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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个决明子,刚感觉他有点意思,又不留情面的打消了我对他的好印象。

“我怀疑是不是真是这里了……”无聊的看着手中的女厕所的监控录像,我轻轻的说。

“就是别的地方的话,也晚了。”

“我问你,你怎么那么确认,就是这个地方?”

“说实话,这次我倒不是很确定…”很有意思,还是头一次听到决明子说这样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确定案发地点,是刚才的地铁口,还有这里?回答我。”我把手中的刀叉放下,双臂抱在胸前,身体靠到椅子上,很无赖的问道。

决明子犀利的眼神一闪而过:“至于原因,那可会吓到你。”

我冷笑,作为C组的杀手,还有什么能把我吓到。我以质问的眼神,斜视了他一眼。

谁料决明子却一直低头猛吃。

我感觉很不爽,前倾伸手抽过他面前的堆得满满的餐盘,意大利面从他的盘子里一直吊到他的叉子上,如军人肩上的流苏。

我很没有风度的双手扒着盘边伏在桌上,张大双眼直瞪着他的双眸,一字一字地对他说:“告。诉。我。”

决明子苦笑着把叉子远远地伸回到盘子里,小声对我说:“相信吗,只要我愿意,我能看出别人能活多久。”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话,地铁到站的时候,只要观察一下周围的人短命的有多少,就可以了……

我接着紧张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说说笑笑的人群:“那他们是否都显示着,今天中午十二点半死去?”

“不是,至少迄今为止,我没有见到十分钟后就要死去的人。”

“走错地方了!你怎么不早说?”

“不。另外一种感觉确定,就是这里。”

“你还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间,我对这个人的吞吞吐吐的语气感到有点厌烦。

决明子双眼盯着我手里的餐盘,若有所思的说:“我感觉到,这里会有吃的。”

这时,我真想把手里的意大利面拍到他脑袋上去。没见过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人。

“你能不能正经点?”对这人的表现,我彻底无语。

他用异样的狰狞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很严肃,我的意思,是另外一种吃的。我的食物。”

我突然感觉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彻底的冰凉。那是植根于人类意识底层的,本能的恐惧。

因为我想起了他的故事,那个死无全尸的,他的同学。

他的小学同学,被潜意识里濒临极限的饥饿的他,残忍的吃掉。

彻底的震惊使我的双颊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发凉的双手也自然而然放开了刚才强扯过来的盘子。这时的我,更像一个木桩,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呆滞的看着他,优雅的抽回盘子,继续享用他盘中的食物。那意大利面的酱汁象血肉一般粘在他的嘴角,将这平淡普通的用餐场景,描绘的鲜血淋漓。

我突然感觉到胃中一阵翻涌,把视线从各种食物的血腥场景上躲开,投向手中的女厕的监视屏。那里,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女子,正在为月经而痛苦。

我没好气的把监视屏翻了过去,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十二点二十五分。

“还没有线索么?”

“没有。工作人员的餐厅后备区也没有动静。”决明子瞄了一眼他的监视屏,无聊的说道。

“只有五分钟了,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傻等着,还是让人员疏散?”

“放心,他们今天都不会死的。现在先不用轻举妄动。”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丝不屑,低头望向我的监视屏,那个被月经折磨的女子,可能肠胃也不很顺畅,还在厕所里很痛苦的挣扎。

十二点二十九分。

我终于沉不住气了:“还有一分钟了,莫非我们真的要…”

决明子双眉皱紧:“这究竟要怎么…”

十秒。

决明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你的监视屏给我看看。”

我无端火起:“你个变态!这里有女厕所!”

五秒。

我和决明子已经开始抢手里的监视屏。餐叉、餐刀、盘子,甚至是剩下的比萨,都在我们二人的攻守中,舞的风声水起。这种无端而起的类似电影的情节甚至开始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四秒。

我一只手用餐刀几下引开决明子的进路,另一只手把监视屏关闭,远远的扔到半空,同时抛给决明子一个狡黠的微笑。

三秒。

决明子却放弃原来全部进路,反手掀开明黄色的桌布,罩住我的上方视线;我握住餐刀的手迅疾收回,劲贯刀尖,在慢慢蒙向我的桌布上,闪电般刷开一刀裂痕。

二秒。

我在桌布的裂缝里逆光中,看到决明子飞起拿到我的监视屏的剪影。同时嘀的一声,监视屏启动。

一秒。

决明子扫向监视屏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惊险,整个人扑向我,同时叫响:“卧倒!”

