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武三通不敌,腿上中了一剑。公孙止倒也不欲害三人性命,只催迫他们快走,永远不许再来。

便在此时,耶律兄妹和完颜萍三人在大路上并骑驰来。这三人曾和武氏兄弟联手拒敌,当即下马叙旧。公孙止在旁冷眼瞧着,他既和小龙女成不了亲,又被妻子逐出,正在百无聊赖之际,见到完颜萍年轻美貌,又起歹心,突然出手将她掳走。耶律兄妹、武氏父子群起而攻。武三通若非先受了伤,六人联手,原可和公孙止一斗,但他腿伤后转动不便,真正武功精强的只剩耶律齐一人,自是抵挡不住。恰好汗血宝马自终南山独自驰回襄阳,武修文截住宝马,让完颜萍骑了逃走,心想公孙止失了鹄的,终当自去,想不到黄蓉和李莫愁竟会于此时赶到。

黄蓉听后,将杨过断臂、夺去幼女等情也简略说了。武三通大惊,忙解释当日情由,说道:「杨兄弟一片肝胆热肠,全是为了相救我那两个畜生,免得他兄弟自残,沦于万劫不复之地,想不到竟生出这些事来。」想到杨过不幸断肢,全是受了自己两子牵累,越想越气,指着两兄弟大骂起来。

武氏兄弟在一旁和耶律兄妹、完颜萍三人说得甚是起劲,过不多时,郭芙也过来参与谈论。六人年纪相若,适才又共同经历了一场恶战,说起公孙止穷凶极恶,终于落荒而逃,无不兴高采烈。突然之间,猛听得武三通连珠弹般骂了起来:「武敦儒、武修文你这两只小畜生,杨过兄弟待你们何等大仁大义,你这两只畜生却累得他断了手臂,你们自己想想,咱们姓武的怎对得他住?」他面红耳赤的越骂越凶,若不是腿上有伤,便要扑过去挥拳殴击。

二武莫名其妙,不知父亲何以忽然发怒,各自偷眼去瞧耶律燕和完颜萍,均觉在美人之前,给父亲这幺畜生长、畜生短的痛骂,委实大失面子,倘若他再抖出兄弟俩争夺郭芙的旧事,那更狼狈之至了。两兄弟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黄蓉见局面尴尬,劝道:「武兄也不必太过着恼,杨过断臂,全因小妹少了家教,把女孩儿纵坏了。当时我们郭爷也气恼之极,要将小女的手臂砍一条下来。」武三通大声道:「对啊,不错。当真应该砍的!」郭芙向他白了一眼,心想:「要你说甚幺『当真应该砍的』?」』若不是母亲在前,她立时便要出言挺撞。

黄蓉道:「武兄,现下一切说明白啦,当真错怪了杨过这孩子。眼前有两件大事,第一,咱们须得找到杨过,好好的向他赔个不是。」武三通连称:「应得,应得。」黄蓉又道:  「第二件大事,便是上绝情谷去相救令师叔和朱大哥,同时替杨过求取解药。但不知朱大哥如何被困,刻下是否有性命之忧?」

武三信道:「我师叔和师弟是给渔网阵困住的,囚在石室之中,那老乞婆倒似还不想便即加害。」黄蓉点头道:「嗯,既是如此,咱们须得先找到杨过,跟他同去绝情谷救人。

一获解药,好让他立刻服下。」武三信道:「不错,却不知杨过现下是在何处?」黄蓉指着汗血宝马道:「此马刚由杨过借了骑过,只须让这马原路而回,当可找到他的所在。」

武三通大喜,说道:「今日若非足智多谋的郭夫人在此,老武枉自暴跳如雷,却不免一筹莫展。」郭芙道:「可不是吗?当真如此!暴跳如雷,犹似老天爷放那个气!」

黄蓉微微一笑,她一句不提去寻回幼女,却说得武三通甘心跟随,又想:「武氏父子既去,那三个年轻人多半也会随去,凭空多了几个强助,岂不甚妙?」向耶律齐道:「耶律小哥若无要事,便和我们同去,相助一臂如何?」

耶律齐尚未回答,耶律燕拍手叫道:「好,好!哥哥,咱们一起去罢!」耶律齐忍不住向郭芙望了一眼,见她眼光中大有鼓励之意,躬身道:「听凭武前辈和郭夫人吩咐。晚辈们能多获两位教益,正求之不得。」完颜萍也脸有喜色,缓缓点头。

黄蓉道:「嗯,咱们人虽不多,也得有个发号施令之人。武兄,大伙儿一齐听你号令,谁都不可有违。」武三通连连摇手,说道:「有你这个神机妙算、亚赛诸葛的女军师在此,谁还敢发号施令?自然是穆桂英挂帅。」黄蓉笑道:「当真?」武三信道:「那还有假?」

黄蓉笑道:「小辈们也还罢了,就怕你不听我号令。」武三通大声道:「你说甚幺,我便干甚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黄蓉道:「在这许多小辈之前,你可不能说过了话不算?」

