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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程门笑森然不言。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要不是看在你我曾经同门,凭丞相广布的眼线探子,你以为你有机会将大小姐带离开京城?”

“我就是离开了。”

“你斗不过我的,为什么要做困兽之斗?”

“我并不想跟你斗。”没想过,因为从来没把萧炎放在心上;只有势均力敌的人才能叫人介意。

萧炎会错意,以为程门笑示弱,傲慢油然而生。“你的才能本来就不及我……即便以前你帮我拿过不少主意,但是我们谁也不欠谁!”

他贵为丞相身边的红人,有时候丞相会把国事带回府中,他就必须为主子分忧解劳,每当他苦思不得其解时,只要去西宁院程门笑总会替他想出周全的法子,可是再细细推问,他就会推得一乾二净,让人茫然于他究竟是真聪明还是假浑沌。

他浩瀚无涯的知识一度让萧炎紧张戒备,几度提防,后来又松懈于几年下来他全无野心。

即便他私下派人欺凌他,不给他吃好用好,他依旧像颗没脾气的柿子,随人拿捏,他才放下悬挂的心。

不要恨他过河拆桥,这世间,要成功就必须无情!

不过,他还是看走了眼,小环阵,就一个牛刀小试的小环阵,他差点被阵中乾坤颠倒、环环相连,阵中有阵互相倒转的机关给弄得灰头土脸,要不是后面有士兵跟随,他可要掉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了。

“你就这么放心走在前头,暴露大空门不怕我背后袭击?”程门笑啊程门笑,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不,凭你的傲气,你不屑出手偷袭。”

萧炎闭眼,深深吸气,不让自己被打动。“你的小环阵也不过尔尔,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你也一起回去领罪吧!”

程门笑瞧了他一身狼狈,并不戳破他所谓随手破阵的神话。

“我何罪之有?”

不过就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男人跟女人,有必要扣上那么大的帽子吗?

“门不当、户不对,你配不上大小姐。”

“我们……你不会懂的。”多说无益。

猛地,他拉开与萧炎的距离,倒退至另一座小丘,倏然扬言,“我对权谋厮杀毫无兴趣,今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夺你的天下,我过我安稳的生活,互不妨碍。”

他已经随手利用山丘的地形设下树阵,奇数为短,复数为长,平仄之间隐藏小巧变化,就像脑筋急转弯,困住对方短暂时间,但求拖延对方些许时候藉以寻求庇护或安全。

萧炎发现不对想要趋前,却不知道被打哪来的迷雾困在中间。该死!刚刚明明一片风晴静好,哪来的浓雾迷眼?!

“你哪学来的奇门遁甲,我居然不知道!”他嘶叫。奇门遁甲可夺天下,关系国家安危,辅佐帝王之学啊!

他以为小环阵就是他的底限。

“你也不曾提过你的野心。”

“男人没有野心哪称得上是男人。”他认为程门笑不过是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有他在可以衬托得他更加不凡,哪知道他明里一只羊,暗里一头狼,看似好欺负的人其实比谁都棘手!

程门笑利用最短的时间跑回屋子喊醒阎金玉。

“萧炎来了!”

她虽然被匆忙喊起来神情却是无比清醒,穿上鞋,掀开枕头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用力揽在怀中。

程门笑不舍的轻触她的颊,“跟我来!”

“嗯。”

匆匆往后门去,“你等我一下。”

阎金玉听话的等待。

片刻,程门笑从谷仓费力的推出一只大鸢鸟。

“这是……”她没见过。

“骑上去,它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今日有西风贯穿山岳,借助风力飞行,她又是女子,身轻,可达几十里外不成问题。

追兵就算想追,一时半刻也到不了。

“你也一起上来!”

“鸢鸟只能承载一个人。”祖师爷发明的飞行木鸢,又经师傅改良过,到他手中即使绞尽脑汁减少木料也只能一人乘坐。

“你不走我也不走!”

“听话。”

“我不听!你不走,我也不走!”阎金玉眼中蓄泪捂着耳朵直摇头。

两人还在争执不下,杵在门边很久的善咏可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推来推去要推到什么时候,我长眼睛没看过争着要去赴死的人。”他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程门笑抱住阎金玉,软言哄她。“你先走,我会追上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阎金玉仍旧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外面那家伙反正是要抓人回去交差,我去好了。”

什么?!两人同时回头干瞪善咏。

程门笑眼珠一转,“我怎么没想到你……”

“欸,我开玩笑的。”要赞成也别这么快,稍微迟疑下也好安慰他的心。

“就你去吧!”他怎么没想到这么恰当的人选!

