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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二银河帝国」就要来临,然而却与原先的「第一帝国」迥然不同。它将是个「联邦帝国」,各邦都有相当独立的自治权,如此一来,每一个邦联就不会有明显的孰强孰弱之分,也不会有像中央集权制度下的那种缺点。新的「帝国」,将比较松散,比较具有弹性,比较柔弱,比较能够承担压力----它将永远被「第二基地」的这群暗中隐藏的男女所控制。而「特朗多」将仍为新「帝国」的首部,在它四万名「心理史学家」的强大领导下,继续生存下去,直到永远……。

「首席发言人」想到这里,突然全身一震的醒了过来。夕阳已在天边低垂了。刚才他是否有自言自语?刚才他是否曾经大声说过什麽话?

他忍不住对自己因为年纪的关系,而常常有这种恍惚现象的毛病,感到有点好笑。他一直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操,想当「特朗多」的烈士----希望看到「第二基地」达成重建「银河帝国」的目标。瑟顿甚至连这点都早在五百年前就预测到了。

幸好「首席发言人」并没有打瞌睡打得太久。他与甘迪柏发言人的约会时间还没到。

桑帝斯对这次会谈寄望颇高。甘迪柏乃是个具有新思想、新眼光的年轻人,他对「计划」也有着新的看法,远比其他「第二基地」的男女来得更为优秀。与甘迪柏的会谈,桑帝斯将可从对方的言论中,获得许多新的情报与看法。

桑帝斯对即将到来的年轻发言人所可能讲出的那番话,颇有兴趣。这位年轻人向来有不说废话的习惯,他每次与「首席发言人」交谈,总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从不拐弯抹角的绕圈子。他囗锋锐利,言简意赅,常常让他这位「首席发言人」无法招架。

四小时後,甘迪柏终於面对他了。年轻人一点未表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他只是冷静地等着桑帝斯先发言。

桑帝斯说,「你要求与我私下会谈机密大事。你是否能先把来意摘要说明一下?」

甘迪柏用着他在午餐时的那种平静语气,劈头吐出一句话。他说,「首席发言人,我认为『瑟顿计划』毫无意义!」

18

甘迪柏并不需要别人去肯定他的价值。他向来与别人不同,常发惊人之语。早在他十岁之时,就被一名特工人员发现了他心灵中特有的强大潜能,而推荐给了「首席发言人」。

打从稚龄开始,他就品学兼优,在各方面出人头地。他对「心理史学」具有异於常人的天赋敏锐理解力。当其他与他同样年龄的幼童,还在试着搞通各种方程式时,他却已经对「心理史学」研究颇深了。

十五岁,当他进入「银河大学」深造的入学囗试时,他只对自己的事业心肯定的讲了一句话:「我四十岁前,一定要当到『首席发言人』。」

「入学囗试委员会」的那些委员,在听到他这句狂言时,都忍不住暗自一惊。然而十五岁的他,那时却早已熟悉了「心理语言」,他马上抓到了这些委员们当时的心理反应。他晓得----就跟囗试委员们所宣称的一样----这句话一说出来,可能会引发出许多他难以应付的後果。

当然会。可是又怎麽样?

甘迪柏本来就是个难以对付的人。

他现在已经卅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卅一岁的他,现在已是「发言人委员会」的一分子。他也很清楚自己再过九年,就必然要当上「首席发言人」了。

目前----现在----当他听众的「首席发言人」,他也知道很难缠,对他的未来计划很碍手碍脚,一直想压制他的锋芒。然而。他并不想滥用不痛不痒的修辞学,将他的「心理语言」稍加修饰。

当两名「第二基地发言人」彼此沟通时,他们所采用的语言模式,与「银河」其他的人类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所应用的语言,乃是一种动作与话语同样繁复的语言,彼此的交谈必须预先侦知出对方思想和心理上的变化,而随时堵绝,预先点破对方所可能讲出的下一句话,锁住对方。

即使当时有第三人在场,他也很难搞懂他们在讲些什麽;因为两者之间的交谈,完全是采取跳接的方式。在短短几句对话中,已经涵盖了许多不必表达的语意;除了对话的两名「发言人」彼此可以了解之外,任何第三者完全搞不懂。

「发言人」之间彼此所用的语言,在速度上和优雅细致上,都有着它的长处,然而在表达所谓真正的本意时,却有着过於单刀直入的缺点。

甘迪柏了解他的意见对「首席发言人」会造成何种反应。在他的感觉中,「首席发言人」早已过了他精神的成熟期,而开始衰老迟顿了。「首席发言人」----以甘迪柏的评估----根本对危机毫无预期,也没受过对危机预测的训练,所以对呈现在眼前的这个当前大危机,根本就缺少当机立断的敏锐。就因为桑帝斯对前途和远景一片大好的理所当然看法,才造成了今天的这个大灾难。

