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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笔者在《科幻纵览总前言》的科幻定义中,给科幻小说下的便是一个可操作性的定义:翻开一篇小说,它确实有情节超过了作者当时的现实条件,这个情节又有科学上的解释,并且排除了超自然精神现象,这便是科幻小说。这种操作性的定义是最少引起歧意的。

笔者据此也为科学小说下个定义:  一篇小说的核心情节是由科学知识推动,并且绝没有哪怕一处情节超过了作者当时所处的现实,它便是科学小说。

另外,汪志将科学小说“又称‘科学’”,这个“后门”也不能留下。笔者在前面曾经严格地讨论过,科幻小说绝不能被视为“科学”。如果它老老实实地在文学田地上生长,它便能够与科学界作朋友,甚至能为科学传播作些贡献。至少能够双方相安无事。如果它越界进入科学界,试图把自己包装成“科学”,以换取更多的空间,它必然会被迎头痛击!科幻小说如是,科学小说也一样。因为世界上不存在既是文学又是科学的精神产品。

至于科学小说的艺术基础,汪志把握得非常好:实际上,不少科学知识的本身,都比那些神话要生动若干倍。(8页)科学世界是引人入胜的,许多形象是很美的,科学小说作者应当下功夫去发掘蕴藏在科学里面的趣味和美。(16页)

科幻小说和科学小说拥有同样的“源文化”——现代科学。所以,当代一些科幻作家、如绿杨、刘慈欣等也发表过类似的看法。他们都反对在科学本身的趣味和美之外,另外添加“作料”于科幻小说中。而汪志在八十年代便已经达到了这个认识程度,足令人敬佩。

同时,汪志认为,科学小说的产生,完全是时代推动的结果。在“科学小说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一节中,汪志列举了当代科技的主要发展,然后说,在这里单靠几千年的文学模式,已经可能束缚人们的手脚了。人们希望看到一个又一个能破土而出的文学新形式和新类别,哪怕她还有点嫩弱,但可以给人们带来新的信息和新时代泥土的芬芳。(22页)

这个结论无疑是正确性的。但是,同样的论断也可以放在科幻小说头上。笔者以为,在这个大方向下面,还应该谈到一个更为具体的推动力,那就是在当今时代,拥有理工科知识背景,在科技部门工作的人,其绝对数量已经大大增加。远不是当年高高在上的、精英化的“高级知识分子”,而是社会大众的组成部分。如今每年都有数百万在校大学生。他们中相当一部分是学习自然科学的,将来要到科研部门任职。所有这些人构成一个读者群,迫切需要一种直接反映其生活、工作现实的文学。而当今所有的文学门类,包括科幻小说,都未能满足他们的这一愿望。因为科幻小说并不以写现实科学为己任。偶尔有一两篇涉及到现实科学的,也不会迈过幻想与现实的门坎。

理论必须要有实践作基础。除了上面谈到的几篇实为科幻小说的作品外,汪志在《论科学小说》里,独具慧眼地介绍了一些真正的科学小说(是笔者也认同的科学小说)。这些作品在文学史上几乎毫无影响。如果不是列举在这里,几乎等同于湮灭。它们有:

陈华《学算术用算术的故事》,1966年四月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描写高小水平的主人公回乡,将数学技能运用于生产实践的故事。《花坪探奇》,李侃、刘志敏著,新世纪出版社1987年出版。以花坪地区自然环境为描写对象。这两篇虽然很粗糙,时代局限性很大,但它们都有故事、有人物,而其驱动情节的动力是科学知识。

《李四光的故事》1978年12月由中国少儿出版社出版。杨世铎、房树民、郑延慧著。是传记类科学小说。其实,只要是以真实存在的科学家生平为题材,并且不属于报告文学,而是小说的作品,都可以归为科学小说。

在刘为民《科学与现代文学》一书中,有几篇小说,笔者认为也可以算作科学小说的前身。冰心的《去国》是其中一例。主人公朱英士在国外学成,选择报效祖国,却被蔽端从生的社会所排斥。在中国科幻史上,有两篇科幻小说与它题材类似:许地山于四十年代创作的《铁鱼底鳃》,迟书昌于五十年代创作的《科学怪人的奇想》。但《去国》是科学小说,而后两篇是科幻小说。其标准便是后面两篇作品中描写到的技术能力,已经超过了作者所处的时代。作者知其尚未可能而写之。

魏建功的《傻子们》,连载于1922年8月29至31日的《晨报副刊》。主人公“马大夫”回到被瘟疫袭击的故乡,要求大家洒消毒药、石灰水,提醒大家注意饮水。他的父亲病故后被他迅速火化,连带生活用品一并焚掉。这种处置方法在今天习以为常。而在小说背景所在的时代,马大夫便因此被乡邻称为“傻子”。这篇小说直接描写了科学传播在近代社会中的艰难历程。

