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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但在市场海洋里,却并不存在“农民小说”、“工人小说”,为什么?因为当今的文学读者主要是都市白领。而不是工人农民。对于都市白领来说,财经小说、反腐小说或者说官场小说这些类型,其背景在他们平均地位之上,更容易吸引他们。而在生活中,不可能有多少教师、医生、技术员对农民、工人的生活更感兴趣。

但是,没有农民小说、工人小说,却存在“打工文学”。那是专门写给十几年来大批农村青年打工族的小说。在上亿的打工仔、打工妹中,有相当一部分拥有高中文化程度,很多人的高考成绩放在北京、天津这样的大城市,完全可以上重点大学。而在他们的家乡,只能被分数线无情裁掉。但这并不降低他们的知识素质和文化需求。他们是文学的读者。“打工文学”就是这一细分市场的选择。甚至,它可能仅仅是中国文学市场的独特类型。

还有的朋友问我,如果有相当一批类型小说将从主流文学中分化出去的,那么,主流文学还剩下什么呢?我想,未来的主流文学,很可能和几百年前的哲学一样,当一门门具体科学从中分化以后,还剩下的就是认识论,是科学哲学。所以,最后的纯文学,应该主要是种种文学技巧的实验场。实际上,即以今天的情况来讲,主流文学界也已经显示了形式大于内容,专务文体实验的特点。

那么,再回到刚才的一个问题上来,类型文学会不会模式化?会不会限制作者的创造性?笔者以为,首先要肯定类型文学肯定都有其规则。即使没有什么理论专著去阐述这些规则,某一类型的作者在写作中,读者在阅读中,也会默认一些规则。

但是,写作规则和阅读规则的产生和发展,是类型文学长期积累的结果。它的动力是使这个文学类型更好看,而不是相反。当年乔丹篮球打腻了,曾经当过棒球运动员,这是可以的。只要他遵守棒球运动的规则。而他如果在篮球场上用脚踢球,则是不可以的。因为禁止用脚踢球,是为了保证篮球比赛精彩性的基本规则。

同理,叶永烈不写科幻去写传记,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他在其传记作品中加入了科幻情节,他绝不会成为传记文学大家。斯皮尔伯格不拍科幻片,去拍《拯救大兵雷恩》,《辛德勒名单》,这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他在《拯救大兵雷恩》中加入了激光炮,或者在《辛德勒名单》里,让某个角色如《X—MAN》中那样,用意念力撕毁集中营的铁丝网,这两部电影恐怕只能引起观众哄堂大笑。

所以,遵守类型文艺的创作规则,主动地戴上镣铐跳舞,正是发挥创造力的保证,如果作者确实有足够的创造力的话。

好了。对“类型文学联合革命”的问题,笔者就谈这些吧。彻底谈清楚恐怕要一个类型一个类型去写,那是十几本、或者几十本书的任务。在本卷下卷里,笔者就在类型文学这个大框架中,谈谈科幻小说这个具体的类型文学:它的内部再分类,以及它在整个文学格局中的位置——现在的位置,和未来可能拥有的疆域。

需要指出的是,对于科幻文学和主流文学之间的关系,科幻界人士莫不重视。尤其是一线科幻作家,他们在文学事业上已经顶到了“透明天花板”,迫切需要整个文学界,而不仅仅是科幻迷的承认,他们就逾发重视这个问题。但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往往只是看到了“双边关系”。他们不清楚,科幻文学目前所受到的轻视,其实是所有类型文学,尤其是那些自发形成于“乡野”的类型文学共同的命运。如果不把这个“双边关系”放到整个文学世界、文学格局里,放到“多边关系”中去探讨。恐怕既不会有真切的认识,更不会有明确的目标,只能形成一些发泄不满的文字罢了。

要分析类型文学,笔者提出一个重要概念——类型文学的源文化。对某种类型文学起决定性影响的社会实践领域的文化表现,便是该类型文学的源文化。比如,侦探(推理)小说的源文化,是现代司法实践。武侠小说的源文化,是中世纪历史文化,和武术文化。奇幻小说的源文化是中世纪宗教、神话传说。科幻文学的源文化自然便是现代科学了。

在这里需要明确的是,某个类型文学的源文化,指的是某个领域的文化现象,而不是那个领域实践本身。司法刑侦实践并不直接发育出侦探小说,是其中的文化现象,如公正观念,追求实证的严谨思维方式等等。现实中的武术也并不直接培养出武侠文化。除了解放前向恺然(平江不肖生)等极少的例子外,武侠作家基本上不懂武术。他们只是借用了武术的文化成份,构造起武侠的艺术世界。科幻更是如此。科幻作家严格来说,仍然是文人,极少有科幻作家在参与科学实践。即使参与,往往也与他们的创作领域无关。

