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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们一定要缩小我们的缺点,一定要做得好像是原谅我们的缺点,并且要在其中掺进称赞以及爱护与尊重的凭据。尽管有这一切,这付药对于自爱仍然不会是不苦口的。自爱会尽量可能地少服药,而且总是带着厌恶的心情,甚至于往往暗中忌恨那些为他们开药方的人。

        因此,就出现了这种情形:如果有人有某种兴趣想讨我们的喜欢,他们就会避免向我们做出一种他们明知是我们所

        ①指十六七世纪蔓延大部分欧洲的宗教改革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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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高兴的事;他们对待我们就正像我们所愿意受到的那样:我们仇恨真理,他们就向我们隐瞒真理;我们愿意受奉承,他们就奉承我们;我们喜欢被蒙蔽,他们就蒙蔽我们。

        这就是形成了每一步使我们在世界上得以高升的好运道都会使我们越发远离真理的原因,因为人们最耽心的就是怕伤害那些其好感是极为有用而其反感又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一个君主可以成为全欧洲的话柄,但唯有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我对这一点并不感到惊讶:说出真话来,对于我们向他说出真话来的人是有利的,但是对于那些说出真话来的人却是不利的,因为这使我们遭人忌恨。可是与君主相处的人既然爱其自身的利益更有甚于爱他们所侍奉的那位君主的利益,因而他们就谨防给君主谋求一种利益而有损于他们自己。

        这种不幸毫无疑问在最富贵的人们中间要来得更大而又更常见,然而就在下层人中间也并不能避免,因为讨别人喜欢总归是有某些好处的。因而人生就只不过是一场永恒的虚幻罢了;我们只不过是在相互蒙骗相互阿谀。没有人会当着我们的面说我们,像是他背着我们的面所说我们的那样。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只不过建立在这种互相欺骗的基础之上而已;假如每个人都能知道他的朋友当他不在场的时候都说了他些什么,那就没有什么友谊是能持久的了,哪怕当时说这些话都是诚恳的而又不动感情的。

        因此,人就不外是伪装,不外是谎言和虚假而已,无论是对自己也好还是对别人也好。

        他不愿意别人向他说真话,他也避免向别人说真话;而所有这些如此之远离正义与理智的品性,都在他的心底里有着一种天然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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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思  想  录

        131—154(101)429—80

        我认为这是事实:如果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彼此所说对方的是什么,那么全世界上就不会有四个朋友。根据人们对此①所作的流言蜚语一再引起种种纠纷看来,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我还很可以说,所有的人都将……。

        〕②

        140—136(102)112—536

        有些罪恶是只由于别人的缘故才盘踞在我们身上;而抽掉了树干,它们就会像树枝一样地脱落下来。

        182—714(103)11—81

        亚历山大的贞操的范例所造就的贞洁,远不如他的酗酒的范例所造就的恣纵那么多③。

        比不上他那样有德并不可耻,而没有比他更为罪恶则又似乎情有可原。当我们看到自己也陷于这些伟大人物的罪恶时,我们就相信自己并非全然陷于普通人的罪恶;可是我们并没有注意到,伟大的人物在这方面也是普通人。我们与他们相联接的正好是他们与群众相联接的那一端;因为无论他们是多么高明,他们总还有某些地

        ①“对此”指对“彼此所说对方的是什么”。

        ②这里所发挥的思想,可参看莫里哀(Molière,162—1673)

        《愤世者》。

        莫里哀和波。罗雅尔派是有思想联系的。

        ③按古希腊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323)灭波斯之后,对波斯王大流士(公元前336—330)的妻女表现了贞操的范例;亚历山大性喜酗酒,曾于醉中杀死友人克利图,他本人终于以酗酒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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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想  录36

        方是与最卑贱的人联在一起的。他们并没有悬在空中,完全脱离我们的社会。

        不,不是的;如果他们比我们伟大的话,那乃是他们的头抬得更高,然而他们的脚还是和我们的脚一样低。它们都是在同一个水平上,都站在同一个地面上;根据这一端,他们就和我们、和最渺小的人、和小孩子、和野兽都是同样地低下。

