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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糟!此地不宜再留!

“总之已经没事,请诸位放心,你们的善款,贫道一定会上禀太上老君以示显扬,那麽就不便多叨扰。”退退退!拿起法坛上的桃木剑和黄铜铃。

“咦?别这麽见外嘛,何不休息至天明再走?”毕竟人家帮了大忙,礼数合该要周到。

“不不不。”道士始终都将脸低於某个角度,态度卑微不尊,谦虚至极。瞄到少年已经举手要指过来了,快速地补充道:“这最近不太平静,贫道还得赶去别的地方解救大众脱离妖魔鬼怪的纠缠……谢谢各位,告辞!”转瞬间已经收好吃饭家伙,拱手後拔腿就跑。

“欸,这道长真是好人。”瞧,为了他人这般牺牲奉献,连觉也不睡。

“是啊,可救了咱们一家子人。”而且收费便宜。

“可不?人家可是张天师的後代呢。”祖宗赫赫有名!

少年手指抖抖抖,呆望著道士消失的背影,耳边听的尽是大人们庆幸安慰及欣赏拜谢之语。他舌头冻了住,结成冰石,怎麽也无法开口打断。

是一只鸟。

他从娘的指缝下看得很仔细很努力,只差没有滚出眼珠子。跑进筒子里的,不是什麽可怖幽魂或者害人晦气。

而是一只小鸟!

※※※

“小乖,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脱下黄色的道士服,本来暗哑的嗓音变得此较顺耳了些。矮小道士皱眉叹了叹,走近水盆,用湿布巾拭著脸,那附在肤上的薄黑炭随著流落的墨水而渐行褪去,看来不再跟姓包的某人有奇特渊源。

换回自己的衣衫,张小师将挽起的长发放下,熟巧地绑成两根细长辫子,因为怕冷而泛红的双颊,如满月圆形的轮廓,不怎麽能称之为美的五官,拼凑出甚为平凡的脸孔。

卸掉了伪装,她不再是什麽厉害道士或者神人後代,仅是一个很平常很普通、走在路上都没人会多瞧她一眼的小姑娘。

她抓了抓头,走至椅旁坐下,望著站在木桌上啄食的棕色小鸟,下颔顶著桌面,指尖从竹筒里挑了此麦子,细细地搓洒在小鸟前。

“听到他们说我是好人,我更觉丢脸了。”扁著嘴,索性趴下来。“还有啊,那个长工,好可恶的,明明说好是七三分,最後竟威胁我一人一半,不然就要揭穿我呢。”没错,他是帮她打听了不少有用消息,也很懂得配合带动气氛,但是,到了最後还突然这样变卦,也未免太不守信用了吧。

闭上眼,再张开,她瞅著自个儿的小伙伴,轻声喃念:“算了……谁教我也是个大骗子呢……”

她一事无成,没有本领,只会用些取巧的伎俩招摇撞骗,活该被这般暗坑。

“神明果然是有长眼睛的啊……”

将脸埋入手肘,语音模糊。

小鸟像是有所感应,昂起头来,唧了一声。

张小师抬眸,睇著它无辜的模样,噗哧笑了出来。

“小乖,跟著我这个坏主人做坏事,真是委屈你了。”摸了摸它小小的头,她转著眼珠。“好!”猛然坐直身,探手入怀,掏出一个有些破旧的卷轴。

轻轻地打开,她从包袱里拿出笔墨朱砂还有符纸,点香三灶,置於桌前的茶杯上,像是忘了些什麽,她又取颗梨放妥祭拜著,随即神情专注。

“破邪类……镇宅平安……”

翻著卷轴里的图图文文。点三清,下笔咒,埋头努力。

※※※

三更半夜。

张小师偷偷摸摸地走近前两天才来作法过的陈姓人家宅邸,小心地左右望了望,没人。

从袋子里取出书好的符,两红一黄。两张红的用来镇宅,得张贴於门墙处;一张黄的则是避邪用,以焚烧法化之。

蹑手蹑脚地将两张贴妥於大门旁不明显处,她行至後门,在那个传言有黑影会飘来晃去的树下,将符纸燃烧。

“仁至义尽。”双手合十,她虔诚地祝祷这家人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其实,她根本没什麽天大了不得的法力,只是会打听流言和把握机会,略施敛财小计,间接填饱自己肚皮。虽然明知自个儿看书画来的符咒一定没有帮助,但这麽做,算是她些许补偿的忏悔。

她的良心很小一颗,很小很小,却还是存在的。

拿起腰间的竹筒,她眯著单眼,对一个个用来透气的小洞道:“小乖,你说下一个地方去哪儿好?”杭州?广州?走南还是走北?

