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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叔叔,你真够狠心的,难怪你今天对我也这样子。”

“彩雯,请你相信,我这人始终恪守一条宗旨,跟我睡觉的女人必须成为我的妻子,所以,在我结婚以前,我不想跟这个那个女人睡觉。”

“他叔叔,你真称得上正人君子,将来哪位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也是够幸福的。我知道你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去。你有勇气冲出人们为自己设置的篱笆为自己筑起的墙,去尽情享受心灵深处的自由与愉悦,但是我想告诉你,实际上你并没有百分之百地完全地冲出了墙,你的精神还被禁锢在墙内,你没有勇气接受那位日本女子和我现在对你提出的要求,正说明这一点。”

“彩雯,真没想到你一个农村女子竟有如此的见解。你上了几年学?”

“初中毕业。当学生时语文成绩特别好,作文常常受到老师的夸奖,却怕上数理化课。毕业后爱租借文学书籍看,特别爱看言情小说。”

“你爱看书,为啥不来我这儿拿几本看去?”

“在你们家,白天车缝了一天尼龙网,还要忙家务,累得很,晚上有时看看电视,不看电视想睡觉,哪来的时间看书?”

“彩雯,你刚才说我没有勇气冲出精神上的墙,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他就必须对她负责,倘若有了小孩,他就必须担当起父亲的责任,这样,他不就无形中把自己禁锢在墙内了吗?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没有羁绊,没有拖累,他就有条件就有力量冲出墙去。一个男人要是随随便便地跟女人发生关系,不负责任,即使他自己感到心安理得,我想,他头顶三尺上的‘神明’总有一天要惩罚他的。”

“他叔叔,你见多识广,又讲得头头是道,我说不过你。依你看,我该怎么办呢?”

“离婚。”

“离了婚,叫我上哪儿去?回我姐姐家去,还不被人笑死!”

“这……”

“他叔叔,要是我离了婚,你敢娶我吗?”

“彩雯,你回你姐姐家都怕让人笑话,那你跟文家的人离了婚,又再跟文家的人结婚,这不更让人笑话吗?”

“不离婚可以,但我只爱你一个人,你答应吗?”

“彩雯,你这不明摆着要把我圈在墙内吗?”

“他叔叔,我知道这世上的男人有千千万万,但我不认识他们,也不想去了解他们,我只看上你一个。你在家,我一天到晚看着你心里就舒服,你要远走高飞,我拼死拼活也要跟上你,最好现在我们就一块到你讲的那个鸭嘴岩去,就死在那儿我也甘愿。”

“彩雯,要是我讨了别的女人做老婆呢?”

“那我立马就吊死在这房子里。”

“彩雯,你叫我怎么说呢?好吧,很迟了,回你自己房间休息吧。”

“回去可以,我没别的要求,只求你抱我过去。”

“好吧。”

达通走出去拉亮了厅堂和彩雯房间的电灯,然后进来,俯下身子抱她。她把身上披着的大衣抖落在床上,伸出手臂紧紧地箍住达通的脖子。达通把她抱了起来,走出房间,穿过厅堂,进了她的房间。达通把她放在了床上,她的双臂仍紧紧箍着达通的脖子,不愿松手。

“松手吧,要受凉的。”

彩雯猛一松手,“呜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达通望着灯光下她那楚楚动人的白皙的脸蛋,她那蜷缩着的身躯像一只受了伤被抛弃在荒野的羊羔,顿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真想走上前去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间奇Qīsuū.сom书,但他咬咬牙忍住了。他到床沿拉起被子往彩雯身上遮去,毅然走出房间,掩上了门。

彩雯匍匐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不愿出声但哭泣得更凶了,泪水把枕头沾湿了。

达通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看起了书。

楼上两个房间和厅堂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天明。

彩雯似睡非睡迷迷糊糊地躺着,猛地被楼下一阵敲门声吵醒,她睁眼一瞧,屋子里亮晃晃的,天早大亮了。她急急忙忙起床披衣下楼去,先开厅堂门,又穿过院子开门,一瞧,是若雪。

“都几点了,还在睡哪!亲家母、阿冰她们呢?”

“她们……”彩雯迟疑了一下,只得实说:“昨晚住寺里去了。”

“我看见垚垚上阿丕那儿去了。这么说,就撂下你跟阿通在家喽——”若雪故意把“喽”字拖长,狠狠地盯了下她那疲惫的脸,又说:“我来拿阿冰昨儿车好的网,顾客在我那儿等着哩。”

若雪自顾往院子东头缝纫机旁尼龙网堆走去。

彩雯脸颊顿时烧得红霞似的,低下头匆忙往厅堂里去了。

第十一章(一)

