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可是宁愿背对尖桩。”我哼了一声说。

科达笑了。“希望你既不要面向尖桩,也不要背对尖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是个阴沉沉的地方,最好别来。我们还是去玩竞技项目吧。”

他领我快步走了出去,好快点离开厅内那神秘的看守、笼子和尖桩。

第十六章

竞技厅大极了,挤满了又喊又叫、兴致高昂的吸血鬼。看了火葬厅和死亡厅。我很不舒服,正需要这样的场面振奋一下。

三个厅里有各种各样的竞技项目,大部分是体能比赛——摔跤、拳击、空手道等等——快棋也很受欢迎,它能锻炼反应能力和头脑。

科达在摔跤场外找了两个位子,我们坐了下来,看吸血鬼努力把对手摔倒按在地上不得动弹,或者把对手扔出场外。要跟上他们的动作,得有一双厉害的眼睛——吸血鬼的动作比普通人类快得多。看这样的摔跤比赛,有点像看录像上快进的打斗场面。

这种较量不光比人类的快得多——也凶猛得多。骨折、满脸鲜血、浑身青紫是常见的场面。科达告诉我,有时候伤势甚至会更严重——参加竞技的吸血鬼会丢了性命,或者受伤惨重,不得不到死亡厅报道。

“他们为什么不穿点防护的东西呢?”我问。

“他们不喜欢,”科达说,“他们宁愿让自己的头骨裂开,也不会戴什么头盔。”他悲伤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同类。也许当时不做吸血鬼就好了。”

我们向另外一个场地走去。场子里,吸血鬼们正在用长矛对打,这有点像击剑——戳中或者划伤对手三次就获得胜利——只是比击剑危险得多,也血腥得多。

“真可怕。”我目瞪口呆地说,只见一个吸血鬼的上臂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但他只是笑着,夸奖对手这一招漂亮。

“看他们玩真的吧,”我们身后有人说,“现在只是在热身呢。”我转过身,说话的是一个姜黄色头发的吸血鬼,他只有一只眼睛,穿着深蓝色的皮衣和裤子。“有人把这种竞技叫做眼球大战,”他对我说,“不少玩的人丢了一只。甚至两只眼睛。”

“你是因为这个才丢了一只眼睛的吗?”我看着他空空的左眼眶和周围的伤疤问道。

“不是,”他笑着说,“我是在跟一头狮子打架的时候丢的。”

“真的吗?”我瞪大了眼睛。

“真的。”

“达伦,这是弗内兹·布兰,”科达介绍说,“弗内兹,这是——”

“——达伦·山,”弗内兹点点头,握住了我的手,“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他这个年纪的人到这些厅里来了。”

“弗内兹是竞技大师。”科达说。

“你负责管理竞技秩序?”我问道。

“说不上管理,”弗内兹说,“竞技的事连王子也管不了。吸血鬼们喜欢作战——这是天性。如果不在这儿打,他们就会到外面去打。在这儿,受了伤还有人照顾,可在外面就有可能流血致死。我只是看着点,就这样。”他咧开嘴笑了笑。

“他还教吸血鬼如何作战,”科达说,“弗内兹是最好的教练之一。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大部分将军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包括我。”他揉了揉后脑勺,做了个苦脸。

“还记着那次我用棍子把你敲晕过去的事啦,科达?”弗内兹礼貌地问道。

“要是我事先知道,你根本不会有机会,”科达阴着脸说,“我还以为那不过是根小树枝呢。”

弗内兹拍着腿大笑起来。“你向来聪明,科达——除了用兵器。他是我最差劲的学生之一。”他对我说,“他像鳝鱼一样灵活,脑子也很好,但就是不用心打。真可惜,要是他用心的话,他会成为最出色的矛枪手。”

“打得丢了眼睛,可没什么出色可言。”科达哼了一声。

“胜利就是光荣,”弗内兹反驳说,“只要能赢,受什么样的伤都没有关系。”

随后的半个小时里,我们眼看着吸血鬼把彼此割得一条条的——倒是没有人丢掉眼睛——然后弗内兹领着我们在厅里走了走,给我介绍了一下各个竞技项目,说明这些竞技如何锻炼了吸血鬼,为他们山外的生活打好了基础。

竞技厅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一些很常见,另外一些却很古怪——弗内兹把它们的名字和用法都告诉了我。他甚至拿了一些下来,展示了一下,都是一些可怕的利器——蛇矛、利斧、大棍、狼牙棒、闪亮的长刀、能在八十米外杀人的锋利的回飞镖①『注:回飞镖,也叫飞去来器,澳大利亚等土著居民用做武器或狩猎工具的一种飞镖,扔出后如击不中目标可飞回到原处。』、一下就能把吸血鬼头骨劈开的石刃战斧。过了一会儿,我发现没见到枪支和弓箭,就问了问为什么。

