则再等下去,磋跎到人老珠黄,就算抬着八大轿子银珠要送出阁去,只怕也没人敢要,除非去嫁给街角那个卖油郎。”

“笃行哥哥才不是淫逸好乐的人呢!他一定被要紧事给绊住了。”别瞧润玉平时温温润润的,一旦固执起来,连她的暴君老爹也奈何不了她。

原本宫家和陈家同为秦淮一带出了名的豪门巨富,偏偏陈老爷的大儿子出了事,居然在花街胡同里喝酒闹事,硬是把一位好人家的姑娘误以为香喷喷的野花,二话不说就拐回家里“玩”了两天,好死不死人家居然是镇国府里当红的优伶,过几天镇国公原本打算收她作第八房小妾的。这厢平民百姓奸污了镇国公的女人,还得了吗?朝廷说什么也不能善罢干休。

看在平时陈家孝敬朝廷不遗余力的分上,抄家可以免了,索性割地赔款了事。

于是陈家足足“捐”出两千万两作为“公家造桥铺路费”,再让出四栋庄院作为“公爷度假娱乐休闲行馆”,捐得满家子元气大伤,一夜之间由京城首富沦为一级贫户。

陈老爷子气得心火大涨,自个儿两腿一蹬翘辫子之前。先拿过棍子狠狠打得长子只剩半口气。四个月后,爷儿俩先后一命归阴。

宫烨眼看陈家迅速没落下来,念在先人交情的份上,再加上笃行和润玉自幼青梅竹马,小俩口儿也着实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屁话说一堆,而他对那小子的人品也还算有点信心,干脆答允把女儿许给陈家,顺道装配点丰盛的嫁妆帮对方振兴起颓唐的家业。

结果陈笃行这小子当真有骨气得很,一旦知晓他和润玉妹妹的婚事过了关,立刻打点好一些盘缠,表明了去襄阳磨练经商的意愿。他不愿仗着妻子娘家的声威,宁可囤积自己努力赚取来的财富。

可是这几年来时局不定,蒙古人的铁蹄时时侵犯着大宋疆界,尤其以襄阳左近的情势最是吃紧。即使平常的商旅路过那一带都得担心战事随时爆发,更何况进城里营生。

其实陈小子脑里的便宜算盘,老狐狸宫烨清楚得很。越危险动荡的地方往往是越好赚钱的地方。咱们大宋天子不长眼睛,想叫他挖点儿国库的银饷支持前线的官兵,不如去祈求老天落雨的时候顺便掉点儿银两下来,于是这几年来襄阳的物力资源已经渐渐耗竭光光,满城兵马只得凭自己的能力调来一些赖以为生的必需品,至于朝廷里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他们是没福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