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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来人,去厨房拿艾粉来。”

“贝……贝勒爷……”下人全吓白了脸。

“你们是要现在就去,还是要我揍过以后才去?嗯?”

“奴才遵命,奴才马上去!”一票孬种全连滚带爬地赶紧逃离。

福乐狂乱地挣扎著,溅起暴躁的水花。月尔善总是巧妙地在她快不行之前放她出水吐息,却又在她气还没喘到一口时又压下水去,聆赏她咕噜哀号的优美旋律。

“喜欢泡澡吗?我也是呢,所以你也一定能了解那种渴望沉到水里舒展筋骨的心情吧。”

救命……她鼻子好痛,都是水。她快没气了!

“我想泡个澡应该不会太麻烦你吧?你不用替我使唤下人忙这忙那,你也不用动手动脚,你该做的事我全替你做好了,你应该很轻松吧。”

“够了,放……”她才出水一瞬间,又被狠狠按下去,闷在水里呛咳不已。

“什么?我一切都替你代劳了,你还是不满意?”哎呀呀,这位郡主对完美的要求真教人佩服。“太遗憾了。你看你家下人费了多大力气才弄来这一大桶热烘烘的水,倒掉多可惜。我不能用,就给你用好了。”

来了,快来人!她会被他整死的!

“喔,芡粉来了。”这些饭桶的手脚变得勤快多了。果然,玉不琢就不成器,人不揍就不听命。“来,福乐,我来替你的火锅加料。”

她的小脸一被提出水面,立刻喷咳出水花,正要大口吸气,就被一只捧满芡粉的巨掌捂住整张小脸,使劲揉抹。

“热水加芡粉,叫做勾芡,明白吗?”他愉快地一手将糊乱的小脸压回热水里,另一手继续朝她后脑倒白粉,整袋倾往,巴不得将她埋没似的。“我从小就喜欢吃勾芡的东西,长大后更是餐餐不可少。你一直都不肯让厨子弄给我吃,害我好难过。”

“住--咳咳!住手……”

“我讨厌被人指使这指使那,我高兴洗澡就洗澡,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高兴干嘛就干嘛。可你的意见为什么老比我还多呢?我有请你出来干涉吗?”

福乐再也难忍情绪,后脑被抓出水面时登时暴出痛泣,什么都顾不得了。

“你明白我们之间应该是谁听谁的了吗?”

她只是嘶声痛哭,又是咳又是呕地哽咽号啼,满头满脸脏乱的面糊和油污,连眼都睁不开。

“也该是你这野丫头学点规矩的时候了。”否则她都快把他当窝囊废来养。“我只是有伤在身,不得不听你的,但并不代表我就愿意听你的。你知道这口怨气我憋多久了吗?”他懒懒吟著。

“不要!不要不要!”她尖叫著拒绝再被他压入水里,涕泗纵横,狼狈至极。

“贝勒爷!请、请别这样……”

“你回答呀,我在问你话呢。”他悠哉地作势要将她再度压往水底,吓得福乐惊哭大嚷。

“月尔善!”

一阵有力的陌生喝斥贯穿整座院落,为混乱的局面平添危机。

除了哭得一塌胡涂的福乐外,所有下人全朝著门口发征。

怎么会有……另一个四肢健全的月贝勒?

“哟,你怎么来了?”月尔善的笑脸霍然灿烂。

“你这是……”那人气急败坏地冲到澡桶边夺下被整得死来活来的小人儿,焦急地清理她满脸脏污。“你何必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孩?”

“我没欺负任何人喔。”他展手发誓,一脸诚挚。“我和她玩得正高兴,是你闯进来坏了我们的好事。”

那人想斥责些什么,却又认命地咽下不满,著手为怀中的泪人儿擦拭满脸的脏污。他没有想到,面糊和油水底下遮掩的会是一张娇艳可人的脸蛋。他看得出,她心底仍在逞强,想一如往常地挺直站立,先前受到的野蛮折腾却教她不能自己地浑身发软,珠泪涟涟。她讨厌自己的懦弱,气愤自己的没担当,这些复杂的情绪,全对著他胸怀发泄,一种被人依赖的英雄满足感油然而生。

“你心疼错对象了吧,日堪。”月尔善闲适地环胸浅笑。

那人困窘地整了整神色。“你的伤势如何?”

“托福,一切安好。”

“我一接到你的信就日夜兼程地赶来了。”日堪怜惜地垂望怀里哽咽不止的福乐。“信是她寄的吧。”

“是啊,也是我被逼婚的对象。”不过,谁甩他们咧。

日堪一直凝睇著使劲抽搐的泪娃,移不开视线。月尔善信中漫天漫地诅咒的妖女就是她?她是怎么惹毛月尔善的?他一向对女人惺惺作态,礼遇有加,怎么会在这小女孩身上反常起来?

