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我一个完美的平抛姿势,那飞机迎着夕阳的光彩,飞了出去。
待纸飞机缓缓地降落在不远处街道上的一辆轿车顶上,我满意地拍了拍手,用挑战的语气对决明子说:“那我们比谁扔的远,输的晚上请客!”
决明子闻言一愣,无声地笑笑,低头捡起文件袋,转头便要回去。
我对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跺着脚大叫:“那你是默认你输啦?”
谁料此时他猛地转过身,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个纸飞机,几下助跑到了我的身侧,一个掷标枪的标准姿势,那纸飞机被他远远地甩了出去,好几秒钟后,撞到了更远的一栋楼的侧墙上,落下了。
决明子一笑:“看起来还没有。记住了,扔东西一定要懂得助跑。”
我不服输地一咬下唇,抽出一张文件纸,一下一下精细地做了个完美对称的飞机,仔细调整了上抛的角度,选好一个风向适当的时刻,轻盈地抛了出去。纸飞机掠着晚风,一路送到了更远的一处马路面上。
而后,我双眉骄傲地一扬,还给他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还要懂得计划才行!”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文件袋中的一摞纸张一张张抽出,慢慢变薄;变成一只一只的纸飞机,从广播电台的楼顶飞出,如同出巢的白色飞鸟,沐着夕阳的光彩,晚风中飞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决明子狡黠地笑笑,“如果扔不过那个垃圾桶,晚饭可就要你请了。”
“切!”我不甘地咽了口唾液,开始叠起这最后一张纸,在飞机的顶上哈了口气,选了个最佳的时机,几下助跑后掷了出去,“胜负还没有定呢!”
那纸飞机高高飞起,半空中打了个旋,优雅地平平飞过一所简易平房的屋顶,却被一阵气流平白扬起,而后,一头扎了下去,宣告了我的失败。
更加有意思的是,这飞机正好砸到了,一名路人的头上。
那路人甲正专心走着,头上突然被砸了一下,居然是一个纸飞机;他疑惑地拾起、打开,里面的内容让他不由得大叫一声,险些晕倒在地——
那张制作纸飞机的文件纸里面,写着今晚世纪酒店广场的暗杀计划。
路人甲抬头疑惑地寻找这纸飞机的来源,电信大楼的顶层却早已空无一人。
发现纸飞机砸到人后,我和决明子就赶紧逃离现场,三步并两步地飞奔下楼;一直到了二楼的平台处才停下,一边喘着气,一边相对哈哈大笑。
我心中喟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过这么简单纯净的快乐了。
笑够了,决明子突然严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有样东西你需要看一下。”
我诧异,又一路被他领着走回了直播间。
决明子修长苍白的手指隔着白色的橡胶手套,捏起刚才我们检验过的一件证物。
“这不是那个下了药的谱子?”
“不止是一种毒药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曲子很奇怪?”
我接过曲谱,那上面标的曲子,实在是诡异之极。
“鸡鸣而驾?这曲子的确很难听……”
“不。单看谱子表面。”
我接过,脑中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读了起来。一分钟后,一边在脑中总结着我的感想,一边叙述道:“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排版啊,你看这里八分音符的连线,明明可以写在上面的,可是他却远远地连在了五线的下面,导致下面很挤,而上面空着;而且,各小节的分割线也完全不对齐。我怀疑这个,不仅仅是让那死人的眼球难受一下这么简单吧……”
“正确。而如果把这些五线去掉,整体来看这张纸——”
我皱皱眉眯起眼睛,忽略五线的话……
——眼前霎时呈现出一张迥然不同的图案。
我对着谱子惊呼到:“这是地图!”
第二十章 复仇开始
“没错。这一页谱子所展示的,正是火车站的周边地图。”
“后面一张呢?也是地图吗?”我翻页过去,谁知后面一张大部分全是空白,只有最上面一行,连起来极不和谐的,四个全音符。
C-A-F-E-?咖啡店?
“是在火车站附近的咖啡店?”
“也许吧。不过,这谱子,还有一处怪异的地方你看出来没有?”
