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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意识有一瞬间的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地擦拭掉了,找不出残余在其中的痕迹,一如一张毫无污垢的白纸。

司徒忍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底的,是满屋子的静寂。

黑暗轻纱一般遮住了他的双眼。陌生的房间里,开启的房门缝隙透出柔和的灯光,使得一屋子的黑度像是被水晕淡开来,能隐隐辨认出放置在里面的一些物体的轮廓。

这里是哪里……?

司徒忍微眯着眼,从床上支起身子四下环顾。

将记忆的线段稍稍拉回一点——他昏倒在巷子里,然后有一个男子靠近了他。

门外可以隐约听见交谈声。从声音来辨别,为一男一女。

女子似乎略微不悦,声音些微的尖锐而郁闷,说话像连珠炮似的。相较之下,那个男子倒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交谈的语气里始终带着耐着性子的柔软味道。

接着,两人的对话一瞬间终止下来。

徒然安静下来的空间中,房间里老旧的木质门发出了嘎吱的声音。刚才被人推开,瞬息而过的刹那,司徒忍便迅敏地先发制人擒住了对方,一个帅气而凶狠的反剪单手箍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你是谁?”冰冷而警惕的音色。

来者显然没有想到司徒忍会偷袭,一瞬间的错愕后倒也很理智的没有反抗。

“谁?”他微微侧首,似笑非笑,“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感觉到对方身上并没有隐藏的杀气,司徒忍松开了手。

“呼……你的力量还真大……”对方揉动着被捏痛的手腕,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司徒忍就站在距离他三步的位置,眯细着眼打量起对方。

是个年纪约莫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身高相较于自己略矮一点,身形也略微纤细一些。那一头黑色的碎发柔柔绒绒的,在夜色里,黑得分外纯粹而柔软。

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还是先躺下来吧……”少年冲他微笑,“我要是想害你又何必救你呢。”

司徒忍看着他良久,才顶着疼痛不堪的伤口坐到了床沿上。

警戒心也太重了吧……少年失笑,反手按下了房门旁的电灯开关。顷刻间,白炽灯的灯光仿佛带着独有的厚度,流水似的覆盖住房间,晃得人忍不住微眯起眼。

“你为什么救我?”司徒忍困惑地问道。

“救人需要理由吗?”少年歪了歪脑袋,“不要把你的思维模式套用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司徒忍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少年笑着问道。

“我应该认识你?”回答得轻描淡写。

“我想也是。”少年显得很无所谓地摊开双手,“司徒少爷怎么可能会去记住一个路人甲呢。”

司徒忍眉头轻蹙,抬起眼仔细地将对方的模样映入大脑深处,可依旧一无所获。

“我叫迟雅。”少年略挑起眉毛,“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吗?”

“没兴趣。”

“唉……这样的对话进展真是太无趣了……”迟雅若有感慨的调调让人辨认不清语言里到底有几分的真实性,“我说,你难道真的不打算躺下来休息吗?”

“这里是哪里?”司徒忍显然非常不合作,转而打量起四周。

“我朋友刚刚遗弃的旧宅。”迟雅双手抱臂,“虽然她是个地下医生,但医术却很卓越。”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呃?”突然冒出的问题让迟雅诧异。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司徒忍很严肃的沉声说道。

迟雅闻言,笑得有些促狭,“那你就暂时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况且,你的伤挺严重的,我想你也没傻到拖着这样的身子骨出去吧。”

“……”司徒忍没有再吭声,算是默认了对方所说的话。

虽说在司徒少爷的记忆里没有迟雅这号人物的存在,但并不能因其而抹杀掉他们的确认识的这个事实。尽管所谓的“认识”只是迟雅一厢情愿的认为。

在只就读了半学期的高中校园里,迟雅跟司徒忍是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的同学。只不过对比起那时从不缺勤,品德优良的迟雅,鲜少来学校的司徒忍自是不可能记得这个仅现身半学期就退学了的学友。

那时司徒少爷的身影鲜少出现在学校内,可名字却早已如雷贯耳。

黑道世家的唯一继承人,不管怎么看、怎么听,都能叫人激发无限的想象力,让人品头论足一番。而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自然也会带动起某些人的不爽因子。

一样是同班同学的某个二世祖就看司徒忍很不顺眼。

在司徒忍出现在教室里时,他总会时不时地故意刁难对方。

记得第一次是司徒忍趴在教室课桌上睡觉。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少爷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跟班经过对方身边时,非常“不小心”地撞到了桌角。

