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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中国服饰有一种灵性内敛的美,不难领会何以近日服装市场吹起一阵复古的中国风。

昭君有一双巧手,今早她特地来帮我梳髻。我的头发被高高的绾起,她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根仿玉簪子,现在正插在我的发髻里。

一身淡绿色的绒衣,领口,袖口都滚上了镶金黑边,黑色的长裙及地,昭君还帮我化了一点淡妆。看到镜里的女人,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根本不像平日一副“困未醒”又邋遢的杜秋凉。

很意外的,我的绝句和律诗顺利过了第一关,原来我只打算来插插花而已。

我以往也会写些东西参加各类文艺比赛,然而却统统石沉大海。春暖笑我没天分却又爱凑热闹,我想我这辈子大概真与得奖无缘吧!

“秋凉,比赛快开始了,你好了没?”李明玉在外头唤我。她在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了,所以她说她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我要是拿到奖项就得请她这个“大功臣”吃一顿好料。

我要她别做梦了,上届“诗魁”是中文系公认的才子——魏品轩,我看今年他仍是稳操胜券的。

中文系一向阴盛阳衰,能出得魏品轩这等人才,实属难得,难怪全中文系都当他是个宝。

他比我高一届,人戏称他“魏青莲”。

我将手洗净,冲掉先前不慎沾上的墨汁——大会规定,诗作全用毛笔书写。

待大会结束后,便是“才子佳人节”序幕的开始,校园湖畔的“观柳亭”将会有一场通宵达旦的笙歌夜宴,酿酒临江,横笛赋诗。

“秋凉,快点,比赛要开始喽!”李明玉真是个大嗓门。

关紧水龙头,我赶紧离开化妆室。“来了,别叫了。”我阻止她意欲再叫的嗓门。

“动作真慢哪!”李明玉拖住我的手臂,拉着我就跑,也没想想两个人穿的都是曳地长裙,很容易绊倒的。

“慢点,有的是时间。”我拖住她的脚步,将裙摆撩至膝间。“好了,走吧!”这回轮到我拖着她跑了。

就在我回头看的当口,冷不防撞到身后迎来的人。

“小心。”那人扶住我的腰,稳住我的身势。

“对不起——”我意外的忘了抓紧手中的裙摆,裙摆顺应地心吸力滑下,在地板上打了一个漂亮的波浪。

“没关系。”那人笑意盈盈地说。

我呆愣的盯着那人看,不晓得理由何在?

“秋凉,快走啦!要来不及了。”李明玉着急的叫着。

奇怪,皇帝不急倒急死太监。

“沈?”

那人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伴,她这一喊,勾起了我所有的回忆。

“真巧,又遇见你了。”我朝他点点头示意。

“快去吧,真来不及了。”他松开搁在我腰际的手,将我轻轻推向李明玉,与身边的女伴并肩而去。

不经意瞄到墙上的大钟,我的心陡突跳了一下。

“秋凉,你在蘑菇些什么?”李明玉的口气听来又喘又急。她拉住我的手,直奔试场。

临进门前,抛了记飞吻给我:“加油啊!全看你了,未来的诗魁。”

神经!我匆匆入座,不明白李明玉何以那样对我有信心。

趁试卷未发下来的当口,我趁机瞄了瞄周围的人。一眼放去,穿着与我相同衣服的居多,穿中山服的则少之又少——耶!魏才子就坐我隔壁!

“嗨,你好。”他向我打招呼。

这还是我头一回这么近看他,很漂亮的一个男孩。

我不答话,微微一笑算是答礼,刚巧试卷发下,我拿起毛笔,开始发呆。

一个小时后,我交出了试卷。

李明玉见我出来,朝我跑了过来,一脸紧张问:“秋凉,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考三个小时?”

“对呀,可是我不小心打翻墨汁,整张试卷都糊掉了,一人又只能拿一张。”我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念头,憋住笑意说道。

李明玉果然受骗。“什么?那我的大餐——”

我假意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很遗憾|Qī|shu|ωang|,我没有办法请你吃好料了。”

李明玉哭丧着脸。“秋凉,你真不够意思!”

“反正本来就不可能嘛。”我才一年级,再让我磨个两三年,希望还大些——现在,高兴就好。

我觉得有点累,看看时间还早,便到休息室坐了一会儿。晚上的诗宴不知是否如我想象般有趣?