我凝视片刻,不假思索地回答:“第二页这里标着1=D。”
“钢琴五线谱里面居然画蛇添足标明调号……”
“那么,这四个音符,应该读作——”
接着,我们对着这几个音符,同声念道:
“7---5---3---2---。”
我不由得皱眉。居然,又是些莫名其妙的数字。
虽然不了解这些数字的具体含义,但是地图所在,已经让我们在盲目的寻找中,有了一丝头绪。
两分钟后,我再次坐上副驾驶,由决明子开车前往火车站周边。窗外,是下班的时刻,华灯初上,行人如织。
而我对这个时刻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堵车。
但是,这时决明子却一反一小时前飙车的疯狂,循规蹈矩地等在车流中,四平八稳地一点一点向前挪。
决明子无聊地躺在座椅上,望着窗外的停滞不前的车流,突然对我开口道:“到你了。说说你的事吧。”
我一愣,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现在,该说我的经历了。
我只是想不到,我的那些罪恶,会在这种堵车的嘈杂环境下说出,心中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刚才忘了说了,童年的那个小瑶,全名叫做王月瑶。”
决明子突然从靠椅上弹了起来:“王月瑶?就是……”
“就是我的第一个受害人。”
决明子会意一笑:“那么说,你连续杀人案的所有受害者,都是童年给你留下心理阴影的人?”
我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却五味杂陈。
准确说来,他们在我这里留下的,不止童年的心理阴影那么简单。他们让我对他人有了自内而外的恐惧,也让我彻底失去了与他人交流的兴趣。即使离开他们以后,我仍然对身边的同龄人感到害怕|Qī-shu-ωang|,怕他们会欺负我。但实际上,童年的习惯却让我认定了我在社会中的角色,于是渴望交流的我,也从此对受欺有了一种变态的期待。
很多时候,甚至是和别人说上一句话,我也会在大脑中演练好几次,而说过之后,我又会不自觉地在头脑中重现刚刚的情景,回忆我可能做错的情节。而后,这些做错的尴尬往事,就会一次次地在意识中闪回,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令我长期陷于深深的恐惧之中,深夜里常常不能入睡。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人的大脑意识的发育中,青少年是脑神经形成突触连接的关键时期。而人的社会意识的形成,和童年里的社会交往的最初的尝试不无密切关系。童年的特殊经历,导致了我后来成长过程中的一味的避世,长时间的躲避严重压抑了我的社会人格,再加上后来没有得到父母老师的及时矫正,这一切,都最终导致了,一个变态杀手人格的形成。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天真的想法,这些人死了,我的饱受欺凌的童年也会随之一起埋葬;而后,我就会有,正常的完美人格了……
于是,我就从一个流泪女孩玲玲,摇身一变成了连续杀人案的主犯。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后话。
“上大学后,虽然仍然坚持着我的中庸策略,但是,我在成绩上,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我必须足够的优秀,从而能够在完成这所有的杀人计划以后,成功出国。”
于是,大学的我,就成了一个除了学习优秀外,没有其他特长的,内敛的、平凡的女孩。
而对于我来说,成绩单上的突出,已经足够。
而实际上我所修的功课,远不止成绩单上的寥寥几门。P大是一个开放的学校,从专业必修到任选,都欢迎外人去旁听。这也给了我一个良好的蹭课机会。
于是,在大学几年里,为了能不惊动旁人地远程监视,我学过计算机系的大部分实用课程;为了制定一套完美的杀人计划,我也旁听了医学部的大部分专业课;此外,为了未来的国外的发展,我还系统地学习了法语、西班牙语等二外。当然,这一切,也都是通过秘密蹭课进行的。
大学宿舍里的淡漠的人际关系,给了我的杀人计划极好的掩护。每日里我只是早出晚归地“自习”。同舍的其他女生,从来不会过问我在这自习的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
大一下学期,经过长时间不懈努力,刚刚结束了无机课程的我,成功进入了无机材料国家重点实验室。
而也是同时,我找到了我的几个目标现在的所在。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草长莺飞的五月,我的一系列谋杀,正式开始。
这是上大学后的首次五一黄金周,大部分同学选择了回家,当然也包括,正在辽北职业学校学习的王月瑶。
我此前匿名登陆过她的博客。当年如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孩,如今更是出落得美丽动人。身为排球队主力的她,更是抢尽风头。博客上每星期就会上传她的玉照,点击次数上万。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千万次的点击中,有了一次死神的来访。
如此高调的人,调查起来实在不费吹灰之力。王月瑶生活较为规律,每周六上瑜伽课,周日排球队训练,平时也就是上课和逛街,她的生活,和一般大学的女生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