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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肥原说:"也有视死如归的,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

李宁玉说:"可怜我还有两个不成年的孩子,否则你这么侮辱我,我真的还不如死了。"

肥原说:"我以为,看在你两个孩子的份儿上,你确实不该这么硬撑着。你想过没有,你硬撑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把我和张司令都惹怒了。我可以告诉你,识相点,早点认了,我们可以就事论事,不牵连你的家人,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宁玉说:"肥原长,我建议你不妨把这些话对白秘书去说。我认为,如果吴志国确实没有死,你这样去威胁白秘书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肥原听罢,心里似乎有一只角被李宁玉切了去,但嘴上还是不服:"你不是说没有确凿证据不会随便指控人吗?怎么出尔反尔了?"

李宁玉说:"我没有指控他,我是在帮你分析,提出建议。"

最后,李宁玉强调说:"我必须申明一点,就是我说的这些都是在吴部长还活着的前提下。如果他真死了,我还是那句话,肥原长不必再费心,他就是老鬼,毋庸置疑。"

肥原在心里骂:我怎么可能不费心,你们两个王八蛋已经叫我够费心的,现在你又给我搞出个白秘书。不用说,即使把她骂成王八蛋,肥原还是觉得李宁玉说得不无道理。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他不知对李宁玉的这个表现该作何看待,是增加对她的怀疑,还是反之?他有点吃不准,看不清。他带着这个困惑离开了李宁玉,心里一点成功感都没有。

懊恼透了,简直!

这天晚上,肥原没去前院找小姐,心情不好,小姐草木不如。心情不好,睡意也浅,容易做梦。梦里,肥原几乎把白天经历的事都重新经历了一遍:探头探脑的老鳖、酒醉糊涂的顾小梦、震耳欲聋的枪声、二太太的尸体、李宁玉的侃侃而谈、吴志国的血书......乘风而来,随风而去。做梦是思考的孪生兄弟。也正是在梦中受到启发,他知道下一张牌该如何出了。

不过这是张老牌:吴志国的血书。第二天早晨,肥原起床第一件事,即把血书交给王田香,对他说:"你去通知白秘书,吃了早饭就召集大家开会,让他们都看到它,并分头找每个人谈话,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王田香闹不懂主子想耍什么鬼名堂,在他看来,出这张老牌难有作为,因为李宁玉已经知道这是一张诈牌,可能还会有反作用。肥原仔细回忆一番,肯定地说:"我自始至终也没有跟她说吴志国是假死,她顶多是怀疑而已。"想了想,又说,"再说,就算她知道也没有关系,我这不是要诈她,而是要看她究竟会怎么判断这事,然后还要看她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事。"

"说了又怎样?"

"那要看她是怎么说的。"肥原沉吟道,"如果她判断吴志国是真死了,然后又把这情况跟那些人去说,就说明她昨天晚上跟我指证白秘书纯属于瞎闹,想搅浑水,这样你就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了。"

"可如果没说呢?"

"没说就看其他人的反应啊。"肥原理直气壮地说,"你想,如果李宁玉就是老鬼,以前没这血书,那些人即使对她有怀疑也不一定敢说。都是似是而非的东西,万一说错了呢,不是结下冤仇了,以后怎么共事?现在有了这玩意儿,大家都敢放开说了,这便于我们搜集她的罪证。如果李宁玉不是老鬼,真正的老鬼看我们怀疑错了,心里一定高兴死了,一定会对她落井下石......"

由此可见,肥原这张老牌新打,其中藏的名堂多着呢,可谓一箭多雕!

由此也见,现在肥原怀疑的目光已分散了,他希望这仅仅是黎明前的黑暗。

这是第三天早上,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半,老天爷都替这些人着急,下起了沥沥细雨。

王田香冒雨来到西楼,全身湿淋淋地走进白秘书的房间,好在雨不大,没有淋湿血书。他把血书交给白秘书,将要求交代一番便走了。白秘书问他去哪里,有点邀请他一起与会的意思,他气恼地说:"我哪有时间,出了这种鸟事!"

