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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只是作风强悍,且自飞帘离开海道起就对长老们毫不客气的观澜,非但无法平息长老们对涟漪日益高张的怨慰,恐还有火上浇油之势。

直接将沧海踢出宫外去面对那票难缠的老人后,对那些冥顽下灵的老人说到一肚子火气的观澜,怒气冲冲地一手轰上西殿的殿门。倚站在露台外的涟漪回首看了她一眼,再次将目光调向下头远方仍聚集在宫外不肯走的人们。

看着涟漪形单影只的背影,知道自上回她和海皇吵过一顿后,就一直没再开口说过话的观澜,虽是很想再请涟漪帮忙平息下疫情,却又因此而深感自责。

或许北海说的没错,疾病本就是常态,但由于她过度保护岛民们,因此上回只是零星几座岛上有了疫情,她便找上涟漪帮忙,只是蒙获了神恩解除了疫情后,海道的神子们,无人感谢过涟漪,而就在波臣四处散布涟漪会为人们带来病灾后,海道众岛稍有病情传出,人人就忙不迭地将涟漪给当成了不二选择的箭靶。

先且别说这个被困在宫内的涟漪什么都没做,看在涟漪救过他们一回的份上,好歹他们该懂得感恩,而不是视为理所当然,更不该将所有病因一口咬定是涟漪所为,与那个对海道完全不闻不问的海皇相比,本就不愿多管闲事的涟漪已为他们做得够多了。

当她发泄性地在殿内用力踩着步子踱来踱去,偶尔还打碎一两只瓷瓶时,站在露台外的涟漪淡淡地开口。

“你无需自责,我习惯了。”

经她这么一说,观澜更是为此感到无地自容。

“我并没有想到他们竟会……”竟会恩将仇报。

“我本就是个噩神。”涟漪轻耸香肩,下以为意地看着下头那些人的脸庞,发觉无论是百年前或百年后,人们不会变的部分永远也不会变。

“不是这样的!”观澜急急走至她的身后,急着想要扭转她的自嘲。

望着怒不可抑的观澜,涟漪脸上的表情,看来有些意外,在意外过后,一丝淡得几不可见的谢意自她唇畔一闪而逝。

“不论你是犯了何罪而被关进迷海,我知道这不是你做的!”观澜忿忿地挥着手,愈说愈激动,“他们会怪罪至你身上,这事想也知道定是那票祭司刻意煽动,或是那票深怕大权下保的长老搞出来的手段,我相信这事绝对与你无关!”她太过明白,那些人要逼死一个人的手段了,就如同……当年他们一心想逼飞帘为海道而亡一般。

定定凝视着她一会,瞧出她的心中事,也瞧出她心中一直隐藏着却从没说出声的伤口后,涟漪叹了口气,平静地将目光望向闪烁着霞辉的海面。

“这事,你们的海皇打算拿我怎么办?”

“甭提他了。”想到那个不对盘的家伙她就更有气,“也不知那家伙跑哪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闷下吭声的就不见踪影。”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还是个海皇啊?平日就只会纵情声色,一到了紧要关头却闪到一旁凉快,亏得沧海还殷勤地伺候了他那么久。

望向海面的碧眸动了动,涟漪一手抚着陶口,不愿回想地忆起了那抹已有数日没再出现在她面前的身影。

以往无论他俩之间发生了何事,或是再怎地伤了彼此,只要天色一黑,北海总是会回到她的身边,可这些日子来,她不但在夜里没见到他,就连白日里,他人也找下苦他对她,他已厌倦了吗?或是他也将她看成是那些,总是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一般,一旦时候到了,就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身边?还是说,他终于想离开这座人间,而不愿再为了她个人的生死而被困在这座人间?

她累了。

她已累得不想再去猜测他的心思,若是没有他,消失是她注定的宿命,那就消失吧。

随着天色愈来愈暗,瞧下清她脸上有何神情的观澜,命人在殿内点上了灯,同时打算再出宫去,与沧海一块赶跑那些根本连个确实的证据也没有,光只是仗着噩神之名,就擅自为涟漪定罪的人们。

她安慰地伸手拍着涟漪的肩,“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做,所以你也不需解释什么,更不需去理会他们,你只管安心待在宫里就成了,我会代你去向他们说清楚。”

涟漪侧首看着这个明明就看过波臣与沧海病苦的下场,却还是下介意她是谁,且还敢碰触她的岛主,半晌,她看向人们愈聚愈多的宫门,试着让自己做到和北海一般的无动于哀。

她本来就不打算解释什么,向来,人类要栽什么罪,哪需要什么事实或罪证?不只是神要害人再简单不过,人要害人更是容易,只消捕风捉影,或是有心织罪即可,况且在他们都已认定是她所为的情况下,多说何益?自被关在风陵后,她就已经不再去想那些让自己脱罪的字眼了。

“涟漪……”不忍见她如此失望,观澜揽紧了眉心向她低语,“海道的神子并不是全都似他们这般的,神子里头,也是有值得令你相信的人。”

她黛眉一扬,“你要我相信人?”