“喜欢吗,日堪?”

他被月尔善意味深长的淡淡笑语吓回神智,连忙暗咳。“别胡说了,我不过是刚好看到你在整人,出手相助罢了。”

“可也察觉出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吧?”呵呵。

“我连她长什么样都看不出来,哪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哎。“真没意思。”话都说这么白了,他还躲。

月尔善垂下双手,百无聊赖地带著伤肢单脚蹬回床榻,倒入软褥,好不惬意地大大舒展了手脚。

尽管日堪已经避开眼光,他还是得承认,月尔善天生就有股奇异的魅力,会吸引人情不自禁地注意。即使是极微小、极平凡的日常动作,由月尔善做来,总能让人失魂痴望。他很明白,这与外貌上的俊逸非凡无关,因为同样的面孔,他就没有月尔善那份奇特的美,优雅而诡异的魔性。

真不晓得月尔善怎会生在他们家的……

“对了,这里的人都认定我是敬谨亲王府在这里失踪的四贝勒,你要配合一下。就连我们抵达此处的人手,也都得宣称是敬谨亲王府的人马。”

“你冒充人家?”日堪大惊小怪地怔住。

“我可没说我是。”

“你只是没否认你不是!”

“喜欢她吗?”

又来了。

“我刚才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吗?”

“喜欢吗?”

这样悠悠淡淡的连绵逼供著实教人恐慌。

“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性子,完全不晓得,从何喜欢起?”

“那么她就算是我先发现的罗。”

“你到底在讲什么?”

呵。“没什么。”

日堪知道,这当然别有玄机,可他不想自暴脑袋不够灵活的缺陷。“我先让这姑娘回房梳洗休息去了。”

“好哇,可是别随便对你的弟媳动手动脚喔。”

日堪愕然回眸。“什么弟媳?”

“就你抱在怀里的那个。”他以下巴比了比方向。

她?“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父兄们趁我受伤时联手逼婚报恩的。”

日堪怔了一阵子。他哪是个会乖乖受人逼迫的软脚虾?“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兄弟当了二十七、八年,你问的老是这一句?”真缺乏创意哪。

日堪仿佛霎时发觉到什么,诧然望向身旁扶著的颤颤小身子。他满脸难以置信,却又无法确定月尔善反常的关键何在。

而福乐,脸色和日堪一般惨白,却心思各异。

阿玛和哥哥们救回来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敬谨亲王府的四贝勒,连他是不是真的叫月尔善都不晓得。他是谁?阿玛和哥哥们究竟救了什么怪物回来?

“福乐,要守密喔。”

她吓坏地发觉月尔善正低附著脸杵在她正前方,一只食指正竖在他微扬的唇上,醇声呢喃。

“不可以随便泄漏我不是四贝勒的事,不然……”他悠悠笑著,宠溺地将自己唇上的食指移往她唇上,贴著那份小巧红润。“你应该很清楚跟我作对的下场吧?”

是的,她很清楚。但这种恐吓,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好可爱。”

他开心地拧著她无助又不甘心的脸蛋。“你每次拗脾气时,总是特别可爱。只可惜……”

他的笑容倏地狰狞。

“我最讨厌可爱的东西,看了就恶心。”

第四章

“我是月尔善他二哥,收到你替他捎来的信函后就快马先赶到此地。其它人马,过几天也会由北京那儿抵达。”

日堪满腔热忱地比手画脚著,对重新梳理过的福乐极力解释。可她一脸敌意,防伺甚严,任他杵在离她十步之远唠叨不休,近不得一步。

“你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尽管他的聒噪十分诚恳,她还是无法信任这张和月尔善极为相似的面孔。她已经被捉弄够多次了,没兴趣无止无休地任他耍下去。

福乐的花厅里,就这么两个人遥遥对峙,无论日堪说什么,她一概不信。

日堪无力地垮下双肩,连日赶路的疲惫似乎全在这一刻爆发,化为深深重叹。

“我不说就是了,你好好休息吧。”

但他没有移动,看不出有离开的意思,反倒一径深思。

他在图谋什么?又想耍什么整人花招?一个月尔善就已经整得她半死不活,现在又冒出另一个。她怀疑,阿玛是否拣了个妖孽回来,后头就会由此引来一批批恶鬼?她该怎么办?她实在敌不过。甚至这个日堪一声吩咐,就教下午在月尔善房内目击一切乱局的下人全闭紧嘴巴,半点风声都没得透露。

连府里莫名出现这个高大黑衣男子的事都瞒得滴水不漏,除她以外,家中无人知晓。

管他是日是月,对她而言,这两个都是恶煞!

“对不起。”

日堪挫败而无奈,沦为无能的和事老,徒有热忱却不见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