白秘书想也是,部长舍生取义,这事情闹大了,他作为冤假错案的制造者,一定面临着一系列的麻烦事。白秘书那天是看过笔迹的,从笔迹上看,明明是吴部长,白纸黑字错不了的,怎么现在就错了呢?他想一定是他们(肥原和王田香)把收上去的笔迹弄混了,张冠李戴,把李宁玉混为吴部长。真是不该啊,他替吴部长叫冤。

王田香一走,白秘书即召集大家下楼开会。会从大家传看血书开始,自然开得惊惊乍乍的。金生火的反应是一连串的"哎哟"声,他似乎是被吴部长的刚烈和忠诚打动了心,眼睛都潮湿了,对李宁玉则一下子变得怒目相视。李宁玉是砧板上的肉,理应心惊肉跳的,却是出奇地平静,那是因为她早见过血书,不足为怪。她不惊不怪的样子,让白秘书非常厌恶,且毫不掩饰。顾小梦的反应很另类,她不关心血书的内容,对李宁玉没表现出什么应有的反感,反而对吴部长的自杀提出了异议。

"难道还会是他杀!"金生火听了,甚是不解。

"哼,"顾小梦不屑地说,"不是自杀当然就是他杀。"

"那凶手会是什么人?"金生火好奇地问。

顾小梦指了下窗外:"天知道。"

金生火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呢?现在谁会去杀他?"

白秘书厌烦地对金处长挥了下手:"老金,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开这个会,目的是为了看大家对这事的反应,以求证李宁玉是否跟这些人说过这事。从现在情况看,李宁玉肯定没说。所以,会开得很简单,除了通报情况,只说了一件事,就是对李宁玉的寝室作了调整:把她从顾小梦的房间调出来,调到吴部长原来住的房间,一个人去住。这是血书给她的待遇,也是假戏真做的需要,是做给那些人看的。散会后,根据王田香的授意,白秘书留下李宁玉,并以一长串意味深长的冷笑,开始了他按照王田香授意中要求的盘问。

白秘书说:"李宁玉,我想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吴部长以死证明了他的清白和对皇军的赤胆忠心,同时也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们,真正的共匪--老鬼--是你。不知你对此有何感想?"

李宁玉沉默一会儿,突然抬头,盯着白秘书说一句:"你去问肥原长吧。"离席而去,把白秘书气得破口大骂。

肥原听着白秘书的骂语和李宁玉远去的脚步声,对王田香说:"看来她跟张司令的关系真的不错嘛,在她面前,你们白秘书像个小丑。"

随后下来的是金生火。这回,金生火神情磊落,不像前次那么沮丧,坐下来后也是有问必答,态度十分明确:李宁玉就是老鬼!

金生火: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跟她共事这么多年,居然是跟一个共党分子在一起。

白秘书:你敢肯定她就是老鬼吗?

金生火:吴部长用死来指控他,难道还值得怀疑吗?

白秘书:那你能不能提供你的证据?

金生火:证据嘛......多的是......

一下子罗列出一大堆,却大多是空对虚,疑对悬,在肥原听来颇有落井下石的嫌疑。肥原听罢对王田香笑:"我真不知你们张司令怎么会让这么个傻瓜掌管全军第一处。他要是老鬼,我抓了都不会有成功感的,完全是一个窝囊废!"

王田香说:"他是很窝囊,经常丢人现眼的,被老婆打得在院子里乱跑。"

肥原说:"共党培养这种人做特工,可能也只配永远躲在窑洞里了。"

然后下来的是顾小梦。白秘书与顾小梦的谈话犯了个错误,把谈话方向引导错了,他开口第一问就是:你为什么说吴部长不是自杀的--

顾小梦:你难道没听到昨天晚上他的叫声吗?

白秘书:你的意思是......

顾小梦:他是被打死的。

白秘书:不会吧?

顾小梦:那就说明你不了解我们王处长和他的手下人。他们的手毒得很,打死你属于正常,不打死你才不正常呢。

王田香听了,气得切齿!

说到李宁玉是不是老鬼的问题,顾小梦又是满嘴怪谈--

顾小梦: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共匪,但我希望她不是。

白秘书:嘿,为什么?

顾小梦:因为我喜欢她。

白秘书:你喜欢她什么?

顾小梦:这你管得着嘛。

白秘书:那要看你喜欢她什么,如果你喜欢她给共匪传情报,我们当然要管。

顾小梦:你可能管不了吧,因为你自身都难保,还管我,笑话!

白秘书:我这不在管你嘛,叫你下来你就下来了。

顾小梦:我想走不就走了。

白秘书:你敢!

顾小梦: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就起身走人,白秘书上去想阻拦,被她一把推开:"让开!好狗不挡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和我一样是老鬼的嫌疑犯。"

白秘书呵呵地笑,满脸不屑。

顾小梦说:"你的样子真可笑,好像大人物似的,其实不过是个小丑。"

白秘书说:"你说我什么都无所谓,但我要求你还是说说李宁玉。"

顾小梦说:"我现在只想说你,我觉得你比李科长更可能是老鬼!"

"你放屁!"

"你才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