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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场轮回(一)



        “你这是什么话,好像保姆低人一等似的。”

        卫嘉南还要发标,被贺崇愚急急打断,“啊啊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我去看看汤哦,你们慢慢坐。”

        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的她赶紧消失在现场,只听到温倩妙语连珠,大家很快就又哄堂大笑,乐得忘乎所以了。

        “温倩很善于交际,每次我有客人,只要她在,都能给我哄乐。”卫奶奶看着火候说。

        “是啊,她很能干。”贺崇愚的口吻中有一丝羡慕,“我就不行,我的话很少,都不知道该怎样跟别人开口。”

        “这不一定是坏事。”卫奶奶说着,关掉了火,“反正,我觉得是这样。就像我信教,有人说不好有人说好,但事实上呢,只要你自己心里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没有人可以强迫你改变自己的信仰。”

        她抬起头看着老人,发现她慈祥地看着自己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可以窥透她心底秘密的怜爱。她如释重负地低下头,接过了老人递来的汤钵……

        考试过后的半个月,贺崇愚都在忙着补掉下来的课程,不过好在所有的课程都在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就全部上完了,接下来就是总复习阶段,所以除了几张试卷之外,她并没有落下什么。

        接下来,古双雨考美院,杜晴考音乐学院,舒雯上补习班,占据了大家所有的业余时间,共同相处和谈心就只剩下上了床而还没有睡着前那么一点点的空闲。

        她写了很多的纸条投到黑红相间的存钱罐里去,有时候忙碌得自己都想不起来昨天在纸上写了什么,有时候困得要命,拿笔随便写上几句今天的感受就作罢。

        考试过去了一个月,终于离放榜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放榜前两个礼拜,她正在宿舍里面背英语,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叫她的名字,把窗帘撩起来,头伸出去一看,卫嘉南站在楼下,手卷成话筒状对她喊道:“下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急急忙忙地跑下去,刚一露面,卫嘉南就急急地抓着她的肩膀说:“温倩问过了,你是前二十名,绝对可以通过专业考试的,只要接下来在高考里,达到他们规定的分数线就可以了。”

        “真的?”她吃惊地道,“可是,我怎么会通过呢?”

        “难道我们会骗你?至于你怎么通过的嘛,我早说过你是块搞这个的料啊!”

        看得出他是真心的为她高兴,接下来他问:“要吃什么来庆祝,我请客。贵的也没关系哟。”

        “我……就想吃那家沙锅肉丝饭。”

        “那还不简单,说去就去吧。”

        他们走出了学校,等车的时候,卫嘉南按住她的手,说:“这次我来吧,我有零钱。”

        因为不是乘车高峰期,车上就那么零星的几个人。

        忽然他轻声地说:“上次的事,你可别往心里去。那帮亲戚跟我们真的是属于几乎不往来,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的那种。我要是知道他们那么无聊,根本不会打电话去请他们来,我只是想人多了,奶奶高兴……”

        “嗯,我知道,而且我也觉得奶奶年纪大了,需要有个说话的人。”

        “她很健谈对不对?”听到这,他扭过头来问。

        “是啊。”

        “可平时她并不爱跟我们说话。只有吃到你做的青椒那天,她特别高兴。”

        “呵呵,那个青椒,我家里人也说好吃……”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蔬菜,家里人用尽了办法都不能让我多吃那么一口。只有我奶奶做的糖醋青椒我愿意吃。有一阵子,她身体不好住院了,我就从超市里买回一大堆速冻肉类,每天带一点儿去学校当午饭……我记得有一阵,突然又吃到糖醋青椒,那时候的心情,真是很难言喻。”

        她知道他指的是初中,她心里有窃喜,但是没有讲话。

        沉默了一会儿,卫嘉南看着她说:“你做的糖醋青椒也很好吃,难怪我奶奶喜欢。”

        她点点头,盯着鞋子看。

        这个习惯性动作她已经做了好多年,心里一想事情,就盯着鞋子看。

        “那个……阿愚啊,我们是不是认识很多年了?”他忽然奇怪地说道。

        贺崇愚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他说,“可是我对你的印象却不怎么深,从高中起才注意到你。”

        她笑了,心里想:本来就认识很久了,朝夕相对,已有8年了。

        尽管这样想,她还是说:“以前老师也说过我,就算消失一个礼拜也没人会注意到。”

        “对啊……我还真的没怎么注意到你,你是勉骅毕业的吧?”