哐当的一声,除了移位的桌子,还有几本放置在桌面上的课本掉到了地上。

司徒忍动了动身子,慢慢抬起眼来,淡然地注视着对方。

“哎呀,真是对不起呢,司徒大少爷……你的课桌占位太大,我一不注意就撞到了。”二世祖见对方不惊不怒的,气焰随即越发的嚣张起来。

整个班上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眼里都不由得擦出期待的火光。想来黑道家的人面对话里火药味明显的讽刺,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可最后的结局却让大家统统失望。司徒忍仅仅是云淡风轻地瞄了对方一眼后,就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径自倒头继续梦游周公去了。搞得在场的学生纷纷瞠目结舌。他们想要的恶揍,火爆的PK,没一个是发生了的。

之后某人所做的一切也百般无聊,至少迟雅如此认为。

像是传试卷时,座位在前面的二世祖会故意松手放偏,让考卷哗啦啦地落满一地。但司徒忍依旧没有动怒,甚至在他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不悦。以至于大家不得不怀疑这个响当当的人物其实只是一个软脚虾罢了。

偶尔听到同学如此谈论,迟雅报以一笑。

他认为会勃然大怒的话,司徒忍就不是司徒忍了。所谓的宰相肚里能撑船,也不想想二世祖做的事是多么的无聊而小家子气。

至于“软脚虾”嘛……迟雅可以很肯定对方不但不是软柿子,反倒是个异常厉害的角色。

见到司徒忍的第一眼时,他就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真正让迟雅看清楚司徒忍,还要拜那个二世祖所赐。

那天他刚好经过学校的林子时,无意瞥见了弱智找碴的升级版。

叫上一群狐朋狗友将司徒忍团团围住蓄意恐吓的下场,自然是司徒少爷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就凭那些家伙的三脚猫功夫哪能是拥有杀手素质的人的对手。不消片刻,在场的混混们就各个相继倒地。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得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心理准备。

二世祖被吓得屁滚尿流,还不待司徒忍动手,一个趔趄就从林子的峭壁上滚了下去。最后还是司徒忍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对方。

那一刻,迟雅还真以为自己看到了“圣母”。

显然,一脸菜色的二世祖在瞧见对方出手相助的那一刹那,也一度以为自己看到了曙光。

司徒忍就像拧一只野兔一样把二世祖抓至眼前,让对方的脚尖站立在石壁边沿。安全与危险兼半的情况下,二世祖不敢随意动弹。

“十五万。”司徒忍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冰冷,“要是不愿意用十五万来换,我现在就松手。”

从这个山壁上掉下去即便不会摔死,也会落得个半残。二世祖生恐对方临时变卦,小鸡啄米般忙不迭地点头。

自此,生意成交。

司徒忍的举动让一旁观望的迟雅刮目相看。

也就是那一瞬,摆平了二世祖的司徒忍刚一转身,就与他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兴许是做惯了好好先生,任何时候都笑脸迎人的迟雅此时也依旧展露着一如既往的友好微笑。可对方在下一秒就移开了目光。不是冷酷孤傲的神态,而是视若无睹,仿佛他根本就没看见迟雅这个人,在他的视界里有的只是一片片的绿叶、树干,以及空气。

被人如此无视,迟雅这还是头一遭。

绕是一贯好脾气的少年这会儿也面露错愕,对于对方的忽视,一个青筋蹦在了太阳穴上。

两个人学生时期的回忆最后以这里作为终结。之后没过多久,迟雅便退学离开了曾经属于他的校园生活。本以为和司徒忍也不会再有所交集的,但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许多事往往是出乎你所预料的。

当迟雅带着食物来到司徒忍疗伤的秘密场所时,对方正站在房间里将一把手枪别在腰上,正欲离开。

“你的伤还没有恢复完吧。”迟雅双手叉腰,“所以,你现在还不可以走。”

“我没有听从你的义务。”司徒忍冷冷地回答。

“嗯哼——那我就只能使用暴力让你屈服了……”迟雅笑得狡猾,“你认为自己带伤会是我的对手吗?”

“总归要试试看才知道。”司徒忍轻睨着他。

说老实话,迟雅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够战胜眼前桀骜不羁的少年。

司徒忍究竟有多厉害,他无法知晓。只是通过近距离地观察对方,以及两人相遇以来唯一的一次交手,尽管是对方率先发动偷袭,但迟雅细细分析后,还是可以多少估计出:自己就算是在对方负伤的情况下,或许也没办法撂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