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杨过心中一酸,眼眶儿登时红了。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师父当真调教得好徒儿啊。」日前杨过以怪招化解了她的生平绝技「三无三不手」,最后更以牙齿夺去她拂尘,武功之怪,委实匪夷所思,她虽终于夺回拂尘,也知杨过武功与自己相距尚远,此后回思,仍禁不住暗暗心惊:「这坏小厮进境好快,师妹可更加了不得啦。原来玉女心经中的武功竟这般厉害。幸好师妹那日没跟他联手,否则……否则……」此刻见他又再现身,戒惧立生,不由自主的四下一望,要看小龙女是不是也到了。

杨过猜到了她的心意,笑嘻嘻的道:「我师父请问帅伯安好。」李莫愁道:「她在那里呢?

咱姊妹俩很久没见啦。」杨过道:「师父就在左近,稍待片刻,便来相见。」他知自己远不是李莫愁的对手,纵然加上耶律齐,仍难以取胜,于是摆下「空城计」,抬出师父来吓她一吓。李莫愁道:「我自管教我徒儿,又干你师父甚幺事了?」杨过笑道:「我师父向师伯求个情,请你将陆师妹放了罢。」李莫愁微微一笑,道:「你乱伦犯上,与师父做了禽兽般的苟且之事,却在人前师父长,师父短的,羞也不羞?」

杨过听她出言辱及师父,胸口热血上涌,提起剑鞘当作剑使,猛力急刺过去。李莫愁笑道:「你丑事便做得,却怕旁人说幺?」杨过使开剑鞘,连环急攻,凌厉无比,正是重阳遗刻中克制林朝英玉女剑法的武功。李莫愁不敢怠慢,拂尘摆动,见招拆招,凝神接战。

李莫愁拂尘上的招数皆系从玉女剑法中化出,数招一过,但觉对方的剑法精奇无比,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中,竟给他着着抢先,若非自己功力远胜,竟不免要落下风,心中恨道:「师父好偏心,将这套剑法留着单教师妹。哼,多半是要师妹以此来克制我。这剑法虽奇,难道我就怕了?」招数一变,突然纵身而起,跃到桌上,右足斜踢,左足踏在桌边,身子前后晃动,飘逸有致,直如风摆荷叶一般,笑吟吟的道:「你姘头有没有教过你这一手?料她自己也不会使罢?」

杨过一怔,怒道:「甚幺姘头?」李莫愁笑道:「我师妹曾立重誓,若无男子甘愿为她送命,便一生长居古墓,决不下山。她既随你下山,你两个又不是夫妻,那不是你姘头是甚幺?」杨过怒极,更不打话,挥动剑鞘纵身跃起,也上了桌子。只是他轻功不及对方,不敢踏在桌沿,双足踏碎了几只饭碗菜碗,却也稳稳站定,横鞘猛劈。李莫愁举拂尘挡开剑鞘,笑道:「你这轻功不坏啊!你姘头待你果然很好,说得上有情有义。」

杨过怒气勃发,不可抑止,叫道:「姓李的,你是人不是?口中说人话不说?」挺剑鞘快刺急攻。李莫愁淡淡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古墓派出了你这两个败类,可说丢尽了脸面。」她手上招架,口中不住出言讥讽。她行事虽毒,谈吐举止却向来斯文有礼,说这些言语其实大违本性,只因她担心小龙女窥伺在侧,如突然抢出来动手,那就难以抵挡,因此污言秽语,滔滔不绝,要骂得小龙女不敢现见。

杨过听她越说越不堪,如只谩骂自己,那就毫不在乎,但竟如此侮辱小龙女,狂怒之下,手脚颤抖,头脑中忽然一晕,只觉眼前发黑,登时站立不稳,大叫一声,从桌上摔下。

李莫愁急挥拂尘,往他天灵盖直击下去。

耶律齐眼见势急,在桌上抢起两只酒杯往李莫愁背上打去。李莫愁听到暗器风声,斜眼见是酒杯,当即吸口气封住了背心穴道,定要将杨过打死再说,心想两只小小酒杯何足道哉。那知酒杯未到,酒先泼至,但觉「至阳」「中枢」两穴被酒流冲得微微一麻,暗叫:「不好!师妹到了。酒已如此,酒杯何堪?」急忙倒转拂尘,及时拂开两只酒杯,只觉手臂一震,心中更增烦忧:「怎幺这小妮子力气也练得这幺大了?」

待得转过身来,见扬手掷杯的并非小龙女,却是那蒙古装束的长身少年,她大为惊讶:「后辈之中竟有这许多好手?」只见他拔出长剑,朗声说道:「仙姑下手过于狠毒,在下要讨教几招。」李莫愁见他慢慢走近,脚步凝重,看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适才投掷酒杯的手劲,以及拔剑迈步的姿式,竟似有二余年功力一般,当下凝眸笑问:「阁下是谁?尊师是那一位?」耶律齐恭身道:「在下耶律齐,是全真派门下。」

此时杨过已避在一旁,听得耶律齐说是全真派门下,心道:「他果然是全真派的,难道是马钰的弟子?料得郝大通也教不出这样的好手来。」

李莫愁问道:「尊师是马钰,还是丘处机?」耶律齐道:「不是。」李莫愁道:「是刘、王、郝中的那一位?」耶律齐道:「都不是。」李莫愁格格一笑,指着杨过道:「他自称是王重阳的弟子,那你和他是师兄弟啦。」耶律齐奇道:「不会的罢?重阳真人谢世已久,这位兄台那能是他弟子?」李莫愁皱眉道:「嘿嘿,全真门下尽是撒谎不眨眼的小子,全真派乘早给我改名为『全假派』罢。看招!」拂尘轻扬,当头击落。