※※※

“秋凉,你怎么在这儿睡,快起来,诗宴开始了。”

谁?打扰我的好梦。

“还睡!快起来,大家都到湖畔去了。”

“不要……我头好痛。”谁在摇我?不要摇,摇得我头好晕。

“唉,真拿你没办法,快点起来——”

“不要那么大声,我听得到——”果然是李明玉的大嗓门,我揉了揉眼睛。“几点了?”我坐了起来,才发现我在休息用的教室内。

“都七点了,快清醒过来,诗宴要开始了。你怎么这么迷糊,我到了湖畔才发现你不在,快起来,今年的诗魁要揭晓了。”

李明玉说了一大串话,我只听进去两句——头尾两句。

“拉我一吧,咱们走吧。”什么时候开始跟李明玉产生这种近似朋友的交情?我也不大清楚了。此刻,真的感谢她对我的关怀。

匆匆赶到湖畔观柳亭,几乎被她张灯结彩的丽景给震慑住。刚刚我才再作了这样一个梦,我梦见我是秦淮河畔的歌女,画舫上,夜夜宴饮,我弹奏着琵琶,身世堪怜,唱着新填的“无题”——

深深梧桐深深秋,点点芭蕉点点愁。

朝为青丝暮成雪,更叹昔时逍遥游。

天!休使圆蟾照客眠。

人何在?桂影自婵娟。

一晌凝情无语,手捻黄花何处?愁绝西窗。

新来梦,笛声三弄,酒意诗情谁与共?

回首天涯,阑珊灯火,都化作,清晨微雨飞过。

真到一个人来,带走了我,他说:“我终于寻到了你。这一生,我决不会再放你走了。”

可是,他是谁?暗夜月色朦胧,我扯住他的衣衫,想看清楚他的面貌——结果当他正要转过身来时,我就被吵醒了。

梦,就像肥皂泡泡一样,轻轻一碰就碎了。

“秋凉,你要请我大餐哦。”李明玉贼贼得对我笑着。

“啊,你说什么?”我不解的看着她。

“我说——诗魁到了!”李明玉捉着我的手腕,一路将我带到亭前,辉煌的灯光很是刺眼。我还是不明白李明玉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我所到之处掌声立时响起,简直太过于戏剧化。

这是在演哪一出?

“明玉,你不要和我开玩笑!”我有点生气,这太过分了。

“谁在跟你开玩笑,你还没睡醒啊?”李明玉拍了拍我的脸颊。“先前宣布了今届诗魁的得主,就是你啊,秋凉小姐。看看多乌龙,你居然不在现场,还要我大老远的回去找你。”李明玉很快的解释了一遍,我仍是不信。“好了好了,快点上去,别让他们等太久。”

“可是我——”李明玉把我推向亭内,我犹豫着。

“快上来呀。”一只手伸了过来,好似大海中的浮木,我赶紧捉住。

是魏才子。

“恭喜你,你的‘无题’写得真好,我甘拜下风。”魏才子握住我的手,真诚的说。

“可是——”

“别可是了,快,典礼要开始了。”

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在催我快一点?

我被他带至亭中央,原本鼓噪的气氛霎时都沉静了下来。

一盏灯光打在我身上,热热的,这静湖,这亭榭,仿佛全错署了时空。

观柳亭内空间颇广,除了我跟魏才子外,尚有十来位陌生脸孔的人,大概是评审来宾之类的吧,多半有点年纪。

“你是杜秋凉?”那些人当中,不知是谁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我是。”我顺着声音望去,搜索着问话的人。这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接下来,他问了一个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问题。

“能否请教,杜秋娘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个玩笑话,我听得出话语中的调侃意味。

“沈教授,别欺负女孩子。”他身边一名中年男子说,嘴里似乎快忍不住笑意。

他们的对话很小声,大概只有亭子里的人听得到,所以也只有亭子里的人笑得很辛苦。

我觉得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杜秋娘是我们家古早以前的一支旁系远亲。”我正经八百的说,口气中明显带有抗议的成分,我没诳人,我家族谱上是这么记载的。“还有,凉跟娘是不同的发音,请你咬字清晰一点。”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反倒一时语塞。沈教授是吗?我没修过他的课,不算他的学生,没必要尊师重道。

亭内的气氛因为我的话而变得很凝重。

“是不是该办交接了?”魏才子有意圆融场面。他小声地对我说:“在场的都是系上重要的贵宾,几个系上的老师也在,你说话不要那么冲。”

我闻言再仔细瞧了那些人一眼——只怪灯光太强,我又没戴眼镜,亏魏才子提醒,我才没犯下大错。

我缄默了。诗魁的头衔对我而言或许不是很重要,但破坏了学校传统的事情,这罪,我担当不起。

魏才子将一个柳条编成的头环放在我头上,很像桂冠。他突然凑近的脸吓了我一跳。

“你做什么?”我惊骇的跳离开一大步。

他笑笑的说:“传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