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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真要去找她?”她淡淡地问。

“巧笑倩兮,美目盼矣……”雷颐状似陶醉地抚着颊,“拒绝美女的邀约太失礼了。”既然申屠梦都愿主动把项上人头奉送给他了,他不去成全她的心愿,岂不是太教她失望?

她转身就走,“随你。”就让他被吃一两个梦算了,反正他这尊无魔可敌的剑灵,谅申屠梦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他给啃入腹。

笑看着她扭头离开的雷颐,三两步就追上她,在伸手欲拉她时却遭她一掌给拍开,他忍着笑,不屈不挠地将她给拐回怀里。

“嫉妒吗?”将她困在怀中后,他慢条斯理地弯下身子,一手轻点着她的鼻尖。

一语不发的弯月,冷眼直视着他那双充满戏谑的灰眸。

他在她的唇边呵着气,“说你嫉妒。”

“不说呢?”发现他愈来愈受用这种暧昧的姿态勾引她的弯月,实在是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对申屠梦感兴趣,还是别有所图。

“好男人会被抢走啊。”他拉来她胸前垂落的一绺发,以拇指搓抚着它,抬首望进她那双毫无自信的水眸。

她索性将脸撇向一旁,“我先回人间去了。”

“你多久不曾有过爱恨了?”不放开她的雷颐,挪过芳颊,刻意用灰眸锁住她。

“够久了。”他不是早已知道?

“那么……”雷颐执起她的秀发,凑在唇边轻轻吻着,“你是该好好温习一下了。”

“我就知道你定会为她而来。”

黄昏来临,申屠梦点燃了一屋收藏众生之梦的梦灯,在所盼等着的雷颐踏进门来时,欣喜地投入他的怀中拥抱着他的胸膛。

“我想请教几个问题。”任她靠在胸前的雷颐,并没有拒绝她的意味。

媚眼朝他眨了眨,甜如蜜的音调里搀和了些许暧昧,“在那些问题里……包括我吗?”

“视情况而定。”两眼在屋内四下搜寻的雷颐,漫不经心地问着:“先告诉我,在你眼中,弯月是什么?”

“她是个完美的杀之器。”她浅浅娇笑,伸长了纤臂拥住他精壮的铁躯。“因她,我在魔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数百年。”

“你想再得到她?”他问得很云淡风轻。

“当然。”申屠梦笑仰起螓首,纤指在他的胸口引诱地画着圈。

他微微一晒,“你怕不怕死?”

乍见他那抹令觉得犹如寒月雪骤降的笑意后,申屠梦僵硬着娇躯,缓缓地撤离他的胸膛。

雷颐随意拍了拍胸口,拍去她所留下的余温,不顾面色逐渐变得铁青的申屠梦,信步走至摆放在屋内的梦灯灯座前。在盏盏梦灯中寻找着那些属于弯月的梦。

熟悉的情形,与纷落的桃花花瓣滑过纸制的灯面,雷颐大步来到一排梦灯前,贪婪地睁大了写满相思的眼,看着灯面上的弯月,正站在桃花树下采摘着初绽的桃花。桃花再美,比不上人面。

美酒再醉,亦不能成眠。

这张令他情愿长醉不愿醒的笑颜,他不知盼了几千年,他以指轻抚着那再也不会出现在弯月脸上的笑,多么渴望灯里的她能走出来,再和从前一样,扬首以冰凉的指尖抚着他的脸,只为他一人而笑。

弯月倒映在灯纸上的倩影,令雷颐的心神流连在她一盏又一盏的梦灯之间,看遍她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美梦,也看尽她最是害怕的噩梦,在走至灯座尽头时,他在最后一盏灯里看到了他自己。

原来,他也在她的梦里,她的心中不是没有他的。

“心魔在哪?”

“几千年来,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据实以告的申屠梦轻耸香肩,“世上无人知道他在哪。”那家伙消失了也好,省得他又把魔界弄得一片腥风血雨的。“替我传个讯。”抚着梦灯的他,淡淡地开口,“在下次月圆前,我要看到属于弯月的东西回到她的身上,包括心魔所夺走的部分。”

“不然呢?”

雷颐走至她的面前,低首直视着她那张足以迷惑天下男人的艳容。

他以一指抬起她的下颔“既然你这么了解弯月的价值,那么神之器的传说,想必你定是听过。”

大名鼎鼎的神之器传说,谁没听过?但,传说之所以会是传说,就是因从没人去证实过它的真伪。

她很想试探一下在实,“那传说……是真的?”若得神之器,即可毁三界,那么,谁要是能得了他与弯月……

“要我拿魔界试试吗?”雷颐状似不经意地轻笑,但就在眉目一凛后,灰眸中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赶忙举起两手的申屠梦,被吓得连退数大步。

“我知道了,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办……”这个由铁石打造出来没体温的男人,除了生了一副人的外貌外,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人,光是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一点也不在乎什么魔界。

雷颐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重新走回摆放弯月之梦的灯座前,一掌推倒了所有的灯座,任焚烧着梦灯的梦火遍烧了一地。

“你做什么?”赫见最珍爱的梦灯遭毁,申屠梦忙不迭地冲上前想去搭救,“住手!”