  翌日上午,老文婶、若冰从翠竹寺回来了,文家又像往日一样忙碌起来了。

下午,垚垚跟随阿丕从蔗林村回来了。阿丕走进厅堂,顺手掀起八仙桌上的桌罩,拣了几块鱼肉塞进嘴里,冲着垚垚笑道:“今晚这餐饭我免了。”他坐了一会,向老文婶、若冰告辞走了。

达通仍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彩雯有事没事一天中竟有好几次上楼来,她瞧瞧四下无人,情不自禁地朝达通的门口望了望,接着走进自己房间,站在门内又朝他的门口看去,然后才走出房间蹒跚下楼去,回到院子东头缝纫机前车缝去了。

吃晚饭时,老文婶装了饭就在厨房里吃,平日里她不习惯上桌。垚垚胡乱吃了点就上楼看电视去了。若冰端了饭坐在缝纫机前吃,那儿亮着电灯,吃完饭她想再踩一阵缝纫机。彩雯坐在达通对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大胆地抬起头,舒舒服服地把他瞧了个够。达通明白她在盯自己,就低下头来,把脸贴在饭碗边。彩雯把饭碗凑在嘴边,一边慢慢地扒着饭粒,一边目不转睛地朝他瞧着。达通瞧瞧自己碗里的饭粒没了,赶紧放下碗,起身到院子的井边盥洗去了。彩雯独自一人仍在不紧不慢地吃着,最后懒洋洋地站起来收拾碗筷。

这天午饭后,若冰让彩雯上白家去取一捆尼龙网料过来。彩雯心里老大不愿意去,无奈婆婆难得支使她一二次,不好推诿,只得硬着头皮往白家去。

彩雯刚推开白家院子门,突然岚岚背着书包像只松鼠从她的腋下窜了出去。

“这么早就上学了。”彩雯说了声。她穿过院子,走进厅堂,老白婶、若雪正收拾饭桌上的碗筷。彩雯说明了来意,她们让她坐一会儿等等,说过一会儿街上店铺就会有人把网料送过来。

彩雯拉了张凳子坐下。老白婶、若雪收拾好碗筷,见彩雯难得到这儿来,也不忙着去洗,陪她坐了下来,想跟她聊聊。

“彩雯,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关家里,没见过上我这儿串串门,想来你俩口子有说不完的亲密话哩。”若雪故意挑逗她。

“唉!”彩雯叹了口气,“跟他有啥子儿话好说哩。”

“结婚一年多了吧。”老白婶问,言下之意是“也该抱个宝宝了。”

彩雯脸上霎时笼起一层红晕,低下头来不做声。

“垚垚也算得上一个大小伙子……”若雪笑道。

“他呀,他懂个啥,他啥也不懂哩。”彩雯不再感到羞涩了,忿忿地说。

“那你都没跟他来过那个?”若雪作吃惊状,“我们原以为他人怪怪的,没曾想到他会不懂得干那种事儿。”

“反正我嫁给他倒霉透顶了。”

“你不会教教他,男孩子发育迟着哩。”老白婶表示同情和关心。

“他呀,何止是发育迟不迟的问题,他不光脑瓜儿有病,下身也有病哩。”

“我还以为你是蜜蜂撞进了大花丛,快乐得没时间出来串门了。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他难道是个木头人,不常摸摸你?”若雪又问。

“结婚头天晚上他就自个儿睡地板去了。他呀,发育程度连个小小孩都不如。每天晚上他一睡下像死猪似的,跟他在一起有啥子快乐可言。”

“他会睡说明他思想单纯,那种事你应该教教他,世间哪有猫儿不吃腥的。”老白婶嘴上这么开导她,骨子里却护着垚垚,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外孙。

“被窝里我也常常去碰碰他,却软绵绵的。看样子他身骨子里这种病三年两载是好不起来的,所以我想,迟早还是跟他去离婚才好。”

“今儿个我们随便跟你聊聊,你千万别生出离婚这念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能凑合就凑合着过日子。依我看,垚垚还不大懂事,一旦懂事了,那种事他一定挺喜欢的。”老白婶劝道。

正说着话儿,有人扛着几捆尼龙网料进院子了,她们急忙起身出去。一会儿,彩雯挟起一捆网料往文家去了。

望着彩雯和送货人一前一后跨出门去的背影,若雪朝老白婶叹息起来:“妈,阿冰和我咋就这般命苦。她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连累了媳妇。咱家阿值说走就走了,撇下我娘儿俩就不管了。怎么这世上苦事儿尽出在咱家哩。”

“你仔细瞧瞧哪家哪户没几桩苦事儿,只是有的人家遇到的多点,有的人家遇到的少点,你没去认真打听,自然不大知晓。这世上哪个家庭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又有哪个人他不曾有过一肚子苦水?就算是皇帝,他也有他难言的苦处。世人常说‘世苦,世苦’,人一生下来一直到死都在不停地受苦,刚生下来时第一声就是痛苦地啼哭,到老了又要经历了一番痛苦才死去,还要让人痛苦地哭着送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