        “嗯,我和你同班。”

        “你看。”他奇怪地耸耸肩说道,“同学三年,我居然没什么印象。”

        她想,你那个时候,哪里有心思去注意班上的人,就连最活泼的女生你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去注意我。

        “嗯,你不大爱跟同学说话。”她说。

        “可是一上高中,我就发现你很特别,尤其是文学老师提到你以后,我更觉得你和你的东西有灵气。就是那种,淡而深刻的感觉。第一眼并不强烈,可是却很持久。”

        卫嘉南忽然淡淡地笑了,说:“就像是异军突起的感觉呢。”

        异军突起?

        贺崇愚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注视得久了,目光开始变质了吗……

        沉默了一下,卫嘉南慢慢露出高兴的神色说:“总之你要争取做一个出色的编剧,至少要做一个作家,知道吗?”

        “啊?”

        “因为我可能会去我们家的出版社做编辑,所以我希望可以看到你的在我的手里出版,以弥补那时候我没有把你的童话推荐给舅舅而留下的遗憾。”

        她愣了一下,这又是一个承诺吗?

        不久前他叫她去考戏剧文学院,她去做了;而今他又叫她成为作家,她虽然总是在达成他的指示,可是他也不断地给她新的任务去完成。

        “好,等我有了满意的作品,一定会去向你投稿的。”

        她微笑着说,这又是一个许诺,虽然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完成。

        第七年、一场轮回

        题记:

        一位著名作家在自己四十一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封厚厚的来信,看了信他才知道,原来一直有一个痴心的女孩,从十三岁起就迷恋上了他,疯狂地爱着他,她和他住同一座楼,是邻居。

        可是作家竟从来也没有一点儿对这女孩的印象。女孩每天看着他,想着他,生命里的一切都只和他有关。

        后来她搬走了,又偷偷地跑回来看他,对他身边的女子,每天做的事情,写的书籍了若执掌。

        偶尔的几次不期而遇,作家欣然淡忘,女孩却欣喜若狂。

        那作家有一次邀请一位美丽的姑娘共度良宵,女孩说那就是她。

        可是三天后作家借故离去,女孩却怀了孕,生下了他的孩子。为了抚养这个孩子,她成为交际花,居然又遇到了这位作家,被邀请回家过夜。

        可是那作家却仍然没有认出她来,只当她是自己生平艳遇史中普通的一页而已。

        一切都像一场梦,虽然女孩极力地想要使自己抓住他,却终不得法,她心爱的人匆匆离去,带着从未认识她的遗憾。

        那孩子死了,也许注定了和他有关的一切,她都留不住,于是,那女孩,也死了。

        好像曾经开过的花,曾经灿烂过的流星,到了命中注定该消逝的时候,便是再强大的力量,也留他不住。

        ——茨威格《一位陌生女子的来信》

        意料中的意外。

        贺崇愚的高考落榜了。并不是她的分数不够,而是,名额被限制,刚好到她的时候,截止了。

        可是填写志愿表的时候她却独独只填了一个戏剧文学院。

        妈妈问她打算怎么办,她说不想复读重考了,那时的复读费用最好的班是一年一万五千块,还不包括生活费用。

        她决定开始工作,在大家为她惋惜的时候,她得知卫嘉南和温倩都一起被S城的名牌大学录取,要前往就读,而那正好是她的生父所居住的海滨梦幻城市。

        于是她告诉妈妈说,她要去S城,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反正可以投靠那里的爸爸,妈妈同意了。

        于是两个月的暑假过去后,在许多学子踏上报到之路的同时,她一个人买了一张火车票,悄悄到了S城。

        暂时借住在爸爸的家里,省掉一笔不菲的房屋租金。在这个城市里,什么都很贵,能有片瓦遮身已经该感谢神明了。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卫嘉南就读的F大附近的超市里面做收银员。

        虽然离家很远,但是却离他的学校很近。每天先坐车,然后换乘地铁,一路上看到的有趣的城市早起图,也颇能提神醒脑。

        她喜欢在这个大大的城市里步行,走得很快,穿过马路,穿过街心公园。

        她幻想自己是那个穿红裙的女孩,来到梦想里的木屋前,有朝一日,等到屋子里的人打开门。

        超市修建得很可爱,像一个童话里的糖果屋子,门口又正好有一棵树。

        贺崇愚喜欢得不得了,每天的工作心情都如日中天,不太忙的时候还会轻轻地哼歌。

        同事都吃惊地看着她说:“你还真是心情不错唉。”

        超市每天都会运来新鲜的货物,而她每次都会跑到门外帮师傅卸货。

        工作的第二十三天,她看见了卫嘉南。他匆匆地走进校门,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右手的手指弯曲放在下巴上面,无心的思考状。

        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点,不再是平头,而是柔软漂亮的直发。发根有些盖住,可是领子依然很挺括。

        第一眼看到他,贺崇愚抱着色拉油的箱子站在了小货车前,一直目送他走进学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