笔者翻阅的有限的文学理论著作中,没有类似于“源文化”的概念。当传统文学理论家探讨“文学与世界”的关系时,他们的视野是泛泛的,甚至可以说是空泛的。在他们看来,整个文学反映了整个世界,所以没有源文化的思路。但是,如果从类型文学出发考查文学与世界的关系,很容易发现,文学从来不是反映整个世界的。整个文学划分为许多类型。每一个类型对应一到几种源文化,对应一到几种实践领域。

提出“源文化”的概念,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一方面,即使把现有的文学类型都加在一起,形成的整个文学也远远不足以体现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还有许多社会实践领域,没有相应的文学类型去对照。另一方面,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研究某个具体的文学类型,也是大而无当的。每种文化类型都不是无源之水。它的源头就是它的源文化。那个源文化生命力强大与否,最终决定着那个文学类型的生命力强大与否。

类型文学在中国有极大的发展余地。身为中文作者,也天生便有发展类型文学的优势。试想,一个罗马尼亚的科幻作家,或者一个巴基斯坦乌尔都语的侦探小说家,能够赢得多大的市场呢?如果那个狭窄的市场不能维持他的创作,他又有多少机会反复地创作,直到把自己的水平磨练到炉火纯青呢?在外国科幻史和中国科幻史部分,笔者都提出了这个问题:象斯坦尼斯拉夫列姆,或者中国繁文地区的科幻作家,他们的机会远小于大语种的科幻作家。科幻如此,其它任何类型文学也都如此。世界上虽然有两千多种语言,但谈得上维持一个文学市场的,不过是很少的一些大语种。而能够维持类型文学市场的,更少而又少。

因此,中国已经贡献了世界一流的武侠作家,中国还将贡献世界一流的科幻、奇幻、侦探等类型文学作家。这里面当然是沾了语言使用人口的便宜,但反过来,这也是个责任。有这么多的阅读人口而仍不能成功,只能说明我们作家的才智有问题。

在下卷里,笔者由内到外,先介绍科幻文艺的内部分类。再讨论它和文学大家庭左邻右舍们的关系。

作品相关  《科幻与科学》简介

迄今为止,大部分谈论科幻的文字,都是在谈论科幻与科学的关系。不过,所涉及的,基本是科幻与具体学科的关系,如物理、化学、天文,遗传学等等。笔者以为,那只是在了解具体的科幻创意时要抓住的一些线索,而不是在全面分析科幻与科学的关系。在本书第一卷里,笔者主要分析科幻中的具体科学知识。      

在本卷里,笔者主要讨论科幻与作为一个整体的科学之间的关系。那么,有没有把科学当成一个整体来研究的学问呢?有的,那就是科学哲学、科学社会学和科技史。这是一组“三位一体”的学问:科学哲学是研究科学本身逻辑结构的一门学科,可谓是科学的内部研究。科学社会学研究科学在整个社会这个大背景中的位置,科学与社会其它领域的关系,可谓科学的外部研究。而科学的内部结构和外部关系不可能凝固不动。研究它们在历史方向上的运动,就是科学技术史的领域。

巧得很,这“三位一体”的三门学科在科学界,和科幻文学在文学界一样,也是内容不规范,地位不明确,但很有发展前途的新生弱势力量。

除此之外,未来学和科幻文学几乎是孪生姐弟,它们血缘相近,关注点也几乎一样。只不过一个生长在科学界,一个生长在文学界。所以本书里辟有专章,讨论未来学和科幻文学的关系。

当我们充分了解了科幻文学与科学的关系之后,我们能作什么呢?那就是最后一章“科学传播与科幻文学”要讨论的内容。科幻文学可以成为科学传播的有力臂助,这就是全书的结论与中心。

作品相关  所有的魔鬼都是细节

——科幻市场面面观

一般来说,如果某人在谈起某个具体问题时,总是在讲历史传统、文化类型、国民素质这些大道理,你便可以断定他是这个问题的外行:他并不知道这个领域具体发生了什么,才只好去扯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不幸的是,对于科幻市场开发这个问题来说,这类外行的言论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今年,笔者的第七、第八部科幻小说将出版,从第一部开始,共与七家出版社进行了合作。由其中一部小说改编的科幻电视剧正在改编中,也涉及了两家影视公司。而自九七年发表处女作开始,到目前为止曾经出现过,或者一直保持下来的所有的科幻杂志上,都发表过我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