《两孝子》(朴园著,发表于五四时代,具体时间与出处不详)不仅以科学为主题,甚至于以科学的科学——科学方法论为主题:两个受过现代教育的青年,都面临长辈重病的问题。张纯冒着不孝的罪名,执意不请巫医,而请了医生。但母亲最终不治辞世。刘文受环境压力,请了巫医,但父亲的病确实好转了。“科学到底可靠不可靠?现实生活中的偶然性能不能代替思想认识上的科学性?”《科学与现代文学》253页。在科学方法论上写到这样的深度,《两孝子》确实很值得推崇。

同为叙事艺术,电影界当然也应该存在“科学电影”(不是科教电影)这么个门类。笔者在此也举上几例:汪志在《论科学小说》曾经感慨:四大发明诞生时,如果有文人在场,将过程写成小说多好。实际上,八十年代中国确实诞生了一部名叫《毕升》的电影。只不过年代久远,笔者对剧情已无记忆。

在笔者看过的“科学电影”中,2001年上演的《詹天佑》特别值得一提。该片由上海电影集团和电影频道节目制作中心联合摄制。詹天佑以中国第一位铁路工程师而闻名。他的坚定支持者又是袁世凯。编导很容易把这样一部戏拍成反映政治斗争、或者体现民族精神的电影。然而,这部电影的主旋律却是科学。几大块情节:京张铁路、京汉铁路建筑等等,编导都制造了引人入胜的悬念。而这些悬念又都由于技术问题产生,拍摄内容又完全符合当时铁路工程技术的条件。

其中最令笔者佩服的,是在京汉铁路洞庭湖段的施工中,詹天佑与某外国工程师的斗法。这种情节很容易被处理成“华夷之争”,用来体现“中国人不比外国人差”。而编导却始终把双方矛盾限定在科学范围内:那个外国工程师的失败,是因为他不尊重科学。同时,影片中还特别设置了另外几个外国工程师角色,他们出于对科学的尊重而支持詹天佑的设计。这段情节的核心是一场施工方案辩论会,对白精彩纷呈,情节紧凑激烈,从电影叙述角度很成功。而其中包含的铁路工程技术知识,又毫无晦涩之感。《詹天佑》堪称“科学电影”的佳作。



除了科学人物,单个科学事件也可以成为科学电影的素材。美国电影《阿波罗十三号》被许多人视为科幻电影,甚至某些科幻杂志也辟出版面介绍它。大盖是因为这部电影描写了太空,又使用许多高科技特技的原因吧。其实,《阿波罗十三号》完全是根据宇航史上真实事件编写的。编导在制作过程中,严格遵守当时的技术条件,把它保持在现实范围内。它是一部典型的“科学电影”

以笔者所见,即使是科学小说、科学电影,也可以分两个层次。一是以真实人物、真实事件为素材的作品。笔者认为,这是科学小说或者科学电影的入门层次。因为真实历史毕竟大大束缚了创作的自由度。另外,在一定意义上,它也显示不出作者的实力:他毕竟有大量资料可供依靠。而完全超越史实,彻底虚构,而又不超越现实的科学小说、科学电影,是这个领域的高一层次。采用这种素材的,笔者只欣赏过一部名叫《超导》的电影。

八十年代末,几个科技大国曾经发生一场常温超导材料研究竞赛。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超导材料的临界温度被反复提高。其中一个中国课题组有幸留下自己的名字。由北京电影制片厂、峨眉电影制片厂联合拍摄的《超导》,显然便受此事件的激发。

不过,影片描写的人物、背景完全虚构。它以复线结构,讲述了一个中国超导课题组和一个日本超导课题组之间的竞争。从课题拟定、申请经费、直到研究中一次又一次失败,电影再现了当时科研条件下的许多真实问题。这部电影由王志文主演,或许是它能够给今天的观众留下的最深印象吧。

不过,可能是限于科技知识的把握能力,编导最终还是回避了超导技术本身,没有用它作为推动情节的基本动力,只是把“超导”推到电影的背景里。而在科学家性格塑造、人际关系处理等方面着墨过多。在电影中,王志文主演的主人公是个社交能手,特长是为课题组拉赞助。候耀华主演的大款把“超导”误认为“超级导弹”,却为了附庸风雅而投资于这个课题。课题组长林老颇会享受生活,精通西餐作法。而他的助手在遇到实验挫折后,外出招妓发泄。这些片断浓墨重彩,固然是为了突破社会大众对“科学”和“科学家“的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