“我虽不知以往人类对你做了什么,但——”

“有人在岛上挖东西。”不待观澜把话说完,她即侧首看向远方。

“挖东西?”观澜一头雾水,“在哪?”她怎突然说到这上头?

涟漪抬起一手指向远方的海面,面容上的神情,像是想推翻她方才所说的话。

“我什么也没看见。”黑漆漆的海面上,除了小岛上的灯火和渔船的灯火外,哪瞧得见什么?

“人子与神子们正大肆地在岛上挖东西,像要挖出什么东西似的。”她面无表情地更进一步说明,“海道有客人来了,而这客人,似乎是冲着我与北海而来。”“人子与神子?”观澜马上张大了眼努力看向海面,片刻后,表情颇为紧张地问:

“来者有……敌意吗?”人子入侵海道了?且还和神子在一块?是谁带人子登岛的?

涟漪心冷地说着,“是杀意。”相信人?还要她相信什么?

“杀意?”

“岛主!”在观澜还未意会过来时,身后远处的殿门突遭人猛烈拍打,音调听来十万火急的淘沙,直在外头一声唤过一声。

“我出去看看,你待在这别动。”隐约听见除了淘沙外,自殿外传来的其他吵嚷声,观澜一手按着她的肩头交代完后。随即快步离开西殿。

站在原地未动的涟漪。只是默然抬起眼眸,笔直地望着露台外的天空,在不多久后,当被困在山脚下的人们开始鼓噪喧哗,并不顾阻拦,开始试图想要冲进宫内,却因沧海派兵阻拦而不得其门而人,急着证明自己仍保有海道主导大权的长老们,扬手命身后那些早就调王的兵伍,架箭瞄准了顶上的西殿时,她失望地别开脸走进殿内。

一根根包覆着油棉且已点燃的飞箭飞上天际,看似一道道划过夜空的天火,直往露台而来的火箭,集中射向西殿,窗畔垂曳圣地的纱帘很快即着了火,殿内的摆设也在火箭不断射入殿内时纷纷着火燃起浓烟,站在殿中的涟漪不为所动地看着四下,只觉得这把火燃烧得既壮烈又美丽。

还未离开宫殿的观澜,在见着西殿熊熊的火势时,立即拉着淘沙返回西殿,但才行至殿门外,就遭一根根横倒的殿柱而艇法再进一步,伴随着火势,呛人口鼻的浓烟不过片刻就将西殿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涟漪!”她一手掩住口鼻,边帮忙淘沙想清理出一条路好进至殿中,边朝站在火中,似无意出逃的涟漪大喊。

转身看向她的涟漪,只是无奈地问。

“人心如此,你要我期待什么?”要她杀人、要她救人,要她生、要她死,全都操纵在人们的掌指之间,远比海洋还要善变的人们,从来都不给她拒绝,也不曾给过她机会。

“涟漪。你先出来……”被浓烟呛咳得受不了的观澜,一手抽出长剑,不断扬高了剑挡去上头不住掉下的火星与木屑,并试着用剑气劈出一条供她逃生之路。

压根就不打算要走的涟漪缓缓朝她摇首,并在她试着想进殿来时轻声地道。

“我不是飞帘。我虽感激你的关怀,但我永远也无法成为她。”或许观澜很想把自认为亏欠飞帘的部分,全都弥补在她这某方面与飞帘很相似的人的身上,观澜更想也给她一点好让她相信人类的友情,可是有些东西,不是观澜说给就能给,而她想要拥有就能够拥有的。

“我并没有要你成为她!”一把拉开淘沙以避火舌后,又怒又急的观澜往前跨了一步,却马上又遭狂噬的焰火给逼退两步。

“谢谢你。”道完谢后,涟漪扬起衣袖,一掌将他们给震飞至殿廊远处远离火场,寝殿殿门亦随即轰然关上。

“涟漪!”被淘沙拖着离开殿廊来到殿外的观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冲霄顶的烈焰,犹如一丛火矩,将漆黑的夜空灿映成一片明亮。

四下燃烧的声响,听来很像是当年人子们的城市遭她所灭时的声音,曾经有着她和北海躺在上头的床杨,如今已在烈火中被烧灭,她静静地看着,突然问,她觉得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好疲惫,累得她再也不想动弹。

只身一人离开这里后,再继续过着煎熬的日子?若是北海永下回她的身边呢?无法回到中上的她,是不是又要和当年一样,独自守着一座孤岛?可就算北海回来了又如何?她已经不想再听到那像是海涛的心跳声,她更不想再看到他的目光又流连在其他女人的身上,她更不想猜测着,白日里,他对他怀中所抱着的女人,所怀着的是否是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