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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过去的记忆深处像是弥漫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有些东西确实存在,但又始终看不真切。

而愈往深处探寻,雾,就愈浓。

比起那微不足道的三年,她在威尔家度过的这二十三年岁月才是她整个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但是这些小困扰统合起来,就成了她心上一块石头,她始终无法当作它不存在,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她没有办法用简简单单一句“我愿意”,就收拾起一切过往,然后就此跨入人生的另一个里程碑——婚姻。因为她总觉得,现在的她还不够完整。

每个人字典里的“完整”似乎都有不同的含意,每个人所谓的“圆满”可能也都各不相同。

有的人平平淡淡过一生就觉得很满足了,但有的人就会选择比较轰轰烈烈一点的方式。

这二十几年来,她的人生一直都过得很顺遂。她是很安于平淡的那种人,她现在的生活很平淡,她未来的生活大概也可以继续如此。她唯独无法平淡的是她的过去——

偶尔她会绞尽脑汁强迫自己去回忆,尽管结果常常只是一片空白,但偶尔她也会作梦。

有一些片段式的、残缺的画面会出现在梦境里,然后她会自梦中醒来,将现实跟梦境混淆在一起,久而久之,她无法分辨在她脑海中的那些浮光掠影,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存在过?

就像小白猫一样。她不知道牠是真的曾经存在,抑或只是出于她的想象?

对于一个曾经迷路,而今尚未找到回家的路的人来说,不管她年岁再怎么增长,她的心里有一块地方,永远都会是个无助的孩童。

她竖起耳朵想在空气中寻找银铃铛的声响,但是空气中除了光和庆,什么也没有。

“所以妳拒绝了席斯的戒指。”伊莉莎想象那个景象。“我想他一定很伤心。”

“那天他脸色的确不太好。”可能跟晕船也有关系。

童年好友伊莉莎至今还是她的好友,在医院担任心理治疗师,从事儿童心理治疗的工作。亚蓓曾经跟她谈过她的梦。

伊莉莎认为那些片段式的梦境很有可能跟亚蓓三岁以前所发生的事有关。

幼童在三岁前的记忆常常会随着成长而逐渐隐入深层的潜意识里,并在日后以梦境或想象的方式变相地浮现。

伊莉莎觉得小白猫可能也是亚蓓潜意识中的一环,但事实是否的确如此,她也无法给予肯定的答案。

两年前亚蓓受聘于纽芬兰政府到岛上从事海鸟观察的工作,两人见面的次数减少了,但是她们的感情还是很深厚。

而只要她回到加国本土,她们一定会想办法聚一聚。

“不过他这人做事情一向有些傲慢,让他尝尝挫折感未必不好。”伊莉莎中肯地分析。

“妳想我是不是有点傻?”

“如果我说妳傻,妳会改变主意?”

亚蓓微笑。

“这不就是了。”威尔和茉莉都同意了,伊莉莎也只能无奈地摊摊手。“妳打算从哪里开始找起?”

亚蓓摇头。“我不确定,不过我可能会从香港开始找。威尔和茉莉是在那里发现我的。”

“香港吗?那颗东方明珠?”

“嗯,如果在香港找不到线索,我会到台湾,这几年加拿大的台湾留学生不少,有一次有个台湾女孩以为我是同乡,说不定我还真的是。”

“是吗?提到这个,我倒觉得东方民族看起来好象都一个样。”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亚蓓。“妳确定妳不是日本人?”

“很难说。”亚蓓道:“不过我华语说的比日语流利多了,可能跟血缘也有关。”

想了想,伊莉莎又问:“如果在寻找的旅途里,妳遇见了一个可爱的男人,妳会拿席斯怎么办?”

好奇怪的问题。亚蓓半开玩笑答说:“那就看谁比较可爱喽。”

真的假的?伊莉莎白她一眼。

若是真的,那席斯就惨了,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可爱。他们三人在同一所大学念书,她很清楚席斯的个性一点都不讨喜。

伊莉莎偏过头,只见亚蓓微微仰起头,闭起了眼。

亚蓓闭上眼睛一阵子后又张开,她的眼底充满着坚定与希望。“伊莉莎,给我个爱的鼓励吧。”

事隔多年,在连私家侦探都找不到线索的情况下,亚蓓这趟旅行大概很难能有结果。这是大家心底都很清楚的事,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寻回失落的那一块拼图的决心。

伊莉莎还能说什么呢。

握住亚蓓的手。“累了就回来,永远别忘了我们爱妳。”