武三通胀红了脸,道:「便无人在旁,  我也岂能言而无信?」  黄蓉道:「好!这一次咱们找杨过、求解药、救你的师叔、师弟,须得和衷共济。旧日恩怨,暂且搁过一边。武兄,你们父子可不能找李莫愁算帐,待得大事一了,再拚你死我活不迟。」武三通一怔,他可没想到黄蓉这番言语相套,竟有如此用意。李莫愁和他有杀妻大恨,这一口怒气却如何忍得下?正沉吟未答,黄蓉低声道:「武兄,你眼前腿上有伤,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又岂急在一时?」武三信道:「好,你说甚幺,我就干甚幺。」

黄蓉纵声招呼李莫愁:「李姊姊,咱们走罢!」她让汗血宝马领路,众人在后跟随。红马本欲回归襄阳,这时遇上了主人,黄蓉牵着牠面向来路,便向终南山而去。

武三通和完颜萍身上有伤,不能疾驰,一行人每日只行一百余里,也就歇了。李莫愁暗中戒备,歇宿时远离众人,白天赶路时也遥遥在后。

一路上朝行晚宿,六个青年男女闲谈说笑,越来越融洽。武氏兄弟自来为在郭芙面前争宠,手足亲情不免有所隔阂,这时各人情有别钟,两兄弟便十分的相亲相爱起来。武三通瞧在眼里,老怀弥慰,但每次均即想起:「那日两兄弟就算不中李莫愁的毒针,他二人自相残杀,必有一亡,而活着的那一个,我也决不能当他是儿子了。现下这两只畜生居然好端端地有说有笑,杨兄弟却断了一条手臂。唉,真不知从何说起?该当斩下两只小畜生一人一条臂膀,接在杨兄弟身上才是道理。」至于杨过不免由此变成三只手,他却没想到。

不一日来到终南山。黄蓉、武三通率领众人要去重阳宫拜会全真五子。李莫愁远远站定,说道:「我在这里相候便了。」黄蓉知她与全真教有仇,也不相强,径往重阳宫去。刘处玄、丘处机等得报,忙迎出宫来,相偕入殿,分宾主坐下,刚寒暄得几句,忽听得后殿一人大声吆喝。黄蓉大喜,叫道:「老顽童,你瞧是谁来了?」

这些日来,周伯通尽在钻研指挥玉蜂的法门。他生性聪明,锲而不舍,居然已有小成,这天正玩得高兴,忽听得有人呼叫,却是黄蓉的声音。周伯通喜道:「啊哈,原来是我把弟的刁钻古怪婆娘到了!」大呼小叫,从后殿抢将出来。

耶律齐上前磕头,说道:「师父,弟子磕头,您老人家万福金安。」周伯通笑道:「免礼平身!你小娃儿也万福金安!」武三通等听了,都感奇怪,想不到耶律齐竟是周伯通的弟子。这老顽童疯疯颠颠,教出来的徒弟却精明练达,少年老成,与他全然不同。丘处机等见师叔门下有了传人,均甚高兴,纷纷向周伯信道贺。郭芙这时方始省悟,那日母亲和耶律齐相对而笑,便因猜到他师父是老顽童之故。

原来耶律齐于十二年前与周伯通相遇,其时他年岁尚幼,与周伯通玩得投机,老顽童便收他为徒。所传武功虽然不多,但耶律齐聪颖强毅,练功甚勤,竟成为小一辈中的杰出人物。周伯通见他武功日进,举止越来越规矩,浑不似初相识时的小顽童模样,他又学不会左右互搏功夫,大觉没瘾,不许他自称是老顽童的嫡传弟子。但事到如今,想赖也赖不掉了。耶律齐之父耶律楚材是契丹皇族,为报女真金国灭辽之仇,在成吉思汗、窝阔台二汗手下位居宰相,因忠正立朝,忤了皇后意旨,遭到罢斥,其子耶律铸为朝廷所杀。耶律齐保护母亲、妹子,逃到南朝,做了个南下难民,与大宋寻常百姓无异。

正热闹间,突然山下吹起哨吶,教中弟子传讯,有敌人大举来袭。当日全真教既拒蒙古大汗的敕封,复又杀伤多人,丘处机等便知这事决不能就此善罢,蒙古兵迟早会杀上山来,全真教终不能与蒙古大军对垒相抗,早已安排了弃宫西退的方策。这时全真教的掌教由长春门下第三代弟子宋道安充任,遇上这等大事,自仍由全真五子发号施令。丘处机向黄蓉道:「郭夫人,蒙古兵攻山!时机当真不巧,不能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了。」

山下喊杀之声大作,金鼓齐鸣。黄蓉等自南坡上山,蒙古兵却自北坡上山,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

周伯信道:「是敌人来了?当真妙不可言,来来来,咱们下去杀他个落花流水。」抓住了耶律齐的手腕,说道:「你显点师父教的功夫,给几位老师兄们瞧瞧。我看也不差于全真七子,你加上去算全真八子好了。」至于徒儿并非道士,他早忘了。大凡小孩有了心爱玩物,定要到处炫耀,博人称赏,方始欢喜。他初时叫耶律齐不可泄露师承,是嫌他全无顽皮之性,半点不似老顽童如此明师的高徒。但今日师徒相见,高兴之下,早将从前自己嘱咐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丘处机道:「师叔,我教数十年经营,先师的毕生心血,不能毁于一旦,咱们今日全身而退,方为上策。」也不等周伯通有何高见,便即传令:「各人携带物事,按派定路程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