“吸血鬼只打肉搏战,”弗内兹告诉我说,“我们不用射击性的武器,像枪,弓箭、投石器什么的。”

“从来不用吗?”我问道。

“从来不用!”他坚定地说,“只用贴身肉搏的武器是我们神圣的规矩——吸血魔也一样。用了枪或者弓箭的吸血鬼会让人一辈子瞧不起。”

“从前还要落后呢。”科达插嘴道,“两百年前,吸血鬼只能用自己做的兵器,只好自己打刀,做矛,削棍棒。现在好了,谢天谢地,我们能从商店里买到兵器了;但是不少吸血鬼还是守着老规矩,现在不少人用的武器都是他们自己做的。”

我们放下武器,走到一个由纵横交错的木板条组成的场地旁。吸血鬼一面保持平衡,从一根木板条跳到另一根木板条上,一面努力用圆头的长棍把对手打到地上去。我们过来的那会儿,木板条上有六个吸血鬼,但几分钟以后,只剩下了一个高高地站在上面——一个女的。

“干得漂亮,埃娜,”弗内兹鼓掌说,“你的平衡感还是那么出色。”

女吸血鬼从木板条上跳下来,落在我们身旁。她穿着白衬衫和米色的裤子,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她算不上漂亮——脸很粗糙,棱角分明——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看到的都是些满脸疤痕的丑陋的吸血鬼,我觉得她简直是个电影明星。

“科达,弗内兹。”她向两个吸血鬼打了个招呼,然后用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你是达伦·山。”她的声音也冷冷的,毫无色彩。

“达伦,这是埃娜·塞尔斯。”科达说。我伸出手,但她看也没看。

“埃娜不跟她不尊敬的人握手。”弗内兹小声说。

“她尊敬的人没有几个。”科达大声说,“还是不和我握手吗,埃娜?”

“我才不和不作战的人握手呢。”她哼了一声,“等你成了王子,我会向你行礼,听从你的命令,但我还是不会和你握手,哪怕要被处死也不握。”

“埃娜肯定没投我的票。”科达幽默地说。

“我也没投。”弗内兹说,坏坏地笑了。

“瞧见了吗,这就是我平时里过的日子,达伦?”科达呻吟着说,“这儿一半的吸血鬼嘲弄地告诉我他们没投我的票,而另一半投了票的又从来不敢公开承认,怕其他的吸血鬼看不起他们。”

“得啦,”弗内兹咯咯地笑了,“等你成了王子,我们都得给你磕头呢。我们只是抓紧时间跟你开开玩笑。”

“不准跟王子开玩笑吗?”我问道。

“也不是,”弗内兹说,“只是没有人跟王子开玩笑。”

我仔细看了看埃娜,她正在摘去沾在棍子圆头上的碎片。她看上去跟男吸血鬼一样强悍,虽然不是那么壮,但是跟他们一样肌肉发达。看着她。我想起来我很少见到女吸血鬼,便开口问其中的原因。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两个男人一脸尴尬的样子。我正想收回这个问题。埃娜斜斜地瞥了我一眼,说:“女人做不了好吸血鬼。吸血鬼无法生育,所以很多女人不愿意。”

“生育?”我问道。

“我们不能生孩子。”她说。

“什么——所有的人吗?”

“这是我们体内血液的缘故。”科达说,“吸血鬼生不了孩子,我们只能通过给人类换血来延续部族。”

我惊呆了。难怪没有吸血鬼小孩,难怪看见一个未成年的半吸血鬼,每个人都那么吃惊。以前我老顾着别的事,一直没有好好地想过其中的原因。

“半吸血鬼也不行吗?”我问道。

“恐怕是这样。”科达皱着眉头说,“拉登没跟你说吗?”

我默默地摇摇头。我不会有孩子了!我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衰老的速度是人类的五分之一,我想着要过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才会做爸爸呢——但是我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爸爸。我竟然不能做了,这太让人吃惊了。

“这可太糟了,”科达小声说,“简直糟透了。”

“你说什么?”我问道。

“这样的事,要换血的人应该在换血前就知道。所以我们几乎从来不给孩子换血——新加入的吸血鬼应该知道他们得过什么样的生活,得放弃什么。给你这样年纪的孩子换血就够糟糕的了,再加上还没把全部的实情告诉你……”科达阴郁地摇摇头,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埃娜和弗内兹,他们的眼神中也流露出很担心的样子。

“你得把这个告诉王子。”埃娜哼了一声。

“是该告诉他们,”科达说,“但我想拉登一定想自己说。等他先说吧。不给他机会说说他的理由不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