只以恫喝的眼神就制住她的雷颐,回过头来,静看着梦火在烧尽灯纸后,黯然熄灭。

申屠梦气得牙痒痒的,“从我这拿走了她的梦,不必付代价吗?”

屋内一盏盏摇曳的梦灯照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毫无生气的灰眸里,令人不敢逼视的杀意,却是那么分明。

“我不杀你。”他睐她一眼,语气似在施舍。“这代价,够仁慈吧?”

不能再继续承受他在无意间释放出到气的申屠梦,在终于明白她是别想自他身上讨着什么好处后,她也只好打消念头,退一步只求送客。

纤纤素指遥指门口,“慢走。”与他相较之下,她开始喜欢起冷冷淡淡,却不具伤害性的弯月了。

达成目的后,雷颐也没打算杀她,他走了几步,复又顿下步伐,“我忘了问,弯月为何从不杀主人?”

申屠梦拒绝再次亏本,“你已自我这拿走她的梦了,这问题,答案就由你自个儿去找出来吧。”听了她的回答,雷颐只是扬高剑眉,并未多置一词地转身就走。

站在他身后,虽然保住了一条小命,但心里还是觉得亏本亏大的申屠梦,则是在他走出大门时,抬起一指,朝他身后勾了勾,无声无息地自他的身上勾引出一朵梦火。

不能夺走他所有的梦,那么,偷一个无妨吧?

引来雷颐的梦火,走至灯座前揭开纸灯以梦火点燃烛焰,小心地罩上纸糊的灯面后,申屠梦堤上前,仔细看着这盏属于雷颐的梦。

灿灿生辉的烛火,在灯面上投射出七彩的光影,不过许久,光影幻化成人影,在wωw奇Qìsuu書còm网这片化为影像的流光片彩里,全是弯月盈盈的笑脸,以及那些他始终都不肯忘怀的过去。当年,在他们方脱离刀剑之身成为刀灵与剑灵之时,自混饨中醒来后,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对方,两情相悦的他们,在那数百年间,就这么一直居住在他们的出生地,终年永绽桃花的仙海孤山上。

素自的衣袖在桃花林中轻拂而过,落花似雨、花雨不沾衣襟,在林间行走的雷颐,来到桃花树下找到了弯月,他弯身捧起她的脸庞,低首对她说了一句话,而后柔柔地亲吻她。

弯月一手抚上他的脸,眼神柔情似水,唇畔带笑。

温馨的天地褪了色。

一脚踏上孤山的斗神找上了雷颐,而三界则我上了弯月,欲将他们重新封回刀剑之中,在那桃花被迫离枝的时分,强行忍住了眼泪的弯月,眼睁睁地看着离别的来临,当雷颐遭斗神无情地封至剑中时,她的泪再也盛载不住,滴落在他们共有的心爱桃树下。

自那日起,仙海孤山上永绽的桃花不再盛开,回忆永远被锁进了岁月里。

光彩一跃一动间,回忆走得老远,闪烁的灯焰,再次将雷颐最想见到的那张笑颜投映在灯面上,透过红融的焰光,无论灯面上的弯月是掩着颊轻笑,或是垂下长睫,在唇边漾出心满意足的笑意,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的所有,在这属于雷颐的梦中,都是那么鲜明。

看着梦灯的申屠梦,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的梦竟可以如此活灵似真……这简直不像梦,它根本就是活在雷颐心中的一部分。

天上人间,痴情最是难解。

但就算是痴情,也该有个界限吧?不然遭受凌迟的,可会是他这个迷途在情阵中的愚人。

她摇摇头,朝天叹了口气,“无趣的男人……”

第五章

“倘若命运是张临江撒下的鱼网,你就是江中遭捕的鱼儿,当鱼网困住了鱼儿、网里的鱼儿用力想挣脱,但站在船上的渔人却不肯放手。告诉我,到最后,究竟是网破,抑是鱼死?”

梦里的心魔这么问着她。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她知道,他话里的那个渔人,说的就是他。闯进她梦里的心魔退站至梦境的角落,扬起一指示意她看,她转首看去,原本黑暗的梦境顿化为战场,漫天扬起的沙尘令人无法呼吸,轰声隆隆的千军万马近在咫尺,在人吼马啸声中,伫立在战场中心的她,用力掩住耳,紧闭着眼抵抗刺眼的风沙,当四下蓦然变得死寂无声时,她挪开双手张眼一看,一具具横陈在她脚下的尸首,何止千万?不肯瞑目的战士们皆僵瞪着眼,一束束含恨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刺穿。“他们都是你杀的。”

不愿承认的她频频摇首,逃避的脚步勉强地想后撤,但脚下的沙地却迅速化为血海,将来不及呼救的她给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