        ①

        183—723(104)181—82

        当我们的热情引我们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我们就忘掉了我们的责任;比如我们喜爱一本书,我们就会读这本书,而这时候我们本该是去做别的事情的。因而,要使自己记得自己的责任,就必须让自己从事某种自己所憎恶的事情;这时候我们就要托词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并且我们就以这种办法使自己记起了自己的责任。

        161—1(105)379—90

        把一件事提供给另一个人去判断,而又不以我们向他提供这件事的方式而败坏他的判断;那是多么困难啊!如果我们说:“我觉得它美丽;我觉得它模糊”或是其他类似的话,我们便把想像注入了那个判断,要末就是相反地搅乱了那个判断②。

        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这时候别人就可以依照它的本来面貌,也就是说依照它当时的本来面貌以及依照他所处的

        ①可参看本书第140段。

        ②即“把我们的想像注入了相反的判断”。可参看本书第57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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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思  想  录

        其他不由我们作主的情况,做出判断了。我们至少可以什么都不加进去;除非是这种沉默也会随别人所高兴赋予它的意向和解释,或者是随他根据行动与颜色或根据声调(这要看他是不是一位面相家了)

        所猜测的东西,而产生一种效果。

        要一点都不破坏一个判断的天然地位,真是难之又难!或许不如说,那是多么难得坚定与稳固啊!

        162—962(106)332—87

        知道了支配着一个人的感情,我们就有把握讨他喜欢;可是每个人却都有自己的幻想,而且就在他自己对幸福所抱有的观念上违反了自己的幸福;这就真是一件无从捉摸的怪事了①。

        163—753(107)296—195

        Lustravit

        lampade

        teras②——季节和我的心情并没有什么联系;我在自己的心里有我自己的雾霾和晴朗的季节;我的情况本身是好是坏都与它无关。有时候我极力使自己反抗幸运,这种征服幸运的光荣使我兴高采烈地要征服它;反之,有时候我又在美好的幸运之中却弄得不愉快。

        ①拉。罗煦福高《箴言集》45:“我们的兴趣的变幻,要比我们的幸运的变幻更加无从捉摸”。

        ②〔他用灯照亮大地〕语出西赛罗译荷马史诗《奥德赛》XⅧ,136。蒙田的《文集》第2卷、第12章:“气候的本身和天色的晴朗也有某种力量可以改变我们,照西赛罗所引的希腊诗句是说:人的心情也常常随气候而变化,正如日子有好有坏,有阴有晴。

        (荷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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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想  录56

        174—149A  (108)294—84

        尽管有人对于他们所说的事情根本没有利害关系,可是并不能由此就绝对得出结论说,他们决没有说谎;因为有人是仅仅为了说谎而说谎的。

        16,167——143A,144A  (109)309—85

        当我们健康的时候,我们会奇怪我们有病时怎么能做出那些事;但当我们有病时,我们就高高兴兴地服药了;病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再也没有兴致和愿望去进行健康所给予我们的但与疾病的需要不适合的娱乐和漫游了。

        这时候,大自然就赋给我们以适合于现状的兴致和愿望。使我们烦恼的只是我们自己所加给自己的、而不是自然界所加给我们自己的恐惧①,因为它在我们所处的状态之上又增加了我们并没有处于其中的那种状态的感情。

        大自然总是使我们在一切状态之中都不幸,而我们的愿望则为我们勾绘出一幅幸福的状态,因为它在我们所处的状态之上又增加了我们所没有处于其中的那种状态的快乐;可是当我们得到这种快乐时,我们也并不会因此就幸福,因为我们还会有适应这种新状态的其他愿望②。

        ①艾比克泰德《遗书》IVI:“令人烦恼的并不是事物,而是人对于事物所怀的意见”。

        ②按本段为对上段的补充,下段又为对本段的补充。拉。罗煦福高《箴言集》49:“我们永远既不如我们所想像的那么幸福,也不如我们所想像的那么不幸”。