此时,外面传来萧炎暸亮的喊话,“程门笑,半炷香的时间……不,你立刻给我出来,要是你不出来,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要杀进去了!”

随手安下的树阵果然困不了萧炎。


程门笑望向阎金玉。

“妳真的不走?”

“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

又是这老答案。

“这样大家都会走不了……”

“要死一起死!”

拉着她的小手,他的声音坚定如金石。

“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院已毁。

萧炎带领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而他,发冠失,紫裘掉,状况比起之前更为狼狈。

他咬牙切齿,把程门笑的名字当食物咀嚼,咬得腮帮子发酸,不管是阎大小姐或姓程的,这两人,他都要,鱼儿一只都不能少!

等呀等的,草屋内一无动静。

什么冷静自持,什么风度优雅,耐性完全告罄之前……木板门呀地打开,施施走出一个人。

“你是谁?”萧炎狂吠。

“啧啧啧,弓箭手啊,阎丞相好大手笔,找女儿又不是造反,这么大阵仗想吓死人啊。”善咏掏掏耳朵,一副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底的睥睨。

“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我不是人物,只是倒霉的替死鬼。”要砍要杀要抓一声令下就好,哪来那么么多问题。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跟阎瑟不也是同路的?”掏完耳朵,这会换抠着指甲玩了。

他压根不把萧炎放在眼里。

他成功的惹恼了对方,萧炎长手一挥,羽箭齐发!

剑鞘落地,剑虹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剑气砸进每个人的眼中。

善咏快意大笑,一把剑使得密不透风,一式九剑,挥掉迎面而来的箭雨。

他在箭雨中穿梭,宛如蛟龙翻腾,同时间,全无动静的茅草屋顶忽有一物急速冲上云霄,下面的人齐齐看见是只巨大的木鸢,它肚腹处似乎有两个人影相依偎,瞬间,没入晴朗的秋空。

“萧爷,他们跑了!”

“是调虎离山啊!”

“那是什么鬼东西,居然能飞向天空?”

“烟花吗?”

“你猪头啊,天下哪来那么大的冲天炮!”

所有人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了,再精锐的部队也抵不过人性的好奇心。

萧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中计,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奉陪了,这剑好重,胳臂又要酸痛好几天,真讨厌呢。”善咏甩着胳臂,又恢复一贯的嘻皮笑脸了。

他本来想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走掉。

至于好久才回过神来的萧炎,“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来人,拿下他!”

重要的人跑了,空手回去交差会死得很难看,替死鬼是抓定了!

半个时辰过去,院子只剩下凌乱的脚印。

风飕飕,几步可以走遍的茅屋乱箭射成真正的蜂窝,除此之外,心有不甘的萧炎临走前更是派人进来乱搜一通,捣碎的家具散落一地,这气出得严重了。

紧邻的小谷仓几乎被夷为平地。

仅可藏住一个半大人的酒窖口在很久以后被掀开了条缝,披泻下来的麦杆子是最天然的掩护。

程门笑跟阎金玉就躲在这,至于飞走的木鸢上一个人也没有。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四下无人,他搂着缩成小虾米的阎金玉,声音力持平稳。“人都走了,我们出去吧。”

“都走了?”从头到尾程门笑一直将她拥在怀中,还在她敏感的耳旁吹气,试图让她分心,但是那些士兵的刀剑近在咫尺,剑尖好几次都差点刺中他们,那惊险直到人走光,精神放松才结实的感觉到手脚冰冷、唇白脸慌。

“没事、没事,过去了。”她的手仍旧攀着他的,程门笑心疼的轻拍她的背。

她稳稳的站定,这才发现一枝箭就钉在他的肩胛处。

“你……”

“只是箭头,拔起来就无妨了。”他说得轻松。

她掩嘴,不让情况更为混乱。“我们去找大夫。”

程门笑蹲下一腿。“不必,把箭头拔起来就可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要是去找大夫马上就会暴露行踪,你帮我拔起来。”由于箭镞在肩胛的最下方,差不到一寸的距离就是龙骨,力道要有个不对,倒钩的箭镞就会留在体内。

所以,他需要阎金玉帮忙。

“好,我来拔!”

咽下心中所有的恐惧,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中箭的,她不能在这时候背弃他,不管有多么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