因为她做的是骗财勾当,所以理所当然,不论是城镇乡村,都不能待太久,如此一来,既不容易被拆穿,也可避免麻烦找上门。

小乖唧了唧,却不是回答她的。

张小师感觉後头有东西不对劲,立刻回身!只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站得好近好近,大概就贴著她的背,一张苍白至极的脸孔离她肩仅半寸,黑发点缀披散,阴阴郁郁,惨惨兮兮,若伸出舌再双眼微翻,跟个吊死鬼没什麽两样,差点把她给吓得神魂破散!

忍住冲口的惊呼,张小师捂住嘴,倒退五大步贴上墙壁,一颗心险些从胸腔跳了出来!“你……你……你干什麽!?”好半天才说得出完整的一句话,劈头就是教训这无礼又突兀的家伙!

那男子好像被她激烈的举动小小打扰到,慢慢地退开,状似没精打采地掀著眼睑,犹若神游。走了数步後,迟钝的停住,随即好困难地蹙眉思考,抬眸瞅著她,猛然,才像终於想通了什麽撼天动地的事,一双眼睛瞠得好大好大。

左右望了望,他指著自已,困惑地小声问道:“妳……妳在跟我说话?”

“不然跟鬼?”这大街上冷冷清清地就他们俩,难不成她还自言自语?“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尤其是,他那像是一百年没安好眠的可怕尊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打声招呼就出现在无辜者的眼前。张小师忿忿地怒视他。

男子张口,楞了好半晌。

“妳真的在跟我说话?”挥挥手,摆摆身,再往旁边踱个两步。还是一直被牢牢瞪著。“啊……啊啊……妳……妳看得见我?”带点战兢再次问道。瞅住她,又期待又怕受伤害。

她觉得这人脑袋定有问题。

“无聊!”乾脆俐落,不想纠缠。

“妳……妳跟我说话,妳听得到我?”已经从不确定变成十分肯定。“哈、哈哈哈!”毫无生气的白纸面容转瞬光亮起来,他甚至就要开始鼓掌叫好。

天助他也,天助他也,真真是天助他也哪!

今儿个大概没有出门运。张小师只当自已碰到一个疯子,见他没有停止欢呼的意思,预备绕道而行。

“别走,别走!”边说边移动到她前方,阻其去势。“姑娘请留步。”男子释出友善,不过即便是笑了,依旧还是摆脱不了那死气沉沉的气质。

“你、你想干啥?”她抱紧包袱在胸前,戒慎恐惧。讨厌!就算是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觉得他的死人脸好恐怖。

男子微笑,嘴角明明扬起,看上去却似在悲哭。“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啥?”这人脸皮不仅很死人,厚度还跟石砌城墙有得比。不过才第一次见面,素昧平生,三更半夜不小心有了小小孽缘,就这般突兀的开口求助?

少说也报个名号上来吧?

“姑娘别怕,在下遇到了些麻烦事,现在正愁得紧,想来是上天垂怜,所以让我找到了贵人。”虽说他从不烧香拜佛,总算还是老天爷慈悲。

“……啊?”这个家伙……怎麽说话的方式感觉那麽熟悉?

好像……好像她在唬人的时候。

她仔细地打量他,见他举止悠然,似乎自以为姿态雅逸,忍不住就要出口提醒,他的模样压根儿像个病死僵尸,她都怕他多讲几句话就突地小命休矣。

认真想想,这种时候会在外头闲荡的,除了打更的外,绝非是什麽善类,她不能不知道警觉。

还有,这种类似伎俩她再熟悉不过了,反正就是用尽各种招数引人心慌,趁对方不注意,再来个道地的顺手牵羊。可惜天下骗徒本一家,对她无效!

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移步,寻找逃跑的间隙,不忘观察四方,看看有什麽同党会冒出来。“我告诉你,我很穷,很穷很穷很穷,所以你要找的那个“贵人”绝对不会是我。”

“咦?”男子一顿,才笑道:“不,此贵非彼贵。”他以为她误会了。

“管他什麽贵,总之,我身上没有什麽值钱的东西,你弄错对象了!”这家伙肯定是个没有经验的生手,不然像她这样瞧来穷酸的打扮,他也看上?

已经陪他废话太多,转身就要走,不料他又先一步阻挡去路。

“姑娘,在下以为,弄错的人是妳吧。”他晃到她面前,无辜地眨眼,两手一摊。

动作好快!张小师这才注意到,他走路无声无息、没影没踪,就像……像是毫无重量,用飘的一样。

“你到底想做啥?干嘛要缠著我?我不认识你的。”瞥到不远处正巧有个打更阿伯经过,她警告道:“你再挡著我,我要喊人吗!”作势张嘴。

不过只是摆摆样子而已,她可不想闹上衙门,到时要是来个节外生枝,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嗯……”他烦恼地皱眉,沉吟了会儿,道:“好吧,我不挡著妳,只小小要求姑娘一件事。”语调诚恳。

“什麽?”烦不烦?

“拍在下的肩。”

“啊?”

相对於她的排斥拒绝,男子更是好言好语:“姑娘只要拍拍在下的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