但是这些想法,甘迪柏不但要在他的语句中、姿势中,还有面部表情中加以隐藏,他甚至还得在思想中深藏不露才行。而唯一令他感到困难的地方,在於他实在很难有效的掩饰住,不让「首席发言人」逮到一点迹象。同样的,甘迪柏也无法避免不知道「首席发言人」对他的感觉。由对方和蔼与善意的态度----甚至可以说一片诚恳真挚的表情中----甘迪柏可以体会出那种玩味和谦卑的意识型态,所以他也就更无法盛气凌人的不买帐,而只好尽量加以收敛了。

「首席发言人」听完那句惊人之语後,只微笑着靠同椅背。他并没有跳脚,只仍然保持住他惯有的沉稳和友谊之态----单凭这种反应,就足以让甘迪柏对自己的立论产生动摇了。

既然甘迪柏直到现在还没听到要他坐下的邀请,对方的反应和态度,也正好使他自己所感到的那种动摇,没有变本加厉的恶化下去。因为「首席发言人」绝不可能对他讲的这点毫不理解。

桑帝斯说道,「『瑟顿计划』毫无意义,这还得了!你最近注意过『时机成熟推算表』吗,甘迪柏发言人?」

「常常研究,首席发言人。这不但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乐趣。」

「那麽,你是否对那些偶尔会与你看法不谋而合的部分加以研究过呢?当然,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可是我却总认为注意小节是否锲合,还没有顾全大方向的正确与否重要。研究『时机成熟换算表』的单项或各项,绝没有比研究整个大局来得更具启发性。老实告诉你,发言人,我已经很久没摸过这些了。

你愿意陪我温故而知新一下吗?」

首席发言人,说着,就伸手一按他面前的某个键钮。这个键钮在每一位发言人的办公室都有。

「第二基地」乃是个在表面上大家都平等的社会,唯一的差别只在「首席发言人」有优先讲话的权力。

房间在键钮一按之下马上变暗,也就在同时,黑暗却转换成为一种珍珠白的幽亮。两面长墙壁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然後越来越亮,越来越白,最後终於在墙上出现了许多整齐排列的方程式----每一行都非常小,密密麻麻的几乎难以一眼细读得出。

「假如你不反对的话,」首席发言人讲了一句根本不容反对的客套话。「我们宁可把这些方程式尽量缩小,以便一次就能够看到尽量多。」

整齐排列的方程式继续缩小,小到跟头发那样细的以黑字显现在珍珠白的背景上。

首席发言人又按了按他椅子上的一个小仪表板。「我们先把它退回到哈利.瑟顿时期吧----我们用徐缓的速度把它往回调。然後我们只把它界定在以十年为一个周期的范围里去看。这样的话,可以令人产生一种静观历史推衍的美好感觉,而不被细节所打扰到。我不晓得你是否有这样子做过。」

「并不太一样,首席发言人。」

「你应该这麽做做看的。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观看历史的兴替变迁时,对最先的那几十年呆调变化,是毫无选择馀地的。然而随着时光的推展延伸,枝枝节节的许多关键性事件,就逐渐增加了。每当一个主要的关键性枝节产生之後,无异就令其他许多枝节起了变化,而无从在未来发生了,而这些现象都是无从处理的。当然,在与未来打交道时,我们都必须对那些我们所依赖的消灭枝节,加以谨慎处理。」

「这我知道,首席发言人。」甘迪柏回答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乾涩。

首席发言人听了也不以为忤。「注意那些以红色表示的象徵曲线。它们有着某种型态。对所有显现的迹象,它们应该是杂乱无章的,这也只有靠每一位发言人,对瑟顿原始计划不断加以精确化所应该有的体认。看起来,它似乎无法预测出到底应该对『计划』的哪一处去加以精确的界定。再加上每一位发言人的能力差异,我很早就怀疑,这个由『瑟顿计划』所拟出的黑色方程式,和由历来那些发言人所添加上去的红色曲线界说,是否真的是遵循着某种严格的定律;依赖时间因素的多寡方面,我也深表怀疑。」

甘迪柏冷然地望着岁月在墙上流过,看着那些红黑夹杂的方程式逐渐变为一种令人产生催眠现象的交缠型态。当然,这种型态的本身并不具有任何意义。真正有意义的,在於这个型态所组成的象徵。

不断有明亮的蓝色流线在型态中出现,有时候变得很粗、很大,然後跟着又隐入那些红与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