第一章

失去阳光的人

这不有趣。

佟夏森打开他赖以维生的冰箱,发现里头空无一物,连瓶矿泉水也没有。

不信。

再检查过一遍冷冻库和冷藏柜,确定前天下腹的可能正是最后一颗冷冻水饺,半年份的泡面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吃完最后一包,整间屋子里彻头彻尾找不到一丁点可以果腹的东西后,他诅咒了一声,甩上冰箱门,摊坐在厨房的地板上。

他已经两天连一粒米也没进肚,此时肚子大唱空城计,再不吃东西他真的会饿死。

他设想过很多死亡的方式,唯独没有想过这一个——这种死法太可笑。

饿死?!在一个奢侈浪费的社会?连水沟里的老鼠都比非洲的难民有营养。

突然,他灵光一闪。

勉强地、有些吃力的,他倚着墙站起来,摸索着打开橱柜的门。

有即溶咖啡。太好了。

他抖着手旋开玻璃罐,却发现里头的咖啡粉不仅仅潮湿发霉,而且还长了虫。

“天要亡我?”将整罐咖啡丢进垃圾桶里,他苦笑着走回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客厅兼工作室里。

一眼望去二张大大的桌子上堆满了纸张、书本、报纸,以及一台传真机。

个人计算机占据了另一张大桌子,周遭也堆满了许多有的没有的杂物,和用过没洗、已经脏了不知道几个礼拜的泡面碗。

穿过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地板上有干掉的啤酒渍。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狗窝”。

再不请欧巴桑来整理一下不行,住在这种地方,连瘟神都会生病。佟夏森痛苦地想。

如果要请欧巴桑来,就意谓着他得跟清洁公司联络,所以最最最起码他得打一通电话。

但是他痛恨打电话。

偏偏他还没找到愿意接受网络或传真qi书+奇书-齐书申请的清洁公司,而他又不愿意雇用定期的清洁人员。

那么也许他该自己动手整理屋子。

好主意。但再看了一眼他的狗窝,他开始觉得这个主意可能没有那么好。

最起码在清扫屋子前,他需要好好填饱肚子。

可是冰箱空了,泡面也吃完了。

天啊,他怎么会胡涂到忘记早一点补货的。

假如他现在上网络下单讲毛配服务把他的食物送来,等食品公司收到订单、把货品装箱,然后快递到他门口,起码也需要两天。问题是如果再等两天,他可能已经挂了。那么现在有一个方法就是……

目光飘往桌上的传真机。

传真给老张,让他带食物过来。

问题是,如果他不在他的办公室里呢?

打电话给他?如果是别人接的怎么办?

那么结果还不是跟叫披萨来一样下场。

他最坏最坏的打算是打一通电话。

考虑了大概有半小时那么久,佟夏森觉得自己饿到快不行了。

额上冷汗直冒。

他咬着牙拉开抽屉,翻找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一张披萨店的名片。

然后他抖着手翻出被弃置在层层杂物底下的电话机,拿起话筒,手指迟缓地按着号码。

两秒后,电话接通了。

是披萨店。

佟夏森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他的喉咙发出近乎蚊纳的声音。“喂……送一个披萨到靛蓝路晴巷18号来……”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跳得很拼命。

“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抱歉可以再重复一遍吗?”披萨店的员工问。

好黑,眼前一片黑,停电了吗?

他泛白的嘴唇抖颤着又重复了一遍。“一个披萨,靛蓝路……”

“好的,先生,一个大号披萨,请问要什么口味?”

口味?他瞪大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珠。“随……随便。”他要把电话挂了,他要挂电话了,他真的要……

“先生,那么我推荐你我们的新口味如何?”披萨店的员工热心地提议。

“随……便。”他只想赶快把电话挂断。手抖的几乎握不住话筒。

“先生,我们现在外送披萨买大送小,加六十九元还附炸鸡一份,请问你要加六十九元附炸鸡吗?”

扑通!扑通!大滴大滴的汗从发际处滑下脸部轮廓,滴进早已汗湿的襟口,衣衫濡湿成一片。

不、不行,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了。

“随……随便,只要快点把披萨送来。”

他咆哮一声,将话筒用力挂上,将整具电话扔到一边后,他蜷缩起身体,彷佛身处在空气稀薄的高山上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毫无血色的嘴唇仍在颤抖。

他紧闭着双眼,觉得刚刚恍似走过地狱一遭。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已经平安归来。

而最困难的事情还没开始,他还得等送披萨的来。

带着痛苦恐惧的神色,他抱着头,将自己埋进好深好深的黑暗中。

那是什么声音?

雨?是雨水滴在铁桶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