而后,我听见了,一阵手机的短信铃声。

而紧接着那优美的铃声开头的,是震彻耳膜的,爆炸。

第九章  童年梦魇

  我被决明子扑倒在地之后,在磕在地板上的后脑的阵痛中,才意识到那爆炸声,正是从女厕传来。

周围的平民,未经过训练,大多都只是震惊无措,反应较慢。所以,爆炸声过后,别人还在原地,只有我们二人趴在地上,中间隔着一张撕裂的桌布,场景十分暧昧。

盘子刀叉掉了一地,而意大利面不知何时也套在了我的头上。而我一直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窘境。

决明子则比我镇静的多,腰间抽出证件一亮:“警察。请大家退后,保护现场,协助调查。冬凌草,你去查看。我给局里打个电话。”

我哼了一声,顶着一头的意大利面小心走近,却发现,女厕里墙壁上早已血肉模糊,而爆炸的地方,正是刚才那个服务员的位置!

一个小时后,我一边用浴巾擦着我刚刚洗过的头发,一边坐等着初步的调查报告。

决明子显然有些生气的样子,闷坐在一边,等着各方的电话。

“喂?”我受不住这种无聊的沉默,还是先开口了,“我错了,成吗?我当时以为你……”

“理解。是女人都会那么想。”

是啊,是女人都会那么想。女人天生有一种迷信的执着,认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也不怪她们,社会对于男女的评价标准本来就是不同的,好男人要立业、自强、奋斗等等;而好女人,则要漂亮、贤惠。女人的重要财富便是守住自己的贞洁,或者说保持住自己的那层未过期的保鲜膜。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其永恒不变的目标:更好的服务于社会中的男人。法律永远属于统治者,于是在这种价值体系中长大的女人,将社会的主导者男性想象成为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便也不足为奇了。

可是,有些时候,男人也用大脑思考的时候,总是让某些自作聪明的女人始料未及。

当然,我不是自作聪明的女人,但有时该注意的时候,还是不得不留心的。

“对不起,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还真不清楚道歉该怎么说。

决明子继续沉默,不过脸色显然缓和了好多,看来是接受了我的道歉。

“决明子?”

“嗯?”

“我知道你很郁闷,不过我们刚刚有笔交易,我还没有付清我的那一份。”

“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翻了个白眼,怎么感觉好像是我巴不得把我那些事讲给他听一样。不过看他的眼神,淡然中,跃跃地有一丝寻根问底的冲动。

我也不和这人计较,喝了口水,开始慢慢地,讲了起来。

我的童年也缺少父爱,当时我父亲在外地工作,整年整月不回家。别以为我像电影里的清纯小女孩一样,还能天天盼着爸爸回来,实际上,我更习惯他不在的日子。

爸爸回家的时候总是喝很多酒,把家里弄得很乱,这时候妈妈也会又哭又闹,摔很多东西。也别以为我会在父母打架的时候站在一旁傻哭劝架别打,那纯粹是脑残的导演制造的家庭悲剧的假象。事实上,人的大脑在发育到11岁才会知道关心他人为何物,而会在一旁哭着劝架的孩子,绝对是智商发育超常的神童。

实际上,那时候,那个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折磨我的旧娃娃,反而自得其乐,唯一烦恼的是第二天又会有很多叔叔阿姨围着我问我发生了什么。我那时候一直认为,父母吵架是他们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而爸爸高兴的时候,反而是我的噩梦。这时候管我怎么哭叫,爸爸会不由分说的把我扔起来接住,然后抱起来转个圈,就像电影里面和谐的父子关系一样。这时候爸爸当然会玩的很开心,而我往往被折磨的头晕脑胀,只祈求上苍让这次游戏快点结束吧。我一直搞不懂的是,为什么电影里面的孩子被甩的七荤八素,还能笑出声来。

当然,由于父亲很少回家,这种痛苦总是一年只有几次,我最大的痛苦,来自于我的同龄人,或者说,和我差不多大的其他孩子们。

当时,妈妈工作很忙,总是把我一人扔在家。而那时候,往往就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可没有你那么幸运的童年。”我沉声说道,“到现在我还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受欺负的对象,总是我。”

关于我的童年,我的最清晰地记忆,也是总出现在我的梦境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