耶律齐左手捏着剑诀,左足踏开,一招「定阳针」向上斜刺,正是正宗全真剑法。这一招神完气足,劲、功、式、力,无不恰到好处,看来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没半点瑕疵,天资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够。杨过在古墓中学过全真剑法,自然识得其中妙处,不过他武功学得杂了,这招「定阳针」就无论如何使不到如此端凝厚重。

李莫愁见他此招一出,便知是个劲敌,跨步斜走,拂尘后挥。耶律齐见灰影闪动,拂尘丝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将过来,他接战经历甚少,此时初逢强敌,抖擞精神,全力应付。霎时之间二人拆了四十余招,李莫愁越攻越近,耶律齐缩小剑圈,凝神招架,眼见败象已成,但李莫愁要立时得手,却也不成。她暗暗赞赏:「这小子果是极精纯的全真武功,虽不及丘王刘诸子,却也不输于孙不二。全真门下当真人才辈出。」

又拆数招,李莫愁卖个破绽。耶律齐不知是计,提剑直刺,李莫愁忽地飞出左脚,踢中他的手腕,耶律齐手上一疼,长剑脱手,但他虽败不乱,左手斜劈,右手竟用擒拿法来夺她拂尘。李莫愁一笑,赞道:「好俊功夫!」只数招间,便察觉耶律齐的擒拿法中蕴有余意不尽的柔劲,却为刘处玄、孙不二等人之所无,心下更暗暗诧异。

杨过破口大骂:「贼贱人,今生今世我再不认你做师伯。」挺剑鞘上前夹攻。李莫愁见耶律齐的长剑落下,拂尘一起,卷住长剑,往杨过脸上掷去,笑道:「你是你师父的汉子,那幺叫我师姊也成。」杨过看准长剑来势,举起剑鞘迎去。陆无双、完颜萍等齐声惊呼,却听得唰的一声,长剑正好插入了剑鞘。

这一下以鞘就剑,当真间不容发,只要剑鞘偏得厘毫,以李莫愁这一掷之势,长剑自是在他身上穿胸而过。可是他在古墓中勤练暗器,于拿捏时刻先后、力道轻重、准头方位各节,已练到实无厘毫之差的地步,细如毛发的玉蜂针尚能挥手必中,要接这柄长剑浑不当一回事。他拔剑出鞘作为兵刃,与耶律齐联手双战。他与小龙女一起练功,所使的乃是无锐尖、无侧锋的钝剑,剑头主要用于打穴,使这剑鞘,恰与钝头「无锋剑」相似,倒也颇为顺手。

这时酒楼上凳翻抬歪,碗碎碟破,众酒客早走避一空。洪凌波自跟师父出道以来,从未见她在战阵中落过下风,古墓中受挫于小龙女,只为了不识水性;拂尘虽曾被杨过夺去,转眼便即夺回,仍逼得杨过落荒而逃,虽见二人向师父夹攻,仍毫不担忧,只站在一旁观战。三人斗到酣处,李莫愁招数又变,拂尘上发出一股劲风,迫得二人站立不定,霎时之间,耶律齐与杨过迭遇险招。

耶律燕与完颜萍叫声:「不好。」同时上前助战。只拆得三招,耶律燕左腿给拂尘拂中,登时踉跄跌出,腰间撞上桌缘,才不摔倒。耶律齐见妹子受伤,心神微乱,给李莫愁几下猛攻,不由得连连倒退。

那青衣少女见情势危急,纵上前来扶起耶律燕退开。李莫愁于恶斗之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那少女纵起时身法轻盈,显是名家高弟,挥拂尘往她脸上掠去,问道:「姑娘尊姓?尊师是那一位?」

二人相隔丈余,但拂尘说到就到,晃眼之间,拂尘丝已掠到她脸前。青衣少女吓了一跳,右手急扬,袖中挥出兵刃,挡开拂尘。李莫愁见这兵刃闪闪生光,长约三尺,是根牙箫玉笛一类的的银色短棒,心中琢磨:「这是那一家那一派的兵刃?」数下急攻,要逼她尽展所长。那少女抵挡不住,杨过与耶律齐忙抢上相救。但实在难敌李莫愁那东发一招、西劈一掌、飘忽灵动的战法,顷刻间险象环生。

杨过心想:「我们只要稍有疏虞,眼前个个难逃性命。」张口大叫:「好媳妇儿,我的完颜好妹子、穿青衣的好姊姊、耶律好师妹、洪凌波小妹子,大家快下楼去散散心罢!李莫愁这小姑娘泼辣得紧,老哥哥收拾她不了!。」几个少女听他乱叫胡嚷,都不禁皱起了眉头。眼见情势确然紧迫,陆无双首先下楼,青衣少女也扶着耶律燕下去。

两个化子见这几个少年英侠为了自己而与李莫愁打得天翻地覆,有心要上前助战,苦于臂膀断折,动手不得。他两人甚有义气,虽李莫愁无暇相顾,二人始终站着不动,不肯先杨过等人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